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也需要休息。”裴凌君轻轻一笑，他眼下一片青黑，阴郁的目光泛着冷光，随之压住裴婠，“你睡了许久，可有休息好？”
裴婠脸色大变，身体忍不住颤抖，“白日不可。”
“白日？”裴凌君见她心虚害怕的模样，冷哼一声，“我们白日不也做过吗？”
“那都是你强迫！”裴婠害怕地叫出声，她想要推开身上的人，不惜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腕。
那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让她忍不住吐出来。
“啧，你怎么如此抗拒我？”裴凌君挑眉笑道。
裴婠遍体阴寒，她又转了性子，恳求道：“别碰我……”
裴凌君擦去她滑落的眼泪，轻轻叹息。
她的不信任，让他倍感痛苦。
裴婠比往日挣扎地更加剧烈，仿佛是铁了心不让裴凌君碰自己，她焦急地哭着，头撞到了床头，疼痛让她双目充血一般的红。
阳光落在他后背，他起身无奈地望着裴婠，白玉般的面容在阳光照射下，耳廓透着光。
“绾绾。”裴凌君冷冷地叫着她，阴沉的眸子并没有因为灿烂的阳光有半分暖意，他修长的手指互相摩擦着，缓解着内心的烦躁。
“你怀孕了。”
裴婠惊恐地蜷缩在角落，寒意席卷全身，她心脏跳得极快，手脚冰凉。
“啧，大约是两个月的时间吧，正是与我和宁炽厮混的时候。”裴凌君轻蔑一笑，对裴婠的警惕感到更加愤怒。
“你想说什么？”裴婠双眸充血，恼怒地望着放荡不拘的君子，“宁炽不曾得罪过你，你放过我和孩子……”
裴凌君微微皱眉，“你怎么就确定不是我的孩子？”
裴婠惊诧地看着他，迅速擦擦眼泪，点点头，转念想着若是他的骨肉，必定不会伤害，便改口道：“你的骨肉……别伤害……”
对于宁炽的喜欢，让她本能觉得肚中骨肉是宁炽的，但为了苟活，又不得不说是裴凌君的骨肉。
但她一直知道裴凌君是个畜生，本就没有正常的伦理情感，他根本不喜欢孩子。
“绾绾原来知道我不喜欢孩子啊……”裴凌君轻轻一笑，他对小孩冷冷淡淡，甚至有些厌烦，盯着她的肚子，神色越发阴冷。
“就算是我的骨肉。”裴凌君耸耸肩，懒散地望向窗外美景，“也要打掉。”
裴婠瞪大眼睛，更加护住自己的肚子，眼泪夺眶而出，“不……”
“这么护着，不会是因为……宁炽吧？”裴凌君转头望着裴婠的血红双眸，讥讽地笑着。
裴婠眼眸失了光，倘若裴凌君真要杀了肚中骨肉，她也没办法，眼泪滴落在被褥上，不断地强调，“是你的……不要伤害……”
“若真是我的，你也愿意生？”
裴婠抓紧了被褥，其实她根本没办法确认到底是谁的骨肉，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是宁炽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她当然是摇头。
对他并无爱意，又怎可能孕育二人共有的子嗣。
裴婠违心地点点头，问道：“你怎么能忍心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裴凌君仰头，阳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感受到暖意，他却凄凉地笑了。
“绾绾，那不过是一块还未成型的肉，不算做人。”
他走上前，抚摸着裴婠的被撞的头，温柔道：“寄生在你身体的肉块会吸食你的精华，世俗用感情绑架了你，不要踏进陷阱中。”
裴婠瞪大眼睛，“什么？”
对于裴凌君大逆不道之话，她感到震撼。
“这块肉吸食你的精华，只会重创你的身体，让你消弭，甚至命丧黄泉。”裴凌君苦笑一番，眼眸泛着苦意，他是真心劝导裴婠，不要生下这个孩子。
裴婠愣住，摇头道：“你胡说什么？”
“如果用你的世界来理解，那怀孕算是神对女人的惩罚，让你痛苦，又让你心甘情愿生下他，最后又被所谓的母爱绑架，养育他。”裴凌君忧愁的黑眸注视着裴婠茫然的模样。
裴婠被他这番话所震撼，摇头道：“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凌君掐了掐她的脸蛋，笑着说道：“拿我当例子，我是我娘亲肚子中的一块肉，吸食着她的精华，最后还害得她难产，不过几个月香消玉损。”
她从未听起他讲过自己的生母，看他苦笑的模样，诧异他还有一丝人的感情。
“若是她没生我，必定有光辉灿烂的一生。”裴凌君感慨道。
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金纱，他目光温柔又坚定，让裴婠颇为震撼无语。
屋内一片寂静，裴凌君给足了裴婠思考的时间。
“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要留下。”裴凌君沉沉说道。
他对生命本无敬畏，他所主张始终是个人。
