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姚乐盈忙着递饼和收钱,没空理他。

    谁知他更来了劲,将声音再次提高:“此等不忠不孝之女,你们就不怕跟她接触损了德行?”

    姚乐盈本打算忍一忍,可陈祎之三番两次言语侮辱,实在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你再……”姚乐盈刚吼出两个字。

    一旁的大婶就开口仗义执言:“姚丫头为了给佃户讨工钱,被富商逐出家门。何为卖父求荣?求来的荣不是锦衣玉食,反倒是来这儿卖饼?你这户部外郎还真会说笑。”

    大婶话音刚落,另一位中年男子也接过话头:“人家姚小姐没有一官半职,还为民请命;这户部外郎,一来就要行商的小摊贩去户部认定。这小生意有今日没明日的,谁还有时间费这个劲跑到盛京做个认定?人家官老爷怎懂得人间疾苦哦?”

    陈祎之被百姓们这么揶揄,居然一点不脸红,他认为,今日姚乐盈只是凑巧有了名声,不然自己三言两语肯定能说动大家,于是不依不饶道:“此女就是投机取巧,所谓帮百姓讨工钱,也不过是因为朝廷法令严明,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不过去了,他走出人群,礼貌地冲陈祎之一拜:“陈大人此言差矣,朝廷的布告中写得清清楚楚,姚小姐为民请命之时,还带上了亲手写的状书,怎能说与她没有关系?”

    陈祎之还想说点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姚乐盈突然抬头,大声说着:“大家知道吗,昨日姚庄外,有‘嗷嗷’的叫声,可渗人了。”

    周围之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姚乐盈一脸担忧:“该不会是什么精怪吧?”

    大婶赶紧安慰姚乐盈:“嗷嗷叫的应该是山间的狼。”

    姚乐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城外狼在叫唤啊。”

    书生突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人们又将这话念了一遍:“城外狼在叫唤……陈外郎在……”

    笑声渐渐扩散开来,议论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陈祎之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涨得通红,之前装出的翩翩公子形象不复存在,转身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跑去。

    众人以为他就此作罢,纷纷向姚乐盈告别。

    姚乐盈手中的鸡蛋饼还剩半个,见人都回到了马车,也不愿在此多逗留,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和篮子,起身准备回庄子。

    她刚抬脚往回走,却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拔剑的铿锵声。

    猛地回头,一束剑光朝她袭来,正当惊吓之际,一把宝刀将那把即将伤害到她的剑挑到半空。

    被挑飞的剑直直插进泥土,而准备用它刺伤姚乐盈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祎之!

    手持宝刀之人将姚乐盈揽进怀里,轻声问:“姑娘你没事吧?”

    姚乐盈摇摇头,赶紧站直身体。

    持刀之人怒斥陈祎之:“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拿着刀剑指向百姓,陈大人难道真以为天下没有王法管得了你?”

    陈祎之捂着自己被剑反伤的手臂,不服气道:“此女违背孝道,盛京知府徇私枉法,未将她绳之以法,我这是替天行道!”

    姚乐盈气急反笑:“姚原之贪赃枉法,我举报有功,怎到你嘴里就变成了我单方面违背孝道?”

    陈祎之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此乃天地法则,你违背父亲就是违背天意,就是该死!”

    持刀人听了这话更加愤怒:“你是什么东西!天意能由你说了算?你不过就是看不起女人!”

    陈祎之抬眼看向此人,皱眉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就是看不起女人又如何?”

    持刀人朝躬身捂着手臂的陈祎之走去,虽较陈祎之矮半个头,却气势凌厉。

    陈祎之踉跄后退,不小心绊到路边的石头,跌坐在地。

    只见持刀人将刀换至左手,空出的右手高高扬起。

    “啪”的一声,陈祎之的左脸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陈祎之瞬间愣怔,还未及他反应过来,又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

    陈祎之就这样被抽了十几下,左边脸颊高高肿起,然而持刀人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姚乐盈也惊异于持刀人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这才反应过来,拉住了持刀人的右手,劝道:“差不多了,再下去得给他打死了。”

    持刀人收回手,怒目圆瞪,喊了一声:“滚!”

    陈祎之赶忙连滚带爬朝自己的车内跑去,他回到车中,本想质问护送他的侍卫为何不来帮忙,却见每个侍卫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刀。

    他立刻反应过来,今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

    姚乐盈想向持刀人道谢,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持刀人虽是一身暗色衣衫,手上也因习武长有薄茧,然而她唇红齿白,羽睫纤长,细腻嫩白的肌肤吹弹可破,脖颈更是光洁顺滑,姚乐盈一眼便看出她是位女子。

    但这位女子身着暗色男装,头戴男式发冠,又将声音压低,想是刻意以男子的身份行走江湖,若自己当面揭穿她的伪装,是否会引她不满?

