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林瑶嫁人后,林府偌大的后宅只剩宋清一人。管事之余,闲来无事,她去找齐珠华的时候又多了起来。齐珠华一如从前,与乌承年两情相悦,却总不提婚嫁之事。面对旁人的指点,她置之不理。这样拖着,齐国公夫妇也着急起来,托人来说了几次,不出意外遭遇了闭门羹,便再也没有来过。

    会有人知道内情的,但宋清没有问。无论是从前的宋老夫人,还是现在的林国公,当他们无意间提到此事,无一例外都是避过不谈。宋清猜得到,这是一笔烂账。既然是烂账,还是不问的好,免得戳人家的痛处。

    乌承年卸下盔甲,坐在齐珠华身边,神采奕奕地同她讲最近发生的事,而齐珠华总是面带微笑,很认真地听着。有时,齐珠华也会教他词,或是赋,乌承年不擅此道,却学得很是用心。宋清想,其实这样也就够了。人活一世,自己高兴就够了。

    东宫大婚没多久,太子又忙了起来,开始准备即将到来的会试。从贡院到主考官,从号房到举子,他事事查问,事无巨细。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只是乡试风波在前,他不得不再三留意。再者,还有景王的人虎视眈眈。景王虽解了圈禁,却事事被皇上压着,早就对他这个风头无两的太子不满。若是他出差错,不消御史台,景王的人立马就能借题发挥。太子又如何,古往今来,凄惨而死的太子不在少数。一日未登皇位,太子和其他皇子也没什么两样。

    他深深明白这一点,因此在本次会试前,便逐一过问。尤其是人员的组织上,更是慎之又慎。除了誊录院的书吏、判卷的翰林,连科场巡视的小吏和做杂活的小厮,太子都细细查看其身家祖籍,避免可做文章的地方。会试取贡士,一中贡士,则皆可入殿试录为官吏,其重要性更超之前的乡试。

    林宣也跟着忙起来,连日来巡视查档,中午也不再回府用膳,不是在礼部,便是在巡防营。晚上回来时,总是面露疲惫。

    这日,他又是入夜方回,一进门便倒在宋清身上,抱怨道:“要我看卷宗,可比打架难多了。太子知道我不喜这些,还偏偏要我做。”

    宋清替他除去外衣,又吩咐下人准备好浴桶和热水,嘱咐道:“那是太子信任你,也给你立功的机会。”

    “我知道。只是这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你说这……呸!”他自觉失言,连连唾弃自己几下,失笑道:“我真是脑子糊涂了!”

    “你是糊涂了,快洗洗吧。”宋清掬起一捧热水,朝他头上浇下去,笑道:“现在就喊累,以后日子还长呢!”

    林宣甩了甩头,像小狗似的,水滴洒了宋清一脸。宋清哎呀一声,不满地捶了他一下,结果自己又笑了起来,将巾帕扔在他身上,“你这是报复!”

    林宣接过巾帕,捧着宋清的脸细细地将水擦干,最后除了衣裳坐进了浴桶里。水汽氤氲,屋内一片雾蒙蒙的,温热的感觉。林宣泡在水里,闭着眼睛,像往常一样靠着浴桶边,肩膀上却忽然传来极为温柔的熟悉的触感。

    林宣不由一颤,一回头,是宋清笑盈盈的眼睛。

    “我给你捏捏肩膀,可好?”

    林宣眼里瞬间一亮,用力点点头,然后任由宋清将他脑袋转回去,开始慢慢捏着肩膀。动作温柔,力道适中,渐渐缓解着他白天的疲惫。他闭着眼睛,时不时发出舒服的叹息。

    林宣问她,“怎么想起来这个?我记着你从前不的。”

    宋清道:“看你累了。”

    林宣叹息道:“要是日日如此便好了。”

    看来是嫌我伺候他的时候少啊,宋清心想。不过想想,的确除了这几日,从前林宣每次洗澡,自己都随他去,连守在一边都不会,更别说给他捏肩膀了。于是她摸摸林宣的脑袋,柔声道:“好,只要阿宣愿意,我日日给你捏肩膀。”

    “真的?”他忽地又转过头来,溅了宋清一身水。

    “千真万确。”宋清将他的脑袋重新转回去。

    林宣享受着按摩服务,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又是活蹦乱跳的人了。两个人躺在床上,他将宋清的一抹发丝绕在手指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又嗅嗅她发间的味道,不由感慨道:“还是家里好,什么也不用想。哪像在朝廷上,说话做事都要带十个心眼子。”

    宋清道:“话是不错。不过你也该改改你这脾气,老这么直来直去的,被人算计了可不好。”

    林宣放开她的发丝,又开始摸她的手,“我没在旁人面前直来直去,论演戏我也会,我就是不痛快,与你说说而已。”

    宋清反握着林宣的手,温声道:“那说来听听,谁给我们家阿宣不痛快了?”

