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到了。”司机熄了火，从前座后视镜瞥向靠在后座合着眼的顾榆笙。

    眼见被拆穿，顾榆笙没有继续假寐，睁开眼看向车外，熟悉的胡同，熟悉的门口，顾榆笙一刹那间像是回到几年前的夏天。

    “所以呢？这是让我二叔老人家出面了？”顾榆笙眼中的不耐有些缓和，说的话却像浮了层冰。

    “少爷，我们也是按令办事，您别为难我们。”司机低下头，再抬起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顾榆笙没有多犹豫，打开车门后往前走去。这次来青坪两手空空，这次是真被“流放”，他抬头眯眼看着门口高挺的榆树，蝉鸣依然热闹。

    “少爷，顾先生还说下周让我们来接你，希望您到时候能想清楚。”司机下车跟上顾榆笙。

    “那如果我不同意他们的建议呢。”顾榆笙摘下耳机，不经意一问。

    “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司机对视一眼，沉声道。

    顾榆笙脸色微变，没有说什么，迈开长腿走到门口，推门进去，推开门后就看到顾含卿站在正堂处等着他。

    “来了？”顾含卿一身休闲，笑得温润儒雅。

    顾榆笙轻轻点头，冷脸向顾含卿伸了个大拇指，走向之前的房间。

    顾含卿挑眉不语，转身走回正堂，小孩子嘛，年轻气盛的，没必要直接去触霉头，先晾着。

    直到晚上顾榆笙都没出来，顾含卿才去顾榆笙房间，站在门口敲敲门喊人，“喂，出来聊聊？”

    没人应，顾含卿推门直接进去，就看着顾榆笙垫着胳膊躺在床上睡觉。

    “怎么，这次二少爷玩脱手了？”顾含卿打开床前的灯，靠在桌旁。

    顾榆笙挡住眼坐起来，头发落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眼神，。

    “呵，我能怎么办？”顾榆笙语气阴郁，一听就听出来压着脾气。

    “你都来这儿了，你觉得我能怎么说？”顾含卿笑着调侃。

    “得，一个比一个会做人。”顾榆笙说完躺回床上，转了个身。

    顾含卿看着半死不活的侄子，知道今天是聊不下去了，起身关上灯嗳了口气走出房间。

    房间重回昏暗，顾榆笙睁开眼看着漆黑的房顶，视线慢慢恢复光亮。

    来之前，他爸下了死命令，要么出国留学，要么留在国内读金融经济学，让他断了不该有的想法，就连顾言深也劝他别意气用事。

    顾言深看着他顶撞顾念辞，于心不忍。他也没有办法，父亲专横让他们都无能为力，“你没办法的，就像当初我一样。”

    顾榆笙觉得赌一把没有错，在他看来顾言深就是太懦弱，当初不敢反抗，才直接被送出国。

    ……

    顾榆笙墨黑的眼球微动，放在头顶的手掌攥起，将头再次埋进枕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还是阴沉，半卷着风吹起地上刚落的枯枝落叶。顾榆笙打开房门，在庭院里站着，盯着门口的榆树，目光深冷，神色漠然，应该说和平常一样，可背影看起来太孤独了。

    顾含卿刚起床，就看着一大早犯神经的侄子，打哈欠的动作一顿，还没等到他开口，就接收到了顾榆笙扭头看向他的眼神，平淡却又淡漠，一闪而过。

    “我家门口这树跟你有仇？”顾含卿走到顾榆笙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顾榆笙听后沉默，没有应声。眼睛一直盯着榆树，没多久扭头看向顾含卿，神情冷静，“我想明白了。”

    顾含卿诧异地看了顾榆笙一眼，掺着几分打量，低声轻笑，“想明白什么了？”

    顾榆笙看着落到地上的枯叶，低头笑出声，声音中卷着自嘲，“把我送到您这儿，不就是想让我妥协吗？”顾榆笙停顿一刻，喉结微微滚动，声色染上

    一丝落寞，“您大可告诉他，我同意了，我选择留在国内，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吧。”

