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喜婚庆公司和庞火的发廊相距不远,都在同一条街道。
灵探组的九个人,只有在吾喜上班的姜银砚和在发廊上班的霍闻川回到事发街道。
另外七人,顾客组四人还在新房里等待霍闻川拿到四名顾客npc的联系方式。
高茴、庄准、宋翔三人,要么知道nppc的联系方式,都已各自奔往目的地。
路过发廊时,姜银砚停住脚步。
发廊的卷帘门半开,里面亮着灯,朱光齐和蒋尺正在清理血迹,似乎准备继续营业。
若在现实世界,这一举动相当违背常理。但在迷案之地,再违和的事也不会觉得稀奇。
“阿砚,我要进去了。”霍闻川温和的声音打断姜银砚的思绪。
“嗯,我也要去公司了。”姜银砚目送霍闻川弯腰进入卷帘门,随后才迈开脚步,往吾喜的方向行去。
谢丽荷、庞火选择吾喜的原因很简单,距离挨得近,加上谢丽荷就住在发廊所在的小区,试婚纱、定流程都很方便。
吾喜的规模不大,加上老板,一共只有七个人。
最近是淡季,整个九月就只有三场婚礼,员工工资、房租、水电气费等一除开,盈利为负。
但吾喜的老板家底殷厚,不在乎这点钱,即便是旺季也都理性接单,所以一年到头,公司几乎不赚。
来到公司,姜银砚看到五个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发廊的事。
作为送过死者一程的毕茯,许是被问得烦了,没有参与其中,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工位,忙着不大紧要的工作。
她是吾喜年龄最大的员工,三十四岁,大伙儿都叫她毕姐。
毕茯平常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怎么与同事闲聊,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中,即便是九月份这样的淡季,她也能忙成旺季的状态。
同事们见姜银砚进来,立马将她拉过去,你一言我一语,问的都是发廊的事。
姜银砚犹如一头扎进了蜜蜂群,耳朵里全是嘈杂声,她哭笑不得地说:“你们四个人,怎么能聊出四十个人的效果?”
唯一没有发问的策划部同事黎云培拿出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递给姜银砚,“紫薯芋泥的,三分糖。”
“谢谢。”姜银砚也不客气,接过奶茶就猛吸一口,糖分的摄入令她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回答了一些同事们好奇的事。
“都没有事情可做吗?”一个朗脆的女声响起。
讨论声戛然而止,喧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飞速回到自己的工位。
吾喜的老板苏织从里间办公室走出来,她一手拿电话,一手插兜,接近于寸头的短发令她整个人显得非常精干,“毕姐,小姜,如果客户要求退款,全额退。”
姜银砚和毕茯异口同声应道:“好的,苏总。”
苏织接着问了另外两场婚礼的筹备情况,得到明确的答复后,她转身走进办公室,片刻又拿着车钥匙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司。
老板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财务小姚就立马抬起头,“十一点了,你们中午吃什么呀?”
吾喜的员工果然都很清闲。
大家商定好饭馆后,小姚见姜银砚没有表态,便问:“银砚,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姜银砚微笑婉拒:“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
“是噢,遇到那种事,换我也没什么胃口。”小姚刚说出就意识到话不对,连忙找补:“人是铁饭是钢,还是要吃饭啦,要不要我们给你带回来吃?”
“好,那麻烦你啦。”姜银砚没有拒绝,她的本意只是想趁大家出去吃饭的空当找证据,而不是当真没胃口。
黎云培的工位和姜银砚的工位紧挨着,中间只隔一块玻璃挡板。
姜银砚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地向自己这方扫过来,颇有些不自在,她扭过头,与之四目相对,正欲张口,黎云培却先一步出声:“银砚,你下班有空吗?”
姜银砚才说出一个“我”字,就被“噔噔”两声微信提示音打断,她转而拿起手机,避开黎云培的动作极为明显,令旁边那人轻轻颦眉。
解锁屏幕,点开微信,是“一个群”的消息,再点进群聊,是霍闻川拍的一张记录顾客npc联系方式及家庭住址的照片。
傅平湘:这么详细的吗?[惊讶]
傅平湘:我以为最多就是电话号码,没想到连家庭住址都有,厉害厉害。
鲜柠:还具体到了冯千好的班级。
霍闻川:这份信息是迷案之地借朱光齐之手给我们的。
庄准:迷案之地对我们这么好???
