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人的去大街上觅食的路径不同，裴羽拐过身逆流朝着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高高的墙壁隔绝开外界的喧嚣和校内的安静，道路并不平坦，甚至曲折，在这没有经过良好规划的小路里，越往里越偏僻、越安静。
七拐八拐的，她拐到了一条小巷里，后面是没有路灯的黑暗巷子，前面就是灯火通明的街道，已经有人在等她。
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就可以通往光明，可她却主动来到这里赴约。
“哟，没想到你还真一个人来啊，胆子真大。”
“小脸倒是不错，你要是跟了哥，哥就护着你，怎么样？”
裴羽瞥见偶尔路过的行人，他们只会往里面看一眼，然后就会像是看到脏东西一样撇开目光，匆匆离去，也或许是有心想要看看情况，又考虑到自身情况，不想招惹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社会分子，选择明哲保身，转身离去。
“哈哈哈，她吓得不敢说话了！”
“大家小声点，别给吓哭了。”
“仔细一看还真不错。”
零星的烟火点燃，并不算很逼仄但也不宽敞的小巷里弥漫起烟雾，二手烟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闻。
裴羽感觉到寒冷，忍不住拉了拉领口，很快就要放假。
她想着应该也快下雪了，到时候怎么过冬呢。
果然还是留在学校更好一点，回去也是一堆烂事。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带头的大哥上前一步，给裴羽来了个壁咚，裴羽抬头看向他，看到他染的黄发出现了断层，头皮的位置长出了新的黑发，他的脸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又有烟雾缭绕，看不真切。
他的呼吸里带着浓烈的浸过水的烟味，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腐坏气味，就像是堵了几天的水管。
她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贴墙壁，抬头说：“我不记得我招惹过你们，为什么要约我来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还没发育完全的奶音，软软的，小声说话的情况下，哪怕语气冷静也带着几分娇嗔。
黄毛大哥愣了一下，她确实很漂亮。
这是他们已经听说过的事，可这么近一看，更觉得美好。
“你是没惹我们，但是有人看你不爽。”他说。
“是谁？”裴羽脸上带上了几分惊慌，“如果我真的很你在一起，你会保护我吗？”
黄毛又是一愣，他听说过的，这人有很多追求者，但是她只想学习，现在一看还是怕了嘛。不过这么好看，还这么温柔胆小，让他来保护一下也不是不行。
他的声音不复起初的浮夸，软了下来：“那肯定的。”
巷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有那么一些时间，刚刚裴羽就注意到了，只是她不知道那辆车为什么停着，只是车窗开着，里面还有一个高大的西装男。
他们在做什么呢？
在围观一场好戏嘛？
这么想着，裴羽偏头看向巷子口那辆车，脸上浮现了几分难堪的表情，又很快低头：“等、等会再说这个，去安静点的地方可以吗？”
黄毛嘿嘿一笑，想捏捏她的脸，可有看到自己抽了不少烟的手，突然觉得她这么可爱，可不能染上烟味，又收回了手。
不能摸可爱的妹子，心下有点焦躁，他看向那辆车，当场就是一个不爽。
他是个男生，没有哪个男生会不关注豪车的信息，各种车在信息在他们看来都是有趣的信息，无需特地去铭记就会记住。
没有看到车标，只是看到车型，他就看得出来那是一阿斯顿马丁。
讨厌的有钱人，居然还敢在这里围观？
他点了根烟，其实对上这样的有钱人，他们也难免会权衡利弊，可萌妹在前，没有退缩的道理，反正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闹起来这些个有钱人更难堪。
抽一根烟壮壮胆，他又朝那边一弹烟头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谈恋爱啊？”
车里的男人回头和他旁边被挡住的人说了什么，随后下车走过来，却没有去看小混混们，而是看了那个少女。
少女站在阴影里，她的目光朝前，看着对面的一道门，那门只是简单的用铁皮制作，上面是铁质的护栏，可以看到些许里面的情况，她状似随意的撩了撩额边的碎发，仿佛是顺带摇了摇头，随后看向西装男，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小姑娘，回去好好读书吧。”他的嗓音冷冷的，带着股冷硬的……杀气。
小混混们为之一震，互相看看，看他们人多又被这个人挑衅，哪怕为了面子也得怒起来，黄毛作为统帅，必须要第一个做出反应，否则以后不能服众。
他第一个冲过去挥拳，其他人紧随而至，将起包抄，他们还有人带了棍子来。
裴羽往后退了一步，手摸到了不知道谁扔在拐角处的木棍，还没找到帮忙的机会，几个弱不禁风的小混混就被打了个干净，男人的动作不仅相当有力且利索，拳拳到肉，还相当凶悍，拳拳见血。
他肯定是经过训练的，并不是这些只会通过人海战术来壮胆的小混混可以比的。
裴羽默默放开了木棍，移步到对面的铁门边，在他们的哀嚎里，靠在铁门上，仿佛是被吓得腿软般脸贴着铁门，透过挨打的小混混们，看向巷子口的车，说：“绕到后面去，看那辆车的车牌号。”
她说的小声，掩盖在小混混的哀嚎声里，她也不知道他们听到了没，无所谓，这只是保险起见而已。
没多少时间，不超过五分钟，小混混们就爬不起来了。
