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一如既往淅淅沥沥下着连绵不断的小雨。我躲在雨衣下看向橱窗里的电视机，上面正报道着有关于韦恩集团董事长韦恩夫人离世一周年的新闻，主持人尽职尽责地分析了这个曾经在哥谭备受瞩目的新星去世后所带来的影响，结论是——

    哥谭从未改变。

    从未改变？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同于在那副身体时的瘦骨嶙峋，这是属于我自己的身体，普通的，毫无亮点的，简简单单的躯体，然后又重新握紧了双拳感受着诡异到极点的真实感。

    我将我的意识上传到了这个距离崩溃还差一点的时间线上，只是为了寻找矩阵所说的那一种可能性……

    不，更多的只是我自己的私心。

    在六个月前，收割者的前哨卫兵“霸主”第一次出现在银河系之中，而它的第一次出现，就是为了攻击被普罗大众认为是五万年前由普洛仙人建造的，如今是银河社会的政治、文化和金融中心——神堡。

    五万年前，曾经银河系的统治者、最强大的文明普洛仙消亡后，无数种族前来巨型深空空间站神堡居住。而为了管理并协调解决各种族之间的矛盾，由突锐帝国、塞拉睿联合国、阿莎丽共和国的代表组成的执行委员会——神堡理事会诞生。

    虽然他们没有高于其他种族独立政府的权力，但是理事会的决议对整个银河来说都举足轻重。理事会中的任何一个种族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公然反抗另外两个，三个种族在妥协与合作中享有既得利益。

    矩阵就是由萨拉睿联合国牵头创立，再由无数种族的科研人员加入而形成的组织。

    六个月前，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幽灵”薛帕德指挥官成功挫败了霸主的阴谋，霸主的残骸也坠落在神堡当中。身为专门研究种族文明存续的组织，也同样需要研究这个企图灭绝一切高等文明的种族，以此达到增强对敌人的了解的目的。

    矩阵回收了霸主大部分都残骸进行研究，我也加入了其中。这六个月里，我都是在忙碌中度过，几乎快要忘记那个曾让我心心念念的世界。

    如果不是人类殖民地上的生命迹象在以微不足道到不能持之以恒观察就无法观测成功的速度消失的话，我恐怕会彻底抛弃我那无用的情感，转而专心投身于这来自几万年前的上古科技残骸的研究中。

    奉行人类至上主义的秘密行动组织塞伯鲁斯在这过程中与我接触，塞伯鲁斯的首领幻影人对我在矩阵当中所做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并愿意出资让我为塞伯鲁斯工作。

    我本以为我抛弃了这些让我感到痛苦的过往，可当我得知我有一个可以再次拯救它们的机会时，我却毫不犹豫答应了幻影人的请求。

    无论我再怎么劝说我自己，我的大脑在这件事情上永远会让感性占据上风。

    哪怕在现实生活中只过去了几分钟的时光，我也是在终端里实实在在生活了三十几年。

    那里有我的人生……我偷来的，不属于我的人生。

    “消失匿迹许久的黑面具在近日重出江湖，我们仍然不清楚为何黑面具在那起绑架案件后会消失一年。与黑面具一同消失的罗宾会再次出现在哥谭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人生会怎么样。毕竟他们的人生，对我们这种身处未来的人来说，不过短短几句话即可简单概括。

    【布鲁斯·韦恩，哥谭首富，因幼时亲眼目睹双亲的惨死，化悲愤为力量成为黑暗骑士蝙蝠侠。】

    【迪克·格雷森，幼时目睹双亲惨死，被布鲁斯收养成为一代罗宾，成年后以夜翼的身份在布鲁德海文惩恶扬善。】

    【杰森·陶德，二代罗宾。曾死在小丑的手下，后复活化身红头罩在哥谭行侠仗义。】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估计也只会把他们的人生当成不重要的垃圾文字过滤掉吧。

    我真真切切陪伴着他们长大，他们对我而言不再是一句话就可以抛之脑后的数据。

    但现在我对他们而言又算什么呢……？

    我不再停留，与匆匆路过的行人混在一起。

    幻影人并不是无条件支持我的，他要求我不能具现在哥谭活动，必须前往大都会与莱克斯·卢瑟说明情况，这样终端才可以模拟出新的可能性。他知道我多次模拟只停留在哥谭这个城市从未离开，使终端只能模拟出【哥谭】的情况，无法观察全局。

    他评价我被狭隘的情感束缚，没有能够时刻展望未来的大局观。

    我没有吗？我来到地铁站，购买了一张从哥谭到大都会的地铁票。

    如果我没有的话，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我已经给自己铺好了路，我之所以不去这么做，只是因为有太多的变量。在还是韦恩夫人的时候，我就不断为即将到来的故事做准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

    我也知道幻影人为什么要选择莱克斯·卢瑟作为接触的第一人选。

    莱克斯·卢瑟是一个亿万富翁、商业大亨、慈善家、发明家、政治家，喜欢用战略性的思想去获得利益、权利、地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也是一个人类至上主义者。

    就算只是告诉他部分真相，他也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全貌，聪明人都这样。多疑、行动力强、自恋、强大……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塞伯鲁斯所使用的终端与我在矩阵工作时所使用的模拟装置在性能上并没有太大区别，这让我感到吃惊。毕竟矩阵汇聚了所有参与研究的种族的资金支持才拥有了今天这般成就。而塞伯鲁斯的班底全部都是人类，却依然能达成类似目标，确实有些难以想象。

    但现如今地球上就有1000亿人口（还不算其他星球的人类殖民地），就明白人类为何会以如此快的速度发展了。

    车厢上的人虽然都是由数据构成，但终端所模拟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过去的历史上而成立的。

    这些人都是曾经存在过的人，这些人的后代正面临着与我同样会面对的问题——人类将会不复存在。不仅仅是人类，收割者会将银河系里所有的高等文明全都收割，人类的历史将会彻底消失。就好像五万年被收割者摧毁的普洛仙文明一样，仅剩的信息碎片也无法让五万年后的人们了解真相。

    我不会说出我会救下他们，因为他们只是曾经存在。

    但我不会放弃我们人类的未来……这不是出于我在担当“韦恩夫人”这一角时被谁影响才做出的决定。而是在我加入矩阵的初心。

    拯救银河系文明，这是每一个在矩阵工作的人所奔波一生的目标。

    我得到大都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