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8 章

    “放心,不远了。”

    他所喜之事,向来意味着有人遭殃。宋清忧心忡忡,问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么?”

    赵扬的手覆上江慧的牌位,沉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画面一转,是一片乱葬岗,到处都是尸体,干涸的血迹,嗡鸣的虫蚁。突然间,她看清了他们的脸。林宣、太子、林瑶、林国公、思思……

    宋清从梦中惊醒。

    天蒙蒙亮。

    “思思,思思!”

    思思匆忙披上外衣,快步推门进来。宋清光脚跑到门前,抓着她焦急地问道:“赵扬呢?他又杀了谁?”

    思思心中一震,忙道:“殿下没有杀谁,他去上朝了。”

    上朝……宋清这才冷静下来。

    红袖端着水盆进屋,伺候她梳洗。宋清心中越发焦躁,心不在焉地任她摆弄,又问思思道:“殿下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思思想了想,“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路上碰见我还对我笑了一下,穿的朝服也是新做的。”,

    是因为那件不远的好事情么……难道这件事今天就要发生,所以他的心情才这样好……可惜赵扬的嘴太紧了,什么也不跟她透露。

    宋清又问,“齐国公府可有消息?”

    思思摇了摇头,“咱们出不去,消息打听不到。前几日我偷溜进送菜的缸子里,都被他们查了出来。”

    宋清心中一急,拔腿就往外面走去。

    因为赵扬说要跟她做朋友,于是在她的控诉下,跟着她的两个丫鬟早已撤了。可角门,前门,后门,偏门处都有人把守,各处院墙下也站着小厮。能爬上去的大树早在她来的那一日就被砍伐,至于梯子,则锁在库房中,只有管家才能拿到钥匙。扮成丫鬟小厮更是不能,她的脸,赵扬早让所有人记得清清楚楚。

    赵扬就是要将她困在这里,直到他达成自己的夙愿。

    可宋清不能再等了。她手里的最后一张牌就是齐惠,她必须知道这张牌现在在哪里。

    碧美人心善,却不敢背着赵扬放她走。在这府里,能够冒着得罪赵扬的风险帮她的人,恐怕只有那位对她深恶痛绝的永平侯夫人了。

    永平侯夫人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居高临下地说道:“放你走?你是发了什么疯才觉得我会帮你?”

    宋清道:“夫人觉得我是祸水,为难我,甚至想杀我,这不是秘密。我在府里,夫人不好动我,可出了府,不是方便许多?”

    永平侯夫人冷笑道:“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你别忘了,我是扬儿的母亲,放了你,扬儿便会与我起争执,这笔买卖,不划算。”

    “可若是殿下的命呢?”

    永平侯夫人猛然盖住茶碗,死死地盯着宋清,“你敢威胁我?”

    “非也。”宋清看着永平侯夫人,镇定地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对殿下并无心意,甚至存有恨意,这一点想必夫人也知道。素来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这样一个人在殿下身边,一年两年三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伤害殿下。当然,他功夫好,也识得药理,可这天底下害人的法子千百种。譬如下毒,多得是无色无味能够要人性命的,一次会被人发觉,可若是每日一点毫末,殿下想必发现不了,那么几年过去呢?”

    “你敢!”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宋清脸上,火辣辣的疼。永平侯夫人恶狠狠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能杀了你?”

    “我当然信。”宋清道:“夫人都亲自扇我巴掌了,看来是真被我气着了。不过夫人,你猜怎么着,昨晚殿下带我进了阁楼,就是种着红枫的那座阁楼。在那里,有两个牌位。您看,殿下信我至此,都给我看了那般机密之事,那么您若在此刻杀了我,恐怕真要母子反目,那不值当。”

    永平侯夫人的手微微抖着。她没想到赵扬竟然还给宋清看那牌位,他当真是疯了么?江慧的牌位无妨,可那里还供奉着宋长信的。知道的人,只有她和赵扬、永平侯、淑贵妃。他们都是至亲之人。可现在居然多了宋清,赵扬竟然待她这般亲近?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此便真不能在府里动她。赵扬不是傻子,永平侯府里,想要宋清死的人,只有她。

