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国公府寿宴,广邀京中名流,一时之间,国公府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身蟒服的端王爷,腰间缀了一枚白色玉佩,玉佩的墨绿色流苏一直垂到膝盖处,将他的身量衬得格外高大。可是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后有一个淡蓝色衣衫的少年,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是少年人特有的瘦削。

    少年名唤沈宴,如今这般是女扮男装,她看到周围的喧闹,好奇的打量着前方的事物。

    能来国公府寿宴的,皆是京中权贵,他们无一不是位高权重、高不可攀,可今天,这些人全都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一个年轻男子身边,到底是何人如此权势,能让如此多权贵都为他折腰。

    沈宴仔细打量着人群的中央,却是一怔。

    男子身姿挺拔如松,英挺的五官被灯光的映照下矜贵无比,淡漠的眸子寒的就像冬日的雪,沈宴自问见过许多美人,却极少见过这样绝色的男子,他虽看上去颇为年轻,但那一身紫衣高冠,却昭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当朝能穿紫衣的唯有丞相江辞。

    就这样沈宴跟着自己的父亲端王爷,在一群人中周旋,眼睛却偷偷瞟了瞟这位传闻中权势滔天的丞相的方向,侧耳听着他与他人的交谈。

    “江丞相,没想到您竟然也会来此,今日能在此见到丞相,下官真是三生有幸。”他旁边的人堆起笑意,一脸谄媚。

    “我代陛下来此。”江辞冷冷回应着,他的声音很好听,却像是冬日的风一样,冷冽刺骨,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辞跟着小厮的指引,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目光却在宴会中的年轻人中一一扫过。

    他身旁那些趋炎附势的人,见他如此冷淡,很快也就识趣地走了。

    只剩下一个,还在那喋喋不休,说着些恭维之语,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江辞那好看的眉毛终于微微皱起,他看也不看身边的人,只是用那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张侍郎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

    那张侍郎一愣:“这、这……下官不累……呃——”见到江辞那逐渐变得与他声音一样冷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不迭连连弯腰,“下官告退!告退!”

    江辞身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这清静,很快又被打破了。

    只见父亲径直走向江辞,没有行礼,而是简单问了个好:“江丞相,幸会。”

    江辞看到他,起身回了个长揖:“端王爷,近来可好?”

    “好。”端王爷停顿了一下,才又说,“听闻江丞相近日打算收几个徒弟?”

    江辞眸色淡淡的,教人看不出情绪:“是。”

    父亲却仍是喋喋不休:“江丞相如此年轻便位极人臣,必是惊才绝艳之辈,若他人能学得你的才学,哪怕只是十之一二,也必定能受益终身。江丞相既然有此想法,不知可否考虑将我的儿子沈宴收入门下?”

    说完,也不等江辞表态,便拔高了声音,对着来此的宾客高声喊道:“诸位,今日江丞相来此,意欲寻几名徒弟开班授课,我膝下唯有沈宴一子,今日愿能在诸公的见证下,让他正式拜江丞相为师。

    “宴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师父?”

    沈宴觉得父亲此刻颇有些强求的意思了,颇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的命令不可违抗,于是他好奇地看了江辞一眼,便大大方方走上前去,对着江辞恭敬地行了个拜师礼他的声音清亮却有些女气:“拜见江丞相,弟子沈宴,还请丞相收我为徒!”

    沈宴仔细思索着父亲突然唤自己来的目的,他虽然已经知晓但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能成功拜师。

    周围的宾客全都看着这一幕,但江辞的眸子仍旧幽深如墨,审视着沈宴。

    见江辞一直没有表态,沈宴不由得疑惑地抬起头:“师父?”结果一下子就正对上了江辞那深潭一样的幽邃双眼,“……江丞相?”

    喊出江丞相时,沈宴觉得自己八成不会成功拜师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辞不会答应时,他终于缓缓开口,吐出了一个字:“可。”

    于是沈宴便在与会众人的见证下,顺理成章地拜了江辞为师。

    回王府的路上,沈宴被端王爷叫去同坐一辆马车。

    “那江辞,要算起年纪,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可他十几岁时便高中探花,做了两年翰林院编修后,便被陛下任职中央,随后几年,接连提拔,很快便做了丞相。”

    “父亲……我已知晓。”

    端王爷无奈,叹了口气:“这次去后,好好学,别像你之前一样,两年气走三个师父。”

    “还有,丞相府那边,不只有你一个人上课,务必小心,别露出破绽,若被人知道你是女儿身,那便是欺君之罪。”

    沈宴沉默了一下,声音微低:“知道了。”

    其实,她是女儿身却被父亲要求扮做男子,她本来的名字,叫沈柔。

    她是端王爷的一个庶女,本来的人生,应该是如其他权贵家的庶女一样,从小久居深闺,到了年纪就被许配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只不过,端王爷之前有一个儿子,但是唯一嫡子幼时夭折,府内没了能够承爵的嫡子,于是端王爷便让沈柔从此男扮女装,假装成端王爷的嫡子沈宴。

    沈王爷已经年迈,却只有两个女儿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嫡女,只是,那嫡女沈晴说什么也不肯假扮男子,于是才轮到了她。

    端王府不需要一个小小庶女,却实在需要一个能够承爵的世子,尤其是父亲身为端王爷如此看中自己的衣钵。

    她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哪天她不再有继承爵位的可能,那么,沈平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弃如敝履。

    至于她原本沈柔的身份,则从此以后只在江南老家,见到她的亲戚们时用了,也唯有那时候,她可以短暂恢复几天真实的身份。

    对于她而言,这也不全都是坏处,至少,如果不是这样,她这辈子估计不可能得到读书的机会,更不会知道王府外的世界是这样精彩。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相府内,江辞为了能更好地开班授课,专门辟了一处院子作为书斋。

    江辞身为丞相,难免有很多事要忙,所以这课也不是每天都上的,只在休沐日的时候能上两天课,其他时候,则只能挑傍晚的时候上一会课。

    江辞在上面讲着,而沈宴,坐在后一排,一手撑着脑袋,假装在听,但她桌上的书,却不是诗经,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话本子。

    她看得入迷,嘴角不觉微微翘起。

    “沈世子,看你如此开心,你对这诗可有什么见解?”

