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秦川打得酣畅淋漓，心里那点莫名的气才终于消散。
鬼门这些人虽然惯常鬼鬼祟祟，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在识人断事方面是没得说的，当知道此人战力非凡，又不受鬼门规矩约束时，便都知道走为上策做鸟兽散。
毕竟，所谓的不是鬼门人就不受鬼门规矩，不过就是句实打实的屁话！
但凡入了龙城，所有人便都要受这规矩管，若有违反，鬼主的手段向来雷厉，根本没有意外。
明显，这人后面有人，惹不得，还躲不得么？
于是，一边不敢放开手脚打，毕竟在龙城在这疯批的地盘，一边则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出招不带一点虚，还莫名其妙带了股不知名的气。
自然是一片落花流水一边倒的胜利。
秦川微微出汗那瞬，就发现，面前已经无人可打。
回头，沐云鬼鬼祟祟，已经按了轮椅的前进键，偷偷摸摸逃了挺远。
“要走也不说一声？”秦川一声送过去，似笑非笑，肩上扛着那支断的木腿儿一步一步朝着沐云而来。
沐云就停了动作，转过身来，相当心虚地笑：“就是，我怕血，想离远点。”
“怕血？”秦川笑，森森鬼气，“你还有怕的？”
沐云点头，相当诚恳：“有。”
“哦？”
“怕我玩脱了管不住嘴，惹你不开心。”
“只是这个？”
沐云瞧着秦川仅能看见的眼，小心地思考着秦川的意思。
可是，也是在看见对方眼睛的那瞬，沐云便真的觉得错了。
因为，秦川的眼里，清明无限，无所惧怕，却有一种心疼，悲悯在其中。
“其实，”沐云软下声音，伸手去拉秦川，“只是个玩笑。”
秦川不动，就那么鬼气森森杵在他面前：“沐云，你记着，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我的存在。就算要杀人，我便也同你去杀！”
又说：“何苦来一遍遍同他们磨嘴剜自己的心……”
那一瞬，沐云的眼底，落入另一个身影，那人也同他这么说过：“要活就好好活，活着，将那些伤过你的人一个个剐了！”
沐云便笑，低头，垂眸盖住眼底那点湿意。
他不怕的，也不难受的，那些话，伤不了他，能伤害他的，只有她的不开心。
“所以，”他摇摇秦川的手，轻轻，“你没有不开心？”
秦川掂着凳子腿：“谁说的？”
沐云便缩了缩脖子，舔着脸：“可我现在，禁不住你一棒子的，要不，改日？”
改日？
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终究却在秦川莫名其妙落下的那点目光里有了点别的意思。
她本无心，只不过想要确认沐云身上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伤损，目光自然流连了一圈。
只是，偏偏那点流连到了那处时，赤|裸|裸被两双眼睛两颗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苗头同时捕获。
“这个的话，”沐云自然瞧出秦川的无心之意，但他不准备放过浪一下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你同意的话……”
“啪！”
一只手，不小心推倒了一座屏风，屏风后，瑟缩着三个熟悉的人，为首的便是清水丫丫。
“对不起对不起！”清水丫丫，也就是玩家掮客莫清欢立即蒙住了眼，“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啊不，什么也没听见！”
后面，甲四宗斜眼看天，大喇喇有种自己可没有偷看偷听，只是就那么不凑巧而已。
而雨仁，照旧面无表情，只在看到秦川时，目光下意识在她眼底落了一落，随即就转开。
秦川：“……”
沐云：“……我这儿果然是没人了，怎么谁都是想来就来？我的新保镖……”
他转向秦川：“你有没有一点想法？”
秦川：“有啊。”
照旧笑，森森然还是带着点鬼气：“以后，你的小命，我管了！”
沐云心满意足：“那就，有劳。”
是夜，莫清欢、雨仁和甲四宗不请自来，就住在了沐云的宅邸。