    可府外就不一样了。上京中每年都有命案发生,只要做得严谨一些,赵扬不会知道。若是再买江湖杀手行凶,更是能摆脱关系了。如今还在上京的江湖杀手,她所知的便有几位。

    她知道,放了宋清,赵扬迟早都要查到她的头上。可这样放任一个怀有恨意的女人在赵扬身边,她夜夜难安。

    两刻钟后,永平侯夫人的马车驶出了府邸。只是与往日相比,今天的马车行得慢了些。永平侯夫人不高兴,还特地换了一匹高大的马才出门。

    这是极平常的事。马因为吃坏肚子、疲惫不堪,或者受伤便会行驶缓慢,换马并不值得注意。况且谁会去查永平侯夫人的马车。门口的守卫不曾阻拦,恭敬地行礼后任其离去。

    三条街外,三个丫鬟跳下马车,其中一位匆匆拜别永平侯夫人,便带着两位小跑离开,直奔齐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此时天色尚早。长街上只有一些叫卖的小贩和零零星星的几位客人。经过包子铺时,宋清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下。可她此时也顾不得了,拼命往齐国公府跑去。

    眼看就要到了,可忽然间,一股甜香袭来。思思和红袖转眼就倒在地上,只有宋清还笔直地站着。

    她心中略一思忖,便扶着墙壁晃了晃脑袋,装作迷糊的模样,须臾后也慢慢倒了下来,右手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

    闭着眼睛,她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身边。一股强烈的杀意弥漫开来。

    必须动手。她想。

    顷刻间,一把匕首横飞而出,直直插在对方的脚腕之上。而她则迅速转身,往一旁翻滚而去。

    剧痛之下,那人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锋利的长剑铿然坠地。

    宋之越送的匕首,北疆所造,削铁如泥,果然好用。若换作旁的刀,以她的力气,仅能伤到对方皮肉而已。可这匕首却不同,竟然直接砍断了对方的脚筋。

    她立即爬起身来逃跑,可刚跑出三步外便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慌忙之中飞快侧身,可已经来不急,那剑的速度太快,下一刻就会贯穿她的胸膛。

    要死了么?

    她很害怕。她一向是十分怕死,也十分怕疼的人。虽然曾有许多时候,她对人世没有了眷恋,想要自裁而去。可真要实实在在做出那个决定时,她并没有勇气。生命是太宝贵的东西了。只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她竟感到遗憾。她还没有来得及见到林宣。

    林宣,你太晚了啊,她想。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因为这样就可以减少心中的恐惧和遗憾。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

    有金属相击的声音,随后她被人紧紧抱住。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那柄要她性命的长剑和另外一把刀一同落在地上。

    极其熟悉的味道。

    她却不敢睁开眼睛。这就好像是一个梦,她怕梦会消失。

    “是我。我来晚了。”

    日日思念的声音终于响起。顷刻之间,宋清泪如雨下。她睁开眼睛,看着林宣,心中一激动,便伸出右手狠狠地砸在他的胸膛。

    “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赵扬关着我,永平侯夫人要杀我,还有他们家那些下人,总是不给我好脸色。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宋清大声地控诉着,越哭越凶。林宣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到。她只是觉得委屈,满腹的委屈。她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全部的委屈都要说给他听,好让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不称职的丈夫。

    丈夫……她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了现在的身份。她是和林宣和离的人,是在永平侯待了那么久的人,甚至赵扬几乎日日和她睡在一个房里。

    她拼命挣扎着,离开那个眷恋的怀抱。林宣看着她激动的模样,忙放开她,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左手,问她道:“怎么了?”

    她的右手掩着额头,痛苦地道:“我在永平侯府住了很久。不管你信不信,我与赵扬并没发生什么。不,你一定要信我,真的没有发生什么。这听起来没法相信,赵扬他不是什么好人,可你知道的……”

    “宋清,你听着。”林宣握着她的右手,任凭她如何推拒也不松开。他的力气那样大,她一点儿也奈何不得。他将她的右手禁锢,和她的左手一同握住。他的手竟然那样大,一只手就可以包住她的双手,死死地困住她。

    又或是,她心甘情愿的。

    他摸着她的脸,声音那样温柔,“你听着,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不仅是那一纸婚书,还因为你是我认定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在哪里,都是我林宣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宋清闻言愣住,脸上的眼泪渐渐干涸,心中大为触动,仿佛有春天的江水连绵不绝地流淌,包裹着她,很暖和。她怔怔地道:“真的吗?”

    “真的,比你方才伤人的匕首还真。”

    宋清破涕为笑,“男子向来说得好听。”

    林宣摸着她的脸颊,“我还有很多好听的话,回去与你慢慢说。”

    宋清嘟囔道:“你知道什么呀?”原是损人的话,他还当是夸奖。可是他的手这样厚实,这样温暖,让人贪恋。她歪着脸,轻轻地蹭着他的掌心,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实。那点空落落的地方渐渐被填满了。

    “我知道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每天都想。”宋清道:“松开我吧,我想抱抱你。”

    林宣照做,宋清得了自由。她张开双臂,拥住了他,脑袋放在他的肩膀,贪恋着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好像天地间再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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