傅平湘:好个屁。
庄准:……
傅平湘:你要是遇上它的保密措施,能被活活气死。
姜银砚:顾客npc的联系方式或家庭住址于整件案子而言无足轻重,不会推进破案的进程,但又是我们破案必须要的,所以迷案之地直接给到了我们。
庄准:原来如此,还是小砚姐说得文雅易懂。
傅平湘:我感觉到你在暗讽我[微笑]
高茴:你的感觉真灵敏[大拇指]
傅平湘:杀杀杀。
霍闻川:比较难接触的是冯千好,学校不太容易进。
鲜柠:我先过去看看,大不了就翻.墙。
婚房客厅,傅平湘扭头看鲜柠,眼睛眯得意味深长,“翻.墙,鲜柠同学,没看出来啊。”
鲜柠当即摆手,“没没没,我没翻过,都是听同学说的。”
张晴和抬眼看傅平湘,“你翻没翻过?”
“我当然……”傅平湘出口得不假思索,话到一半又猛然收住,“当然没有翻过,我是三好学生。”
鲜柠笑道:“谁信啊。”
傅平湘清清嗓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事不宜迟,我们应当立刻出发。”
“一个群”里面的消息还在继续。
姜银砚:可以去旧衣市场淘淘校服,扮成学生混进去。
傅平湘:姜姐姐,上学时候没少干这种事吧。
姜银砚:去你的,我三好学生,从来不干这种事。
傅平湘:我不信。
姜银砚:不信拉倒。
段怀仁:我在招聘网站搜了一下,窦丙的公司正在招美工,我懂一点,所以我计划装成求职者去公司面试。
傅平湘:我们最好办,那对儿真情侣是开甜品店的,我跟晴和就装成一对儿情侣去光顾他们的生意。
信息发送完毕,傅平湘偏头看张晴和,征询她的意见:“晴和,你意下如何?”
张晴和将电话往包里一揣,“走。”
顾客组四人一齐离开婚房。
***
发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朱光齐和蒋尺继续开门迎客。
血案丝毫不影响发廊的生意,顾客们依旧如常光临。
朱光齐和蒋尺忙着给顾客理发,倒正好给霍闻川创造了寻找线索的机会。
案发现场经过近乎于洁癖的细致清理,能留下来的线索相当少,又之是在两名嫌疑人的眼皮底下,寻找的难度实在不小,所以只能先从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开始。
首先是监控。
霍闻川来到监控电脑前,他已经料到监控被人破坏过,现在需要查的是监控被破坏的时间,从而判断嫌疑人出现的大概时间。
监控的最后录制时间是在昨日清晨,七点。但那个时候庞火还活着,说明凶手破坏掉监控后,还删除了七点以后的录制视频。
霍闻川拿出手机,点进“一个群”:@庄准删除的监控视频能否恢复?
电脑高手庄准:霍哥,可以恢复。
傅平湘:@霍闻川 发廊的监控?
霍闻川:嗯。
傅平湘:监控一恢复,咱们不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么刺激……
姜银砚:你当保密措施取消了是吧?
傅平湘:对不起,是我太傻太天真。
庄准:霍哥,那我还要过来吗?
霍闻川:晚上十点,闭店之后。
庄准:好咧。
监控暂时搁置,霍闻川又来到客储柜。
一共二十格,有三格被锁,其中两格是正在店里烫发的顾客所占,还有一格不知道是谁。
在角色的记忆里,庞火从来不允许员工使用客储柜。
那格锁住的柜子是庞火在里面放了自己的东西,还是有顾客走时忘记携带自己的私人物品?
或者,老板已死,朱光齐和蒋尺便可以不遵守他先前的规定,将自己的物品放进储物柜?
