整理行李的时候，翻到了高中毕业照。

    对于一个高中毕业好几年的我来说，此时此刻，所剩下的，除了怀念，就是感慨。

    我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这张照片，阳光照射在照片上，人们的脸庞变得恍惚，一个女生吸引了我，她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旁边干净清爽的男生。

    他们曾是一对恩爱的情侣，后来分开了，不是小三乱入，不是少不经事。

    我已记不起他们的名字，那些年的场景却历历在目。

    方便起见，就叫女生阿兰，叫男生阿礼吧。

    那是高二上学期的家长会当天。

    天空下着小雨，家长们打着雨伞，陆陆续续的来到指定的教室，阿兰的妈妈站在教室门口，等着阿兰，时不时看看手机。

    阿兰却和阿礼手拉手从妈妈正对面走过来。

    两人说说笑笑，丝毫没注意前面站着的人。

    阿兰妈妈拿伞当拐杖拄着，脸上看见两人的那一刻，挂上了严厉与不悦。

    阿兰撞上母亲阴沉的脸，下意识挣脱阿礼的手。

    阿礼注意到阿兰的异常，顺着阿兰的目光看过去，一下子明白了，他走向前，换上晚辈谦卑的礼貌与微笑，毕恭毕敬“阿姨，您进去，我带您去阿兰的位置。”

    阿兰的妈妈当场一巴掌打在阿兰的脸上，阿兰捂着脸，不敢说话。

    那一记耳光在嘈杂的走廊依旧清晰。

    教室里的家长们被惊动，哄出来看热闹。

    阿礼把阿兰护在身后，阿姨拽着阿兰的手，她用力推了一下阿礼，阿礼站稳脚跟，依旧把阿兰护在身后。

    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人风风火火的冲进人群，扶住阿礼，顺手也推了一把阿兰的妈妈。

    “你凭什么推我儿子？”

    阿兰的母亲像被点燃的炮仗，毫无形象可言“你是他妈啊，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看你这非主流的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不是以前也是被你老公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骗过去的，然后你儿子又来骗我女儿，我告诉你，我女儿以后要考大学的，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你儿子要是毁了我女儿，我要你不得好死。”

    阿礼的母亲不比阿兰的母亲，给自己丢人，还丢了阿兰的脸。

    女人儿子已经上高中，人看起来却很年轻时髦，大家闺秀的样子。

    “女士，请你注意措辞，现在在学校，不要大声喧哗。为了您女儿的颜面，收敛一点。”

    女人依旧我行我素，拿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势。

    班主任上前劝说，女人油盐不进，上了头，来者不拒，挨个动手。

    班主任柔柔弱弱的，也不敢往前冲。

    没有办法，为了家长会照常进行，班主任留下来，任课老师把两家家长连同孩子带到办公室。

    班主任老师脸色很不好看，虽然极力在管理表情，还是时不时看看窗外。

    家长会开完了，那两个位置依旧空空如也，就要上晚自习了，他们迟迟而来，比几个小时前憔悴了不少。

    阿兰眼角通红，阿礼耷拉着脑袋。

    那天晚上，物理老师在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很容易被身边发生的事情吸引，一晚上注意力都在阿兰和阿礼身上。

    阿礼把头贴在桌子上，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书本上，打湿了大片纸页。

    阿兰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桌子上，同桌一边安慰，一边擦拭干净她的泪水。

    物理老师也知道了什么，一改故辙，视而不见。

    晚上十点二十放学，他两慢慢吞吞收拾东西，看得出来，都是在等对方。

    班里人走的差不多了，保卫科的大爷拿着扩音器喊“两边楼上的学生，赶紧回宿舍，马上关校门了。”

    他们没注意到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我，手拉着手，出了教室，还顺带关了灯。

    我站起来我摸黑走出教室，他们十指相扣。

    “我明天就不来学校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你等我，拍毕业照，我一定回来。”

    “万一别人喜欢上你怎么办，你会不会变心？”

    “我心里只有你，阿兰，我会给你一个结果，你也请等等我。”

    阿兰带着哭腔点点头，两人停下脚步，阿礼捧起阿兰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浅尝辄止。

    阿兰反锁住阿礼的脑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那个吻。

    “你的吻是咸的。”

    阿礼破涕为笑“你也是。”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两个人都比较内敛腼腆，平时拉拉手，脸都发红。

    我站在他们身后，靠着墙，不敢动弹，生怕发出声响，打扰到他们，我自己也尴尬。

    出了校门，阿礼果断放开阿兰的手，没有丝毫留恋，但他的背影在颤抖。

    阿兰站在原地，看着阿礼越走越远。

    她迈出脚步要追，大街上车来车往，拦住了她的去路。

    后来阿礼转学了。

    他的座位变得空空如也，除了在桌子上刻下的阿兰的名字，不知用了多大力气，入木之深。

    每次换座位，阿兰都抬着桌子走。班主任找她做了好几次思想工作，几乎比自己上课还勤。

    内容无非是早恋没有结果，好好上学才是正道，不要目光太短浅，十几岁所见的世界，不是全世界。

    阿兰不多言，眼神空洞，老师讲完，她也不说什么，回到教室继续学习。

    拍毕业照那天，很热，全班穿着白T，站在烈日下，班长指挥着秩序。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久违的身影混入其中，阿礼站到阿兰旁边。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笑了，阿礼握住阿兰的手，阿兰惊恐转身，与阿礼对视，泪水毫无征兆掉下来。

    他们眼里带着星星，看着闪闪发光的对方。

    拍完毕业照，两人单独拍了很多合照，阿兰在阿礼校服胸口处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格外清晰。

    后来，至亲好友再没见过，除了班群里偶尔跳出来的消息。

    两个人没考上同一所大学，阿礼去了北方，阿兰留在南方，父母劝说该谈恋爱了，阿兰当做没听见。

    某天晚上不小心退了班群，我彻底与所有人失去了联系。

    因为工作原因，我回到家乡，在一家奶茶店遇见穿着碎花连衣裙的阿香。

    她是高中时候，阿兰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

    我们坐在长椅上，阿香说，阿兰两年前就结婚了，是大三实习认识的一个干房地产的。

    我诧异，为什么当初那么恩爱的两个人最终没有在一起。

    阿香叹口气“爱情不只是相互坚定就可以的，真爱永远不会晚，但是真爱的人会迟到。

    任何人都可以说爱你，但不是谁都会一直等你。

    爱会变质，那些促使爱情变质的成分很复杂，可能是小三，可能是距离，也可能是世俗。

    初恋适合用来怀念，但不适合结婚，只有那样，才能留住唯一的美好。

    他们的爱情是美满的。”

    我点点头，看着飘忽不定的云彩，若有所思，感慨，怀念，惋惜，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