    江辞的声音突然响起,却是在沈宴身后,她甚至能感觉到,江辞那温热的气息。

    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江辞正用冰冷的眸子看着她,和她面前的话本。

    “……额,这个。”沈宴缓缓站起来,挠了挠头。

    江辞缓缓道:“沈世子看来学得不错,否则应当也不会在课上看别的东西,那不如就来讲讲,你对这首诗的见解?”

    “见解啊……什么见解也可以说?”

    江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首诗,写的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一见倾心”

    “不过,如果我是那个女子,一定不会接受那个男子。”沈宴斩钉截铁道。

    “哦?为何?”江辞的眸子仍旧淡淡的,只是辨不出情绪。

    沈宴笑了笑:“因为,女子经常在江边洗荇菜,说明她的家世不算好,需要经常采荇菜来维持生计。而那个男子呢,会那么多乐器,在那个时代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如果是我在为自己的生计忙碌的时候,一个男人在旁边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天天在我耳边奏乐打扰我,我不打他就不错了!”

    “男子说着喜欢女子,却又对女子的窘迫境况视而不见,怎么可能是真的喜欢,他做的这一切追求的举动,只是为了感动他自己!”

    沈宴意犹未尽地说完后,其他人皆是有些震惊地看着她,有些甚至还低下头,反反复复看着这句诗,似乎是真的觉得沈宴说的有道理。

    江辞也有些意外地重新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冷声道:“你的见解很独到,但这不是你上课看话本的资本。既然你觉得这课无聊,那便不要再听了,外面有块空地,很适合你。”

    这意思是让她去外面罚站呗。

    沈宴撅了撅嘴,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冰块脸,这么冷酷,以后肯定没人嫁给你。”

    这句话,沈宴虽已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被江辞听到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目视着沈宴出去。

    沈宴站好之后,悄悄回头看了看,江辞并没有跟上来,这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于是,她从怀中拿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字,又拿出炭笔,接着后面写了起来。

    她爱看话本,看多了之后,也难免会冒出自己写一写的想法,而写出来之后,自然也希望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将话本推广出去。

    可惜端王爷是个十足的老古板,他只在乎自己的势力有没有人继承,对于写话本,他素来觉得这是不务正业,所以在沈宴想要把自己的话本印出来时,他毫不犹豫阻止了她。

    无奈,沈宴也只能偷偷将自己的话本交给说书人,没想到,她的第一本书就小火了一把。

    等终于写完一个故事,她的余光也瞥到了窗内,江辞已经在为这节课收尾了,于是她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装成一直在站着的样子。

    没多久,江辞踏出了教室,他特意看了沈宴一眼,见她站得板板正正,也没再为难,随后便走了。

    江辞刚一消失在拐角处,教室内瞬间哄的一声,热闹了起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时表达一下对江辞的严苛教学的不满。

    沈宴小跑回教室,端起她的水壶猛灌了几口。夏天的白天实在热得很,饶是她站在屋檐下,还是被热得口干舌燥。

    “哎,那江辞怎么这么拽,居然罚你站一节课,我家以前那教书先生可从来不敢罚我!”

    她的同窗岑树见她回来,大大咧咧搬个凳子坐了过来。

    “他可是丞相,能一样吗?”沈宴朝着江辞离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可你是端王府世子,论起来,那江辞还得敬你父亲三分呢”

    “他一开始不就说了吗,不管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是他的学生。”

    “真拽。”岑树又一次下了结论,“还这么古板,看个话本子怎么了?我记得他也就比咱们大个几岁吧,看这作风怎么跟那群老古董一个样?”

    “年纪轻轻能当上宰相,肯定要沉稳一些的嘛。”沈宴挑挑眉,故作无奈地怂怂肩膀。

    “算了,不说他了,还是说说京中最近出的话本吧。”岑树回头翻了翻自己的布包,拿出了几本书来,“看看,我刚淘到的。”

    沈宴接过来,随手翻了几下,最终把视线落到了其中一本上:“这本……”

    “嗯?对这本感兴趣?有眼光!”

    “以前没见过。”沈宴故作镇定,但内心却是一阵窃喜,因为这正是她偷偷在外面刊印的那本。

    “不怪你没见过,这书是最近才出的,但是一出来就广受好评,我买了本看了看,发现确实挺不错。哎,听说这本书跟前段时间在说书人之间被讲来讲去的那个话本是同一个作者,我看文风很像。”

    沈宴适时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原来是他呀!那他这本写得怎么样?”

    “这本自然也是不错的,你想看就拿去看看。”

    听到岑树对她新书的夸赞,沈宴的嘴角逐渐上扬,却在上扬到最高处的时候停住了。

    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身后绕了过来,精准而优雅地拿起这本书。

    随后,那清冽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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