秦川自然也在这里。
说是没人的安保，其实相当严密，一夜无风，安静，所有在宅子里的人都睡了个好觉。
不过，一家欢喜就有一家愁，有的人就没那么好命了。
天色已经大亮，秦川睡到自然醒，起来掀开窗帘伸着懒腰，就见远处山脉，又有三盏火光稳稳燃了起来。
看来，一夜过去，又有十门后人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谁，心里下意识过了过剩下的人，秦川垂了垂眸，在思绪就要转到甲门那瞬，适时停住了思绪。
梳洗完毕出门左转，秦川伸手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门却一推就开，这是沐云的房间，不过，门内没人。
秦川视线绕了一圈，丽姐见了同她说：“沐哥出去了，让你先吃饭，吃完他就回来。”
秦川嗤笑，哄小孩子的话么，吃完就回来，她要是不吃，他还就能不回来了么？
想是这么想，人还是跟着丽姐来到了楼下。
而楼下，叽叽咕咕已经有不小的动静，显然就是有人在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而说话的人，正是莫清欢：“你们来得正好，不然啊，我一个人，慌得很。”
“你慌什么？”有含糊不清的声音问，秦川听得耳熟。
“哎……”莫清欢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们是不知道啊……”
“……”似乎无人搭腔。
莫清欢便发出重磅炸|弹：“秦川有男朋友了。”
“噗！——”
相当齐整的几声，随即就是咳嗽，显然，再坐的人都喷了，而且，在坐的人并不少。
秦川便将双手搁在二楼的栏杆上，心情很好朝着下面看。
楼下，饭桌旁，让她相当意外险些觉得自己是不是睡了一觉又回了洛水林家的是，洛林、师古、玉小仙和小冬都齐整在桌旁吃着早餐了。
而他们的另一侧，是闷头吃饭不发一言的雨仁和雨仁只要在他就在，嘴里叼着包子手里还举着几笼的甲四宗。
现在看来，来的三门，是医门、机门和蛊门。
丽姐就在这里，可是，毒门的火焰一直没有燃起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而巫门，自从那日小明带走石木天刚就再没了消息。
至于甲门，秦川想，没有消息就是好的消息，这场乱局，不来也罢。
所有人喷之前，甲四宗眼疾手快，已经将雨仁和自己喜欢的几样点心早早拿在手中，护得严实。
因此，等一众人停了筷子那瞬，他还能将手里护着的糕点同雨仁拨上几个。
大家看甲四宗淡定而又护食的样子，虽然都还没吃饱，但也不大好意思直接开口要。
显然，这会儿功夫，在玩家掮客莫清欢的介绍下，大家应该都认识了，只是，认识不是熟识，没有那么熟络。
大家看甲四宗和雨仁吃，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刚刚的那点劲爆消息。
而后，就又听莫清欢长叹了一口气。
“男朋友？！”师古第一个反|应过来，“谁？”
莫清欢：“杀门鬼面的主事。”
师古：“……”
这串名词，以他的脑回路来说，反|应了好一阵子。
而后，恍然大悟：“连你都知道了？”
莫清欢：“……”
师古：“这两个孽障，离了洛水，更是不做人了？”
莫清欢：“……”
师古笑嘻嘻：“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难不成，也碰上了……”
至于碰上什么，师古没说。
莫清欢：“……”
为什么总有种掉进了别人陷阱，跟着走会死很惨的感觉？
师古不依不饶，泡面头来不及扎，一晚上没睡，油晃晃的：“说说，咋样的？”
莫清欢：“就……就……”
说了要那啥……
可是，这样的话，是能说的吗？
眼光下意识扫向一旁的玉小仙和小冬。
在这方面，师古的领悟力简直是人中龙凤，当即就不作他想了，所有思绪全奔着下|三|路而去：“这么劲爆？！”
随即，麻溜儿将自己一头泡面发随意扎成一绺，又搓搓手，连夜奔波眼底的那点憔悴和不开心散尽，只是晶晶亮：“昨晚？”
然后自我笃定：“也只有昨晚！在这儿？走，瞧瞧去！”