    顾榆笙说完后，身体忽地放松下来，顾含卿瞧上去时，他的甚至嘴角夹着一丝淡笑，看上去心情很好。

    顾含卿牵了牵嘴角，眯着眼轻轻嗳了口气。他不是不想相信顾榆笙的说辞，只是他太了解他这个侄子的心性，这么容易妥协，是真是假，他也没办法。

    顾榆笙冷静的像潭死水，只是眼底的一抹黯漠暗涌。顾含卿扭过身，声音依旧清润，“行，听你的。”看着顾榆笙好不容易收敛自己的寒刺，他也没提烦心情，“对了，昨天一天没进食，一会出去转转吧，看着什么想吃的，自己觅点食。”

    顾榆笙侧头看向顾含卿，思绪一转，确实应该出去散散心，真的太闷了，闷得让人窒息，最起码重新感受青坪的平静。他收回目光扯了下嘴角，慢腾腾地下了台阶，向门口走去。

    顾含卿看着顾榆笙打开门走出去，直到转弯离开，思绪万千。刚才对上那双冷漠的桃花眼，他突然有了太多的感慨。他记得前几年，阿笙眼中还是有意气风发的傲气，孤傲是真的傲，但还是有人情冷暖的，这几年长高了，心性也收敛，连带着本来就没多少情绪的眼睛都只剩下了死沉的凌冽，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沉默。

    林倾来青坪时，周恪还没放暑假，周恪得知林倾要来青坪，还打算请假陪她几天，可他下学期修了企业管理的双学位，临近期末不能请假，林倾也没同意。所以来了这几天，她都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午觉睡醒后，陪着周奶奶在庭院里聊天，晚上出去逛逛书店，总的来说挺开心。

    林倾醒了后，打算出去溜达溜达，青坪早晨的空气比市里好太多了，还没醒完神，就听到电话铃声，看到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也没在意。毕业后换了个电话号码，她都没记全，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个号码。

    “喂？”林倾试探开口，顺便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我。”果然，周恪散漫吊儿郎当的声音传到林倾耳朵里。

    “嗯。”林倾难得好脾气，倒了杯水，抿了几口出声应和。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周恪那边有点吵，好像是在宿舍里。

    “明天。”林倾听着杂音皱了皱眉，如实回答。

    “行，今天下午我回南苏，明天去青坪接你？”

    “你放假了？”

    那边还是很嘈杂，时不时还有男生打闹的声音。

    “嗯，”周恪像是忍不了了，啧了一声，然后林倾听到一阵忙音，隐约听到“……向海，闭上你的嘴，再废话一句，我扔你下楼，正好去去花坪的花刺！”

    “老大，我要死了啊，我要死在那变态魔头手里了啊，他老母亲的，那是人做的题吗？啊？！？你们说，刘朔！宝贝！你说啊？！你们说话啊！”

    忽地，那边一阵安静，周恪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喂。”

    “你要不先忙？”林倾将喝完的水杯放回桌子上。

    “没事，明天几点？”周恪看着面前一脸哀怨的向海，挑了挑眉，然后看着刘朔把向海拽回宿舍里。

    林倾猜测周恪是刚放假，还得订票回南苏，北京离南苏虽然不远，但她也没必要让周恪来回跑，她下意识拒绝了，“不用，明天一早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周恪也没坚持，“行，你自己小心点儿，最近天气不好，回来的时候带着伞。”

    林倾应了后，就挂了电话，带着手机走出房间。

    崔红莲正在院子里扫落叶，林倾看到后，打算接手，“阿姨，你腰不好，我来吧。”

