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有脚步声交错传来,由远及近,听着似乎有两人。

    “还没醒呢?”他们走到门口,其中一人问守卫。

    “还未,里面没有动静。”

    “睡得真沉。”那人粗声笑了几下,感慨道:“到底是宅子里养出来的小姐,身子弱,一点儿迷香都受不得。”

    另一人笑骂道:“你个糊涂的!宅子里的小姐哪受过什么迷香?!”

    “也得亏是个小姐,长得还挺标致,否则早让咱们大当家一刀砍了。”先前那人无所谓地说道,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在谈论的不是人命,而是花草一般。

    “砍不了。她既然是秦家人,又和朝廷有关,想必也是有用的,留着总比杀了好。”

    闻言,宋清顿时身子一僵,心提到嗓子眼,仿佛能听见它剧烈跳动的声音。她气息刻意放慢,凝神细听这二人接下来的话,但他们不再多说什么,提步渐渐离去了。

    宋清闭着眼睛,深深呼吸几次,慢慢冷静下来。而后,她睁开眼,再次环视着屋内的一切。这里有值钱物件,比如金银器具,但整体装潢略显简陋,甚至不比城中客栈雅致,证明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粗人,还有那刀剑盔甲,极有可能是个习武之人。

    她回想着那二人刚才的话。大当家?这是只有山匪才会用的话。再一联系最近几日的事,她立即便明白了,这里是红月山!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极有可能是那二人口中所谓的“大当家”张胡子的屋子。

    他们要干什么?想必也是有用的?自己到底有什么用?这红月山独立于三地之外,却对三地之事并非浑然不知。他们知道秦家,知道朝廷来人,还知道自己与秦家和朝廷有关,看来是外面有他们的眼线了。而这群山匪中,并非只是一群莽夫,还有一些有头脑的。

    这和从前的境遇完全不同。这些年来,无论是王曼云、宋知淑还是楚扬,都伤害过她,但是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即便是宋知淑那样妒忌又怨恨她,所做的也无非是设计让她身败名裂。可这群山匪不同,他们是真会杀人的。隐隐的,她似乎还能从空气中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宋清静静躺在床上,没有起身。在红月山上,似乎只有这里,只要她没醒来,这是便是安全的地方。她不想去外面,不想面对那些陌生的山匪。祖父呢?林宣呢?他们知道自己失踪了么?林宣信中说会秘密派人潜上山,寻找七叶兰铃……

    七叶兰铃……

    于此同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宋清索性不再装睡,起身穿衣,抚好头发,推开门,面对着两名严正以待的守卫和交叉的大刀,眼皮一跳,而后敛眸,神色淡淡道:“我饿了。”

    两名守卫看着她,面露诧异,有点难以相信宋清的平静。这些年,被他们拐上山的姑娘,有闹的,有寻死的,有哀求的,可没有一个是如此平淡的脸色,就好像这里不是山上,而是自己家里一样。

    其中一人似乎是怕她耍诈,提醒道:“警告你,别跟我们耍花招。实话告诉你,这里是红月山,进来的就没有出去的。就算你家里人找你,也是枉然。”

    宋清没有看他,只简单地重复道:“我知道了,但是我饿了。你们将我关在这里,并不是想要饿死我的吧?”

    那人看她片刻,最终喊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让他送饭过来,自己仍旧盯着宋清,不曾懈怠。宋清知道打不过,便也没有浪费力气和人纠缠,而是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远处,任由那人盯着她。守卫见她没有抗拒的模样,也放了心,由她站着,也不赶她进去,似乎自己的职责就是守着宋清不让她离开而已。

    这是半山腰上的一间屋子,屋前一大片空地。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险峻的山势和郁郁葱葱的树林,其间夹杂许多种粮食的田地,还有些农户模样的人在里面劳作。山下,是大片大片的水泊,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将红月山和附近的城镇隔绝开来。有了这片环山的水泊,红月山便是易守难攻之地了。

    饭菜送来了。宋清坐在屋内,将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意外地发现居然有鸡肉和鱼肉,看来这里的山匪过的还算不错。她一口一口认真吃着,就像往常一样。她知道,在没有办法的时候,默默攒足力气就是唯一的办法。

    饭吃到一半,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宋清夹菜的手顿在半空,细细听着。

    脚步声最终停在这间屋子门口。

    “大当家!”

    大当家!红月山的大当家张胡子?!宋清立马打起精神,宛若受惊的兔子一样警惕地看向屋外。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攥着一把匕首,刀刃上是鲜红的血液。随着他走进屋内,那血液滴落在地上,而他身上那种浓重的血腥味也顿时随风散开。

    宋清猛然起身退后几步,紧靠着木架,身体紧绷,抽出剑来对着那人,强自镇静,“你做什么?”