说罢，人就已经蹿出去，找着楼梯就要上，然后，头抬起，同似笑非笑看着他的秦川大眼对上了小眼。
师古脸上的笑容就在那瞬收起，拔腿就要撩。
临了，拖了小冬，对莫清欢道：“我没来过，我也没听过，你，我也不认识，再见！”
相当决绝，甚至有种正义凛然。
莫清欢：“……”
洛林满身都是疲惫，抬头同秦川打了个招呼，秦川就下了楼。
门外，师古一声惨叫：“吃好了吃好了，不吃了不吃了，我得走了，有点事呢……”
沐云的声音不疾不徐：“急什么，听说没吃好，已经让人重新弄了，再吃点。”
师古继续求饶：“不了不了，大早上就来打扰多不好，我还是先走，先走……”
沐云淡淡：“一早上你丧着个脸带人来了也没说打扰，这会儿怎么见外了，对了，秦川也在这儿，见见。”
然后，师古再是一声狗嚎：“见了见了，好着呢……”
而后，垂头耷脑的师古就跟在沐云身后，被强哥控着分寸往回带。
小冬大抵还不大明白师古又犯了什么事，咬着手指头，终于找到机会，甜甜叫了沐云一声：“姑老爷。”
秦川虎躯一震，觉出不妙。
就果然见小冬抬头看她，相当恭敬一声：“姑奶奶！”
所有人：“……”
沐云相当满意：“嗯，小冬乖，想吃什么跟你姑奶奶提，她会给你弄。”
秦川：“……”
来而不往非礼也，便也道：“怎么回来了？”
沐云微愣，琢磨着秦川这句话里作妖找事的成分：“事办完了，就回来了。”
秦川：“可我还没吃饭。”
沐云明了，含笑，卑微：“正好，一起，我也没吃。”
秦川：“君子一言既出，该是驷马难追。”
沐云：“……”
秦川：“我吃完了，你才能回来。”
沐云看了眼秦川，对方似笑非笑，实在看不出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便准备把稳点，先不要脸了。
于是，沐云捂住胸口，轻轻咳了两声，说起来，他就是有这点本事，那瞬，他的面皮便果然又开始发白。
不等丽姐出来，洛林几乎第一时间就将人带到近处，二指压下，就在给沐云把脉。
指头压下那瞬，洛林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很微妙，但秦川的心顷刻提起：“怎么？”
洛林摇摇头：“没什么。”
秦川自然不信，走上去，站定沐云身后：“到底怎么了？”
洛林便带了医者惯有的笑：“好事。”
“怎么说？”
“有生气了。”
“生气？”
洛林看眼沐云，斟酌着词句：“他，机体里有了股潜藏的生气，这点生气会指引脏腑之气渐渐归位，所以，是好事。”
秦川却听不大明白了：“什么意思？”
洛林便笑了笑，看眼沐云，直言不讳：“他啊，没那么想死了。”
这人，从前虽然活着，身上总有一股死气，活人都靠一□□气，而他，好似是靠那点子死气才活着的。
如今，活气生，有了点人的样子。
自然，是好事。
“不过，”洛林语音一转，“还得多静养。”
毕竟，沐云是个断了气绝了脉，只靠通流金针、鬼篆和蛊虫导引脏腑之气的人。
“能治吗？”第一次，秦川直面了这个问题。
“嗯，”洛林点头，“想活，就总有法子。”
这点话，像是宽了所有人的心。
沐云落得个平稳的台阶，下得非常丝滑：“嗯，都听你的。”
洛林愣了愣，把手让开。
一堆人，于是在新上的点心里，开始了新的早餐。
只有师古，坐在二人中间，如同坐在针毡之上：“要不……”
“不用！”
几乎是同时，秦川和沐云都拒绝了。
师古泫然欲泣：“不是，你们俩这样，我不敢吃啊……要不，你俩行行好，把我给放了吧……”
沐云：“不是要看吗，看个够。”
秦川：“免得以后还爬楼，累。”
师古：“……”
心里有一万句mmp没讲，舔着脸笑：“不累不累……”
又忙改口：“不是！谁稀得看，你们俩这属于好锅配好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秦川停了筷子，开始活动筋骨。
沐云咽下口中的汤，开始转动轮椅。
甲四宗拎起雨仁的后脖颈，雨仁嘴里还叼了一个虾饺。
莫清欢搂上玉小仙的肩，又一手牵住了小冬。
连洛林也默不吭声端起碗，开始转移。
师古：“……”
师古：“卧槽！我说了什么，我特么那是好意！秦川！川！饭前不教子啊！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