    “没事！这一小堆叶子还不算事儿，你去玩吧。”崔红莲笑着推阻林倾拿着扫把的手。

    林倾也无奈地笑着，正打算出门，就听到周老太太喊了声崔红莲，也扭头看去。

    “小崔，你把那条鲈鱼给小顾送去了吗？听说他小侄子昨天来了青坪，正好给他送去，让他给孩子炖了喝。”

    林倾直接愣在原地，上次来青坪，她就知道住在胡同里的顾含卿是顾榆笙的叔叔，小侄子？她没想错，应该说的是顾榆笙吧。

    “嗬，我给忙忘了，老太太，我这就给他送去。”崔红莲眉头一皱，急忙走进厨房，拎出一个袋子。

    林倾猛然脱口而出，“要不我去送吧。”说完后她咬了咬嘴唇。

    崔红莲看向周老太太，周老太太点点头，“行，初初，你去送吧，这么多年小顾经常出门，你来这么多次，上次就见了几面，也没怎么认识，不如这次去拜访一下吧。”

    林倾接过崔红莲递给她的鱼，笑了下，“成。”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口袋。

    周老太太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初初，刚才阿恪来了电话，他说一会儿就到青坪了，今天他接你回去。”

    林倾听后一顿，“他不是说今天下午回南苏吗？”

    “谁知道这臭小子，估计提前回去了吧，唉，耐不住性子。”周老太太说完后就进了屋。

    林倾按着记忆找到当年顾榆笙经常停在门口的那家庭院，看着门口高大的榆树，上面还有成串的榆钱。枝繁叶茂，空气还是燥热，黏着几分湿气。风吹得叶子哗哗响。林倾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几分槐花香。

    林倾的手在门前晾了一段时间，才落下去敲动门，震得她心脏跟着跳动。

    听到门那边传来脚步声，林倾退后了几步，门打开后，她抬头看向门口的人。看到那个眉眼熟悉，气质出尘的男子，不由得还是有几分失落。

    林倾扬着嘴角，低了低头，“顾叔叔，您好，我是林倾，周奶奶让我把鱼给您送来。”

    顾含卿目光在眼前长相清秀的女孩脸上扫过，瞬间想起来女孩是谁，确实之前见过几次，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三年前在吴平家那一面。他偏了偏身，带着温和的笑示意，“多谢老太太了，请进。”

    林倾跟着顾含卿走进院子，顾含卿把鱼放好后，打算把林倾带到正堂，林倾连忙拒绝，“不不不，我该回去了。”

    像是没想到会被拒绝，顾含卿脸上的笑意加深，“你这孩子倒是礼貌，不像让我头疼的侄子。”

    林倾也没预料到顾含卿会提及顾榆笙，她缩回手，脸上依旧平淡。

    顾含卿看着从始至终没几句话，一脸冷淡举止有度的林倾，心里想这小姑娘还真有点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我没记错，阿笙和你都在吴老那里学过一段时间，记得李越那小子当时还说你们几个关系还不错。”

    林倾大方地点了点头，没扭捏直接承认的，“我认识顾榆笙。”

    林倾不咸不淡的语气，让顾含卿觉得她挺沉稳，落落大方。

    顾榆笙回到二叔家时，发现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脚步一顿，他看着背着他的林倾，眼眸骤缩。

    “叔叔，至于您说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作为晚辈，我也没理由说什么，顾榆笙的选择是他的自己应该决定的，您说呢？”

    林倾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到顾榆笙耳朵里，让他心里一沉，他抬脚走向两人。

    顾含卿看向走进来的顾榆笙，先是怔愣，“回来了？”

    林倾听到后，惊然地回头，正好对上顾榆笙冷漠幽黑的眼睛，她心里弥漫起慌张，她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见多少。

    “嗯。”顾榆笙应了顾含卿的话，他走到林倾旁边，不露痕迹侧身挡住林倾，他朝二叔勾了勾嘴角轻笑，“您和她聊什么呢？”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比如你们几年前在吴平宅子里学习。”顾含卿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他看着侄子下意识维护的动作，眼神中闪过一瞬怔然。

