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殇(5)

    白歌城不愧是雪冥王城,几乎有五个寒知城那么大。

    街上行走的妖民不知凡几,一派繁荣昌盛之景。

    华楠允带着众人来到一处府邸。

    “这是我在王宫外的住处。”令守在门口的妖仆打开大门,她歉疚道:“没有父王的允许,任何妖不可进出王宫,只能让你们在这儿落脚。”

    “不过。”华楠允挑眉,“小叔若是将表哥到来的消息告诉父王,母亲即有可能会召见。”

    轩辕祎倒是没什么意见。轩辕王宫亦是规矩森严,外人不可入内。

    华楠允这座府邸极大,阳光照耀,晶莹剔透。

    院内栽种着一棵高可遮阳的碧榕花,翠绿的枝叶随风轻摆,枝上粉色榕花绵软如云,馥郁芳香。

    是在天地皆白的雪冥,难得可见的色彩。

    纪迭君多看了几眼。

    云逝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声解释,“百年之前,妖尊尚在时,各妖域间关系不似如今的剑弩拔张。当时的雪冥王与青羽王乃是至交,听闻雪冥王感慨这漫天的银霜使人心情不虞,特地让人挑选两株碧榕树,用青羽圣水温养着,千里迢迢送来。”

    他抬头望着簇簇粉花,神色悠远。

    “其中一株被送到雪冥王宫,另外一株,竟在此处。”

    “不错。”华楠允不知何时走到二人身侧,“祖父将另一株赐给了我王叔,王叔战死后,父王便将这座府邸赐给我了。”

    华楠允神色有些忧伤。

    听到动静的轩辕祎二人回头,摸了摸脑袋,不知该如何安慰。

    “好了。”见众人看她,华楠允收起哀容,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我现在都忘了王叔是何模样。走吧,快些进去。”

    她招手,眉间笑意融融。

    华楠允极为大气地让他们一人选一个院子。

    纪迭君选了一个正对着日光的。

    云逝转了一圈,直接推开她旁边的房门。

    轩辕祎见状,嚷嚷道:“我也住这儿。一人住一个院子,空空荡荡的,冷清得很。”

    他都发话了,姚烨自然跟随。

    华楠允没意见,“随你们住哪儿,不过,我要住纪姐姐旁边!”

    她飞快地钻进纪迭君隔壁的屋子。

    “跑这么快做什么。”轩辕祎白眼一翻,“我又不跟你抢。”

    穿越修真界,方便的便是根本不用考虑行李太多怎么办,直接一个储物袋子搞定。

    纪迭君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华楠允便欢呼雀跃地喊,“纪姐姐,我们出去逛逛?”

    她欣然出门。

    刚踏出府门,青时陡然现身。

    华楠允疑惑,“小叔,你怎么回来了?”

    青时笑容无奈,“你娘那个急性子,刚听我说完轩辕世子到访,便急急命我将她侄子带去。”

    他转向轩辕祎,“轩辕小友,与我走一趟,去见王上与王后吧。”

    “啊?”轩辕祎惊讶,“姑姑要见我?”

    “废话。”华楠允白了他一眼,“娘亲多年未见娘家人,自然迫不及待。”

    “那我呢?”姚烨默默道。

    青时笑,“姚小友自然一同前往,只是……”

    他语气犹豫。

    纪迭君体贴道:“青时小叔带轩辕祎和姚烨去便好,我与云逝正打算四处逛逛,便不打扰王上一家团聚了。”

    “纪姐姐不去?”华楠允瞪大眼。

    纪迭君无奈,“你们一家团聚,我们这些外人去做什么?”

    对着云逝扬了扬下巴,“对吧?”

    云逝道:“正是如此。”

    “那好吧。”华楠允耸拉眉眼,“纪姐姐,等我回来再待你逛遍白歌城。”

    “好。”纪迭君笑着回。

    轩辕祎、姚烨与二人告别,跟在青时身后,往白歌城内围的王宫而去。

    人都走了,纪迭君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云逝摇头,略带歉意,“我对白歌城不甚熟悉。”

    “我见你好似对白歌城格外了解,原来并不熟悉?”纪迭君好奇道。

    云逝无奈一笑,“家中长辈对我说起过许多往事,不止白歌城,所有妖域,我都可称得上了解,但确实不熟悉。”

    顿了顿,他道:“此次是第二次。”

    “第二次来白歌城?”纪迭君接着问。

    云逝默了片刻,点头。

    见状,纪迭君识趣地不再问。

    神识一沉,白歌城地图显现。

    密密麻麻的道路铺满了整座城池,可窥见其繁华。

    纪迭君选中一个名叫“云染阁”的地方,心情愉快地带路,“走吧。”

    云逝迈开大步,与她并肩而行。

    沿途遇见一些感兴趣的小玩意,纪迭君毫不客气地将之买下,仿佛竹舟之中。

    她买了一种名为雪莱的糕点。

    那糕点通体晶莹,中心悬浮着被制成各种模样的馅料。一咬下去,软软糯糯,又带着一丝冰凉。

    待咬到馅料时,口感爽脆,很是可口。

    纪迭君吃着不错,递了一个到云逝唇边,“你尝尝。”

    云逝一怔。

    见他不动,纪迭君催促道:“吃啊。”

    云逝微抿了唇,觑她一眼。

    少女神色真挚,白皙细腻的脸庞沉静美好。

    他悄悄红了耳后根,微启唇,一口咬下雪莱糕,眼神急忙瞥向别处。

    云逝动作太快,未曾注意到纪迭君面上一闪而逝的怔愣。

    她腹诽。

    这位妖尊看着平易近人,没想到也是个养尊处优的。

    吃个糕点,竟都不肯用手。

    不过,瞧着云逝温雅润泽的侧脸,纪迭君很大度地原谅他,甚至笑眯眯地凑到近处,含笑问:“好吃么?”