“如今时间正好，去掉他，虽然有损害，但总归是小伤。”裴凌君断断续续地说道。
他幽深的眸光看着裴婠护住肚子的动作，补充道：“生孩子很疼的……”
裴婠蜷缩成一团，摇头数次，“我不想。”
裴凌君无奈叹息，踏出房门，让人看紧裴婠的一举一动。
裴婠手脚冰凉，对他最后离开时冷漠的眼神印象深刻，她眼睛哭得红肿，逃跑也是无济于事。
半夜，裴婠哭累了，睡得很沉。
裴凌君打开房门，注视着阴暗的屋内，他已经配好药方。
裴婠察觉动静，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冒着冷汗。
夜里冷风吹进屋内，裴凌君关闭木窗，“你不怕着凉？”
裴婠警惕地看着他，白天的对话成为她今夜的噩梦，她颤抖着抓着他的衣角，“你是不是要打掉孩子？”
裴凌君点点头，看裴婠可怜哭泣的模样，眉头紧皱。
“倘若是我不愿意生他，他就是块肉，可我愿意，就是我的骨肉……”裴婠啜泣道，仰头望着裴凌君。
“不要……伤害他……”
裴凌君无奈擦掉裴婠的泪水，眼睛早就哭得红肿，但心中不为所动。
“若是你的骨肉，你要亲手杀了他？”裴婠质问道。
“骨肉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我很害怕他会伤害你，就像我娘亲被我害死一样……”
裴婠愣住，未曾想到是这样的理由，轻声道：“不会的……”
裴凌君目光决然，“睡吧，莫要为此事忧心。”
裴婠怎么也睡不着，浑身颤抖。
翌日，再一次上路，裴凌君暗中让人找来草药。
裴婠为留下孩子，不似从前那般冷漠疏远，反而有意与他靠近。
往前都是裴凌君话更多，但现在转变了画面。
裴婠有意无意地与他说话，换来是裴凌君的沉默，他幽深的眸子复杂地望着裴婠。
晃荡的马车让裴婠感到不适，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害怕那恶毒冷漠的兄长嫌弃肚中孩子。
长时间的赶路让她顿觉无聊，外面夜黑风高，她轻声问他：“你既然讨厌小孩，那以后不会有子嗣吗？”
“不会。”
裴婠感到惊讶，毕竟家中没有后代，在所有人看来，是最严重的惩罚，而他却无所谓。
裴凌君见她沉默不语，莫名道：“我不讨厌你。”
“嗯？”裴婠疑惑地望着他。
裴凌君垂眸，“我小时候见过你，你被那脾气臭的道士骂哭了，埋在嬷嬷怀里哭，很可爱。”
他神色温柔，笑了笑，也不知道为何还记得曾经微不足道、毫无意义的画面。
这是很难得的一次交谈，裴凌君很珍惜，幽深的眸子满是宠溺和渴望。
马车内的烛火燃了很久，裴婠找不到话题时，他会很主动地找话题。
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会说很久。
裴婠盯着他絮絮叨叨，好像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像一个普通的青年特质，没有血腥和权贵加持下的普通，平淡地谈起家常。
“姐姐那么崇敬你，就是因为你以前帮她写过一首优秀的诗，得到了夫子和长辈们的夸奖……”裴婠喃喃道，满眼的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裴凌君曾经有帮助过姊妹们写功课的经历……
不知聊了多久，裴婠感到困倦，她对裴凌君的过往很感兴趣，但那份沉重复杂的情绪让她对裴凌君疏远和冷淡。
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在道观中抄写他名扬天下的诗句。
这段时日，他们的关系很奇怪，既不像情人，也不像敌人。
裴婠见他没有提起过肚中的孩子，松一口气，却没想到……
到下一个驿站时，他亲手端来了那一碗熬好的汤药。
“绾绾，不会很疼的，且不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
裴婠不可置信，他真的会端来一碗药，送走自己肚中的骨肉。
绝望中的哭泣是弱小和无助，并不大声。
“我求你不要……”裴婠哽咽地恳求。
裴凌君望着她痛哭的模样，比往日更加凄惨和绝望，让他的心脏有剧烈的颤动。
“只是一块肉，若是我的骨肉，你应该痛恨他。”裴凌君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他抚摸着裴婠柔顺的头发，轻声安慰着。
并不能缓解裴婠的绝望和痛苦，她拽着他的衣角，“兄长，我求你……”
因为这个孩子，裴婠有意地讨好他，难得二人相处和谐。
在怪异的关系中，他有一丝的贪恋和渴求。
但充斥着他的痛苦，毕竟讨好他，亲近他，一切都是为了一块肉。
“我们可以一起养育他。”裴婠颤抖着说道，她头上的发簪掉落，可怜又狼狈。
裴凌君微微一愣，“是吗？一起养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