    林倾看着眼前轮廓深刻英隽的下颌，心跳空了一拍，在她视线里，顾榆笙带着温和的笑，可他锋利冰冷的侧脸和微微攥起的拳头，让她感到不安。

    顾榆笙嘴唇轻抿，微微眯起眼睛，里面多了别人看不懂的复杂晦涩。他有点看不懂二叔的立场，从他来了以后，顾含卿没有表明要帮他，他不知道他究竟和林倾说了什么，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应该被卷进来。

    “那你和她说什么，我们又不太熟，你不是想和我聊吗？我和您聊。”顾榆笙又轻笑了声，声音是林倾不熟悉的陌生冰冷，就连第一次见面，她都没听到过。

    林倾听后呼吸一窒，心脏不受控制的堵塞，张了张口，但她眼睛里唰地充满眼泪，嗓子也哽住，像是哑巴一样，说不出话。

    顾含卿听到后，攥紧了手中的东西，他透过顾榆笙，看向背后低下头的小姑娘，“阿笙，小姑娘没说什么，你别……”

    “叔叔，他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太熟，所以刚才我说的也都是实话，”林倾在心里苦笑，连嘴角的一起找都牵不起来，“那我先走了。”她深呼了口气，转身落荒而逃。

    顾榆笙听见走出门外脚步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说吧，您到底什么意思，我知道他给你说了什么，你也不可能相信我今天早上给你说的，我就把话放这里了，我绝对不可能按着他说的去做，我的人生我自己选，大不了我直接离开顾家，就像当初的您一样，”顾榆笙声音压抑着要爆发的戾意，“我不知道顾言深和您在中间又充当什么身份，如果不会帮我，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可能听他的！”

    说完后，顾榆笙不顾顾含卿的表情，直接走出门外，他脚步加快，眼中有几分慌张，手心冒出汗珠。

    他跑到胡同中，左右搜寻着林倾，发现早没了熟悉的身影。他思索着刚才紧张下口不择言的话，脸色瞬间露出后悔，他不想让他这些烦心事无缘无故打扰她。

    天气越来越闷热，压得空中吹起几阵风，吹起顾榆笙额前的碎发，他的眼底可以见到不属于他的慌乱，额头也涌出一层汗。

    他走到周宅，发现大门并没有关，他走上台阶，就看到站在庭院里林倾还有她身边的周恪，他往前的步伐停滞，看到周恪将手放在林倾肩膀上，他心里抽得一疼，然后自嘲地扭过头去，转身离开。

    “喂，你到底怎么了？”周恪刚到青坪，就看到林倾从外面回来，眼睛还红了一圈，皱眉迎上林倾。

    “没事，要不你在这儿待几天吧，陪陪周奶奶，她也好久没见你了，我就…先回市里。”林倾吸了吸鼻子，朝周恪笑了一下。

    周恪沉默地盯着林倾，像是气笑了，“现在？”

    林倾抬头看了看天，天阴得很沉，她突然想起那年和周恪从市里回来，也是这样的天气。

    “明天吧。”林倾轻轻松了口气，朝自己房间走去。

    “诶，等等，又不是说不行，进屋收拾东西，五分钟后哥带你回去。”周恪啧了一声，轻扬起下巴，眼中有几分不耐烦，但还是示意林倾动作快点。

    林倾听完后，彻底忍不住了，背着周恪点点头就哭了出来，她不想让周恪听见，快步走进房间。

    周恪看着林倾关上的房门陷入沉思，目光深冷，几秒后他转身走进正堂。

    顾榆笙回去后，顾含卿在院子里的等着他，他走到他身边，同样沉默地看着庭院里飘落一地的树叶。

    “回来了？”顾含卿声音温柔，似乎没把刚才的冲撞放在心上。

    “嗯。”顾榆笙声音嘶哑，吐出一个字。

    “我第一次见你失了分寸，为什么？”