    林宣皱着眉头,“还不就是齐国公那个老匹夫,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好端端地参了我一本,说我和太子走的近,巡防营又太听我的话,一句句的,别提多难听了。景王私底下结交那么多人,也没见他说过什么,如今太子只叫我查查卷宗,他便这般狗急跳墙了,好言之凿凿说自己没有偏私。”

    “齐国公?”宋清不解,“他……是景王的人?”

    “那倒不是。景王小时候和他小儿子打架,致使他小儿子落下残疾,两家是结了怨的。他这些年没替景王做事。我估摸着此次怕纯粹是给太子找不痛快,毕竟从前那次太子主掌查利钱的时候,里面有家铺子是他的,他还被陛下申斥。”

    宋清想起此事,不由感叹道:“这都多久的事了,他可真记仇……”

    “若非太子和父亲分辩,科考又是用人之际,恐怕我今日就要自请卸职了。”林宣负气道:“不过那样也好,我本来就懒得趟这一趟子浑水,倒不如不干了,带你回江南逍遥去,或者去西疆找我大哥,也让他见见你。”

    宋清笑笑,“你若不想干了,我自然随你。可你若不甘心,我也跟着你。无论何时,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林宣默了许久,才道:“我是有些不甘心的。”

    会试最终安安稳稳地开始了。没有泄题,没有闹事,一切都井然有序。入夜时分,太子甚至让人送上了被褥给穷苦的举子,让他们免于受凉,以至诸举子分外崇敬太子,科考结束后纷纷行了礼才走。

    七日后,会试揭榜。

    林宣在家休沐,宋清陪着他,并未出去看热闹。小厮将上榜的贡士一一抄录下来带回,交给林宣看着。林宣一面看着,一面吃着宋清剥好的葡萄,看到最后翻个面,却是空空如也。

    他抖了抖手上的纸,又问小厮,“就完了?”

    “是。小人仔细抄录的,的确只到这里。”

    宋清咽下口中的青梅酒,扫了一眼林宣手上的单子,“怎么了?”

    林宣让小厮先行退下,将单子放在桌上,说话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意,“你看重的那个龙彦,居然没中,真是稀奇了。大家都说他是难得之才,看来怕是昙花一现了。”

    林宣不擅诗文,更因为林国公多年来的指责对习文之人有敌意,因此并不觉得龙彦多有才华。宋清也没有察觉到林宣的调侃,只是对这结果颇为意外,甚至是……震惊。

    她仔细看着眼前的名单,头一名是会元,某个没听过的名字,再往后第三名是宋知文。没想到他这次倒是升的挺快,听说宋长明三顾茅庐请了齐惠指点,果然是没白请。后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宋清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眼睛都快花了,却依然没有龙彦。

    上次是解元,这次再如何也不该落榜。她转头问林宣,“上次在科场,你见着龙彦了么?他病了?”

    “我在天字号房守着,他在地字或人字号,我并没见着他。但想来是没生病的,若真病了,太子定要送药过去的。”

    宋清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好去找龙彦问。一来龙彦说过不要去找他,二来林宣难得闲在家,思来想去,宋清决定明天再差人去问问。

    林宣看出了宋清的心思,心里有些不悦,也没露出来,暗地里差人去问了。很快,下人带回了消息,说是龙彦担着太多的期盼和赞誉,在科场上过于焦虑,急于求成,便落了下风。

    宋清又问,“他自己说的?”

    “是。”

    林宣道:“他毕竟是个读书人,没见过什么大排场。忽然得了解元,外面都传他如此厉害,只怕会试要中会元才对。这种赞誉将他抬得过高,也是一种负累。”

    林宣说的没错。若是一个人考试前就被传要做第一,怎么着都会影响心态。若因此没发挥好,以至落榜,也情有可原。他是才华横溢,可能中举的,个个都是有才之人。

    宋清问道:“那他可有郁郁不得志?”

    下人摇头,“这倒不曾。龙公子的确惋惜遗憾,但似乎未曾抑郁颓丧。他还说,请世子和世子妃不要为他惋惜,他自知有失,愿回乡潜心休学,三年后再来。”

    “如此还好。”宋清道。她心想,既然龙彦自己能相通,自己也不必担心。三年时间,学问更有进益,再来科考,也未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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