    云逝耳根更红,含糊道:“好吃。”

    纪迭君又捻一块雪莱糕递到他唇边,“好吃便多吃些。”

    青年呼吸一窒。

    目光飘忽不定,落到某处,忽而一顿。

    “吃呀。”

    纪迭君仍在逗他。

    一只大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她眨眨眼,目光询问。

    云逝面上赧意退去,牵着纪迭君的手,拉着她向前,同时传音。

    ‘身后有人盯着我们。’

    纪迭君一愣,反应极快地将雪莱糕放进竹舟,‘是谁?’

    寒知城主?亦或是雪冥王?

    六大妖王对开放禁行令这一指令的态度意外地高度一致,即便青时将他们带进了雪冥,想必雪冥王面上不会阻拦,但背地里定会派人监督。

    云逝的嗓音落入耳中,‘目前不知。’

    纪迭君往回看。

    暗处有几道妖力涌动,见他们离开得突然,紧跟着不放。

    她对云逝道:‘在王城不便动手,将他们甩了便是,去云染阁吧。’

    云逝点头,牵着她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纪迭君则暗中传音,为他指引方向。

    白歌城太大,为了不露出破绽,二人晃晃悠悠的,与闲逛无异。

    离云染阁近了,云逝忽然加快脚步,钻进巷子里,瞬间不见了踪迹。

    巷口处空气扭曲,几道遍体全黑的身影凭空出现。

    其中一人语含怒气。

    “人呢?”

    “方才还在,怎么不见了?”

    “找!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我!”

    “是。”

    黑影渐渐融入空气中,片刻后,一切恢复寻常,仿佛黑衣人从未出现。

    云染阁三楼,纪迭君乐不可支,“找吧,就看你们何时能找到了。”

    云逝在旁,默默将她掀到小腿的裙摆盖回去。

    乐完了,纪迭君回头打量着他们的所在地。

    与寒知城的房屋全是用特殊的冰制成不同,白歌城的建筑涵盖了各种材料,眼前屋子的原料,便是一种名为缘木的树种。

    木制的房梁家具透着一股清雅。

    屋内摆设大多用的是水墨,水墨竹影屏风外,墨色纱帐影影绰绰。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纪迭君正准备去打探这是何处,房门忽而被人从外推开。

    女声慈爱中带着一股雀跃。

    “墨儿啊,这马上就要到你上场了,怎么……”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尾音上扬,发出一股尖叫。

    “啊!你们是谁!”

    不知意识到了什么,来人捂住嘴,冲到纪迭君和云逝面前,压低声音质问。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儿?书墨呢?”

    来人是名女子,瞧着年岁不小,但风韵犹存,瞪着眼时眸底蒙上一层水光,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纪迭君解释,“抱歉,事发突然,我们并非故意闯入。若您介意,我们这便离开。”

    说着拉着云逝便要走。

    女子张开双臂拦住二人,面带怒色,“我管你们为什么在这儿,我只问一句,书墨呢?”

    纪迭君与云逝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她小心翼翼道:“书墨是谁?”

    “你们在书墨的屋子里,不知道他是谁?”女子柳眉倒竖,满面怒容。

    “好啊,该不会是他串通你们跑了吧?”

    她冷笑两声,“进了我染姑的云染阁还想走?”

    染姑呸了两声,掷地有声,“没门!”

    纪迭君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这云染阁,该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地方吧?

    “说!你们把书墨藏在哪儿了?”

    染姑目光冷冽。

    纪迭君有些头疼,“我们与您口中的书墨并不相识,只是偶然间来到此地……”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染姑打断她,双手叉腰,“不交出书墨,老娘要你们好看!”

    纪迭君:“……”

    向云逝传音,‘怎么办?’

    云逝迟疑,‘不如强行离去?’

    纪迭君觉得这方法不错。

    刚迈出一步,楼下忽而响起一阵乐声。

    染姑冷冷盯着二人。

    “行,你们既不肯交出书墨,那他的位置,便由你顶上吧。”

    她抬手一指。

    纪迭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见到了云逝那张完美无瑕而又透出几分懵懂的脸。

    她一哽,不好的念头齐齐涌出,抱着一丝希望问:“敢问染姑,这云染阁做的什么营生?”

    染姑不屑,“装!都拐走了我云染阁头牌,竟还在这儿装!”

    她高傲地仰起头,“云染阁,乃是白歌城首屈一指的南风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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