    顾榆笙也想了一路，大概是这几天太压抑了。

    “唉……给你。”顾含卿递给顾榆笙一个东西，顾榆笙接过一看，是一块成色很好的平安扣。

    顾榆笙怔然地看向顾含卿，“什么意思？”

    “阿笙，我不想让你走上我这条路，毕竟你妈和你哥对你都挺好的，不像当初的我，我也想让你选你喜欢的那条路，只不过…我不能帮你。”说完后顾含卿走进房间，清润带着孤独背影慢慢离开。

    “二叔，对不起。”顾榆笙低沉的声音让隐藏在昏暗的顾含卿心中怅然，然后摆摆手往里走去。

    雨是两点开始下的，顾榆笙趁着雨势减小，打着把伞走出易梧胡同，往易梧街走去。他漫无目的地随处走着，什么也没看进去。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吴宅，他看着熟悉的门口愣神，然后走到门口，敲了门，很快有人开了门。

    吴老打开门后，发现站在门口的顾榆笙先是一惊，后笑着调侃:“臭小子，以为你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顾榆笙看着依旧精神抖擞的吴老，淡淡一笑，跟着吴老进了门。

    他下意识往院子东边房屋看去，窗户前那棵石榴树还在，花骨朵上淋着雨水，地上还有掉落的。

    “刚高考完吧，是不是快报考了？”进屋吴平落座后，看着顾榆笙开口。

    “是。”顾榆笙点点头。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当警察的。”吴平笑着说。

    顾榆笙听后轻笑，“没想到您还记得。”

    “嘿，我是老了，许多事儿也记不住了，但你这孩子当初说的话我还是记得的。”吴平笑出声，“现在还想当警察吗？”

    “想啊，怎么不想。”顾榆笙说完后，笑着看着门口下着的小雨。

    “有志气！那打算考公大？”吴平接着问，看向顾榆笙。

    “嗯，有这个想法。”顾榆笙目光落在长廊一角上，思绪万千，低喃着。

    “当年，林倾那小孩也挺有意思。”吴平喝了口茶，脸上笑得有些红润。

    顾榆笙收回目光，疑惑地看向吴老。

    “那孩子，文文秀秀的，我还以为她想当个老师，没想到写的是想当一个律师。”吴平摇了摇头。

    顾榆笙听后攥紧手心，有些不敢相信，反问道:“律师？”

    “对啊，她没念那篇文章，当时有句话让我觉得这孩子挺有想法。”

    “什么话？”顾榆笙尾声发着颤，连他都没察觉。

    “那孩子写得是‘我是个敏感冷漠的人，但还是自私地想把公理带给那些需要温暖的人。’，这一点我记得倒是和你不谋而合。”吴平语气平缓，甚至声调不高，却让顾榆笙觉得心中一颤。

    顾榆笙拒绝吴老的送礼，走出正堂后，他没有打起伞，脚下嘀嗒成洼的雨水把他的裤脚都打湿了，他静静地看着雨中的石榴花，想起那个夏天林倾在一朵花下昏昏欲睡，呼吸有了窒息感。那一刻他心中油生出一种感觉:他连喜欢她都不配。

    林倾坐在车里，戴着耳机，耳机里单曲循环着佟大为三人版的《光阴的故事》。她紧盯着窗户上的雨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周恪也侧头看着车窗外，安静地都能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

    易梧街上的小店从车窗外一一闪过，就在周恪眨眼的那一刻，一个打着黑伞的清冷少年出现后很快消失在后面。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改变了两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成长的代价是什么？林倾突然明白了，落败？遗憾？到最后才发现全都来自那个自己这么多年始终藏在心里的人。

    原来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有个好结果，也不是所有的遗憾都能回应。

    林倾闭上了眼睛，侧头埋进车角的阴影里。

    再见了，青坪。大梦一场，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