具体什么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发廊被清理得很彻底,霍闻川几乎无从下手。
既然环境给不了更多线索,那么就回到嫌疑人本身,朱光齐和蒋尺这两个人。
昨日,下班最晚的是蒋尺。今日,上班最早的是朱光齐,他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两名顾客相继离开,朱光齐和蒋尺也终于得空歇息。
店里的喜字已经撕掉,门口的喜糖却还未撤,朱光齐随手从盘里拿出一颗喜糖,剥开糖纸,像个没事人似的吃了起来,仿佛死的不是日日相处的老板,而是一个与己无关的陌生人。
他信手将糖纸往垃圾桶扔,却未命中,糖纸飘落在垃圾桶旁边,但他没有去捡起来重新丢进垃圾桶的举动,顾自坐在那里,掏出手机,一边抿糖果,一边刷视频。
再看蒋尺,将顾客剪落的头发扫到簸箕里,再倒进垃圾桶,和朱光齐一样,对散落在垃圾桶外面的碎发视而不见。
霍闻川的角色是刚来发廊不到半月的学徒,自他来以后,扫地、倒垃圾之类的事几乎由他包揽,平时也没留意朱光齐和蒋尺在剪发技术之外的事,当下这么一观察,二人既无洁癖,也无强迫症。
但凶手大多都善于伪装,所以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排除他们的嫌疑。
“那格柜子怎么锁了?”霍闻川直截了当地问。
朱光齐和蒋尺同时回头看客储柜,二人的回答均是不知道,也没有对那格柜子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兴趣,转而讨论起中午的餐食。
“吃什么?”朱光齐问蒋尺。
蒋尺在朱光齐旁边坐下,“随便。”
“可没有随便这道菜啊。”朱光齐把手机递给蒋尺,“选一个。”
蒋尺拿住手机,食指在屏幕划动两下,“烧鹅。”
朱光齐又将视线投向霍闻川,“小霍,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点?”
“好。”霍闻川拿过手机,看到的不是外卖APP点单界面,而是一张像素清晰的菜单照片,顶头的店名叫辛庭私房菜。
菜品精致,价格不低,霍闻川粗略地扫看一遍,估摸这家店的人均在两百左右。
而且,像这种私房菜通常不提供外卖服务,除非是经常光顾的会员顾客,可以直接给店长发信息点单,做好之后再送过来。
朱光齐爽气地说:“随便点,我请你。”
霍闻川明白,朱光齐将他的思考解读成了因菜品价格太高而显露的犹疑。
“那我就不客气了。”霍闻川决定将计就计,索性让朱光齐这样认为,装出一副从未见过好物的模样,一口气连点三个过百的菜:“松茸鸡汤,西参炖盅,蟹膏煲。”
朱光齐拿回手机后,眉头一下未皱,迅速将菜名编辑好,发给辛庭的店长,“等一个小时,刚好。”
庞火的理发店生意并不算好,正式员工的工资能有五千已经算是不错,朱光齐如果单拿工资,根本不够如此铺张的花销。
所以他要么是家底厚,要么还有其他渠道的收入。但若当真如此,他又怎么甘愿在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发廊上班?
理发师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加上老板和学徒,整间发廊就只有四个人。
另外,因为朱光齐剪发技术不佳,设计感也远不如蒋尺,所以庞火对他动辄吼骂,甚至人身攻击,但朱光齐从来都是笑面相迎,一点也不恼气。
倒不知他是脾气好、心态佳,还是另有原因。
霍闻川坐到蒋尺旁边,“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
蒋尺在玩手游,随口道:“没有打算。”
“将来?”朱光齐笑笑,“没什么打算。”
霍闻川低头去看蒋尺的手机界面,是一款古风游戏,他在游戏中的人物形象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再看账号名称,也很女性化:缦缦。
“你喜欢玩这款游戏?”霍闻川闲聊般地问。
“嗯。”蒋尺头也不抬地答。
“这款游戏叫什么名字?”霍闻川继续问。
蒋尺沉浸在游戏当中,过了四五秒才回答霍闻川的问题:“虞歌山河。”
手机“嗡嗡”震动两下,霍闻川划亮屏幕,“一个群”有新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