    姚乐盈心中吐槽,没想到大晟朝的女扮男装,与电视剧中敷衍的剧情差不了多少。

    又或许在自己的世界,女子扎个高马尾实在太普遍,才让自己如此轻松就将对方辨认出来。

    总之现在令人纠结的,就是到底该称呼她为“公子”还是“小姐”。

    姚乐盈心中盘算着,在二十一世纪,一般都是称呼对方“男士”或“女士”,不知道性别的,重庆的朋友会称呼对方为“老师”。

    那……

    姚乐盈灵机一动,朝女子拱手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

    女子还未来得及回话,肚皮先咕噜噜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完全没了刚才掌掴陈祎之那股煞气。

    姚乐盈赶忙从篮子里掏出剩下的半张饼,递给女子:“英雄于我有救命之恩,这饼算是我的微薄谢礼。”

    女子伸出手又缩回,接着舔了舔嘴唇,最后似下定决心一般,将手抬起接过鸡蛋饼说:“与陈祎之一番搏斗确实耗费力气,在下就不客气了!”

    姚乐盈心说,哪儿有一番搏斗,分明是你单方面碾压陈祎之。

    二人坐到路边,女子将手中饼子吃完,又嗦了嗦手指,这满含葱香和蛋香的饼子实在是美味至极。

    她擦了擦嘴,向姚乐盈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卉,花卉的卉,你叫我卉卉便可”

    姚乐盈也回应道:“我叫姚乐盈,可以叫我乐盈。我的身世你刚才应该大概听说了。”

    赵卉点点头,玩心大起:“不知姑娘可有许配人家?若尚未婚嫁,不如嫁予我可好。”

    姚乐盈听了这话,知是赵卉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也不再紧张,悄悄贴近赵卉的耳朵:“那我与姑娘成亲,你是娘子还是我是娘子啊?”

    赵卉见自己被拆穿,看向地面撇撇嘴,嘟嘟囔囔:“没意思,怎么又被认出来了。”

    姚乐盈连忙问:“怎么?你经常被认出来么?”

    她还想说哪家的公子会叫“卉卉”?但怕打击到赵卉,也没说出口

    赵卉抱起膝盖,将头转向姚乐盈,语气中透着不解:“对啊!我明明都穿上男装,压低声音了,可你们还是能认出我是女子,这到底是为何啊!”

    姚乐盈伸手捏了捏赵卉的脸蛋,一脸真诚地发问:“你可曾见过哪个男子的肌肤如你这般滑嫩。”

    赵卉也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有吗?为何我觉得挺粗糙的?”

    姚乐盈像教导孩子一般语重心长道:“你常年习武,手指手心长着薄茧,摸什么都会感觉粗糙,你用手背试试看。”

    赵卉照姚乐盈说的用手背拂了拂自己的脸,随后捶胸顿足:“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自己看起来是个糙汉子呢!”

    姚乐盈见她可爱的样子,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赵卉拿宝刀撑着起身,向姚乐盈伸出一只手:“我们交个朋友,我今日护送你回家,以后我来你家找你玩。”

    她没有说完自己心中的话,以后还要去姚乐盈家蹭饭吃。

    姚乐盈想着,自己现在已是声名在外,有心之人打听打听都能找到自己,带一个救过自己命的女子回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将手搭在赵卉伸出的那只手上,拉着起身,朝姚庄的方向指了指:“我家在那边,有点远,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这边排了这么长的队,晚点来可不知能不能赶得上进城门了。”

    赵卉冲姚乐盈摇摇手:“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我自有办法。”

    二人走在回姚庄的路上,姚乐盈隐隐感觉身后有人跟随,但每每回头,背后却是空无一物。

    想着自己一个不会武艺的人都有所感知,赵卉肯定也知道,所以跟随的人应该是赵卉的暗卫,赵卉的身份不简单。

    她心中泛起忧愁的情绪,向赵卉提问:“今日我得罪了户部外郎,不知是否会遭到报复?”

    赵卉十指交叉,抱着后脑勺不屑地说:“他一个小小户部外郎,乃户部职位最低的官员,能怎样兴风作浪?”

    姚乐盈摇摇头:“卉卉你一看便是家境优渥,跟我们这些农家不一样,自是不用担心。户部外郎官职虽不高,但也不是平民百姓能轻易得罪的。”

    她继续补充道:“我家在乡间的庄子上,不用费什么大劲,一把火便可将它毁于一旦。”

    赵卉想了想,也觉得姚乐盈说的有理,于是放下双手思考起来。

    今日陈祎之明显是对姚乐盈起了杀心,自己虽救了姚乐盈性命,但若是不想办法处置陈祎之,这人之后极有可能来找姚乐盈寻仇。

    赵卉目光炯炯,双眉微蹙:“那要不我将他杀了吧。”

    姚乐盈震惊于赵卉居然如此冷静地说出这决定人生死的话。

    她赶紧踮起脚捂住赵卉的嘴,提醒道:“这种打打杀杀,生啊死啊的,就不要在外面提起了,吓到老百姓可不好。”

    赵卉忙点头,姚乐盈才将手放下。

    赵卉自是有一万种办法帮助姚乐盈,但她害怕自己暴露身份之后会失去这个朋友,于是绞尽脑汁想找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姚乐盈咬着唇,冥思苦想一番后,突然有了主意:“不如我将此事闹大,让大家知道我与陈祎之有怨,我若出事,陈祎之必先第一个被怀疑,这样可令他有所忌惮。”

    赵卉同意地点头,分析着:“虽然这比直接杀死他来得迂回,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姚乐盈扶额,这小姑娘怎么还是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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