西装男头发稍微乱了点，他也没怎么整理，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裴羽连忙追了上去，她小跑的速度刚好可以追上男人走路的速度，追上他的时候刚好到巷子口，她终于把车里的人看了个真切。
眉眼如画的少年。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抬头看着男人说：“谢谢你。”
“我们少爷的意思。”他说。
小姑娘、少爷。这些用词……好像是小说里才能看到的。
裴羽点点头，转身看向车里的少年，微微鞠躬：“谢谢你。”
少年俯身过来看她，他坐着她站着，他只能抬头看她，可就算是这个动作，他也丝毫没有位处低位的感觉，反而带着一种漠然的高贵感。
难怪会被叫少爷了。
裴羽暗自想。
他俯身靠近车窗一些，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的光切割出一道明暗分界线，他的瞳孔比常人更深一些，阴影里的瞳孔带着深深的黑暗，而光下的眼瞳却黑白分明，带着一种纯粹感。
他很年轻，应该不会超过18岁，透过他膝盖的曲折，透过他的上身，可以看得出他肯定很高，应该已经超过一米八。
“不用，举手之劳。”他的声音很淡漠，仿佛是偶尔垂怜世人的神明，他还不能很好的掩饰他的冷漠，大概是因为作为“少爷”也无需去和热鸟虚与委蛇，又或许只是她还没有到需要让他伪装的为止。
但他俯身过来的动作，却也带着几分礼貌，而不是头也不回的、或是只是偏头带着几分傲慢性质的看向她。
眼前忽然飘白。
小雪往下飘，在路灯下闪烁细微的光。
裴羽忽得愣了愣，等到对方目光里带上几分困惑的探究，她才回过神来：
“总之，很感谢你们，我也给不了什么回报，所以希望至少可以传达我的感激之情。”
他似乎因此而感觉到有几分欣慰，多说了两句：“下次你可以提前报警，如果一直解决不了……”
他卡顿了一下，目光透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向右偏移的目光仿佛是看穿了铁皮门后还有人在。
“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家人。”裴羽在他继续思索之前说，她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没关系，只要之后我不出校门就好了。”
少年一顿，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刚要说话，裴羽就打断他说：“在学校里，老师还是很照顾我的，也有学校的补助，学习和生活都不是问题，请不要担心。”
少年似乎有点起疑，面色不改的看着她，目光里却透着几分打量，裴羽主动说：“已经浪费你们的时间了，不好继续打扰。”
她后退两步，让身后的男人可以上车。
随后朝他们摆摆手，作为告辞的标志。
西装男看向他的少爷，少爷说：“走。”
车启动，往前开。
裴羽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开，顺带记住了车牌号。
等到车拐过路口，这才回头看向一直在张望的小混混。
小混混也挺有眼色，这才上前说：“你怎么不留他们的联系方式啊，这么有钱的小少爷，说不定还很好骗，要是能和你谈恋爱什么的，骗个十万还是轻轻松松的。”
裴羽说：“怎么能骗有恩的人？”
小混混：“那你还要人家的车牌号做什么？”
“进去说。”裴羽朝小巷子里去。
铁皮门咯吱咯吱打开，带着几分铁锈气息，里面走出来不少小混混，他们围绕而来：“这也算我们动手吧？钱可不能少啊！”
一个理了时下还算时髦的鸡公头的小混混说。
“算的。”裴羽说，“我会和余潇说是你们动的手——对了，你们应该认识通过车牌号就能查到别人身份的人吧？”
“认识是认识，咋的，你要去找那个车里的人啊，哥劝你一句，这种公子哥身边什么人没有，漂亮的多了去了，你是很好看，但也没有到可以嫁入豪门的地步，小小年纪就别想这个了，免得被人骗了个干净，还什么都捞不着。”
这鸡公头人还怪好的嘞。
“只是好奇而已。”裴羽说，“我一向有恩必报——算了，不提这个，你门认识的对吧？”
鸡公头啧了一声：“有，这个太有钱了，得加钱，五百块。”
裴羽：“这种有钱人如果去探索他们的信息，很可能会被反侦查，安全吗？”
“放心吧，很安全。”鸡公头说，“查一下数据的事，有内部人员就行了，咱们都不提，谁知道这件事？人那么有钱，哪有空去管这么多，偷偷看一眼没有人知道。”
裴羽点头：“好，等你查到信息之后，我会让余潇把钱都给你。现在问他们，是谁让他们来找我麻烦的。”
裴羽退回黑暗里，安静地看着他们殴打伤残小混混，很快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人名。
是她们的年段花小姐，没少针对她，因为年段花喜欢的人都喜欢裴羽，所以年段花没有少传播裴羽的谣言，比如说她男友很多，一周换一个什么的，在学校也没少在她面前扯淡。
伤害性不强，裴羽就没怎么管，反正她天天上课下课，都在学校，也没有人相信那些谣言。
而现在她居然开始想让校外的小混混来搞她，坐实谣言……这就触碰到裴羽的底线了。
总不能因为她年纪小、未成年就放过她吧？
都15岁的人，也该懂事了。
“这个女的怎么弄？”鸡公头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裴羽说。
“什么？”鸡公头说，“啥意思？”
裴羽：“以牙还牙。”
鸡公头点点头：“懂了。”随之又谴责，“下次说话说全，别就说半句。”
裴羽从善如流地点头。
鸡公头又有点纠结：“不过她是你同学吧，年纪还那么小……”
总不能因为她是个孩子就放过她吧？
那谁来放过自己呢？
裴羽心中毫无波澜，只是看鸡公头的模样，又恐会出差错，于是多嘴一句：“带她去看看她没看过的东西，至于会怎么选择就看她自己的了，如果她自己想要堕落，那就谁都没办法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