    而张胡子就那样看着她惊慌失措,并未阻止她,兀自走到桌边,用布巾擦掉匕首上的血液,擦拭干净后又用茶水洗了一遍才装进鞘中。最后,他才终于看向宋清,眼中一凛,语气没有起伏,“如果你再拿剑对着我,我可就真要做什么了。”

    宋清心里一跳,慢慢将剑放回鞘中,垂眸道:“刚才是我误会了,抱歉。”

    抱歉?张胡子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新鲜的词,觉得十分可笑,“也不算误会。方才来时,顺便杀了一个潜上山的,约莫是朝廷的人。真是怪事,我们没下山去,你们却自己找上门来,真是不安生。”

    是周良么?宋清心里凉了半截,脑子里一时很乱,呼吸也变得急促。她颤抖着手,立时想要质问,但理智最终占了上风,让她冷静下来。

    “那你抓我做什么?我可没有得罪你。”

    张胡子轻佻一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戏谑道:“抓一个漂亮姑娘上山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先睡了你,若是合意,再娶你做压寨夫人。”

    这样赤裸裸的羞辱,宋清仍旧没有发火,她知道这是戏弄。张胡子的年纪,足够做她的父亲。他在这山上许多年,若是真要娶一个压寨夫人,又岂会弄不到手?只怕他是放纵惯了的人,才不会娶一个压寨夫人来管束自己。再想起之前听到的,似乎张胡子绑她上山是因为她有用,而非美色。宋清转念一想,毫无惧色地对上张胡子的眼睛,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抚着耳鬓的发,“压寨夫人?好啊,我是乐意的。若要睡人,还是要先娶了才好,不然这送入洞房不就没道理了?”

    “你跟我讲道理?!”张胡子脸色一变,大踏步走了过来。宋清心中惊慌,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只见张胡子走近前来,将强自镇静的宋清按在木架上,一把抓住她胸口的衣裳往外扯。宋清条件反射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可力量悬殊,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胡子撕开她的衣裳,露出一小片胸脯。

    “你放开!”她终于尖叫着喊道:“你碰了我,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张胡子松开了手,将狼狈的她丢在地上,任由她无声流着眼泪,冷冷地道:“我若是想洞房,即刻便是洞房,你那点心思,别在我这里耍什么花招。”

    宋清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如泉水涌出,汹涌地砸在地上。她揪着衣裳,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和他想象中哭闹的模样完全不同,眼前这女子有种难得的倔强,张胡子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想到这毕竟是朝廷的人后,便不再理她了,自己悉悉索索地脱了沾着血污的外袍,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出去了。

    “大哥?怎么这会儿就出来了?这可不像你。”

    “去你妈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说了没?”

    “没呢,都是一身硬骨头。”

    待他们渐渐走远后,宋清才终于啜泣着哭出了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泪流干了,脸上是冰凉的。她终于扶着墙壁站起来,擦掉眼泪,重新坐到桌边,一点一点地吃下去那些早就冷掉的饭菜。

    在这种难堪和屈辱中,宋清至少确定了两件事。第一,张胡子并不是真的想碰她,而是想要利用她。这样一旦和朝廷对峙,他就有了筹码。第二,林宣已派人潜上山,但是那些人不幸暴露了。

    晚上时,张胡子又来了。这次,宋清平静许多,坐在灯下看书,见他来了也没有抬头。张胡子走进来,看到宋清这副模样倒是诧异。寻常女子,即便只是撕破衣裳的羞辱,也足够让她们寻死觅活哭闹不止了,可宋清却全然不同,先前便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现在又仿佛没有半点介意他的到来。

    张胡子觉得很有意思,脱了外衣,走到宋清身边,看她手上的书,是一本异闻录。

    “哪来的书?”

    “你柜子里的。”宋清不咸不淡地答道。

    柜子里的?张胡子想了想,大约是压在下面的杂书,被宋清翻了出来。

    “写的如何?”

    “不如何,打发时间而已。”

    这种简单的对话让张胡子忽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似乎眼前这人不是人质,而是他的妻子,在等着他回来。等不到的时候,便一个人看书。

    然而短暂的心软过后,密密麻麻的刺痛又浮了上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和当年一样难受。妻子?她也配?!他冷着脸,将那本书从宋清手里抽出来扔到地上,冷声道:“我的东西,你敢乱翻!”

    “抱歉,是我的错。”宋清低头道,没有半点生气,而是很认真地认错。这样低眉顺眼的模样,让张胡子的火气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看着宋清,最终没有再发火,而是自己脱了外衣,准备睡下。

    一个朱红的香囊从眼前一闪而过,似乎有些年头了,且不是男子惯用的东西,倒更像是哪个姑娘。没等她细看,张胡子便将香囊收起放在怀里,最后抬手灭掉了灯。

    张胡子为什么会把一个香囊贴身收着,还放在怀中睡觉?是他曾经的心上人么?可若真是如此,这种钟情似乎更显得可笑。他强占民女,甚至毫不留情地会杀了她们。就这白日里,他还曾经带着这个香囊欺辱她。这太讽刺了。

    宋清坐在桌边,听着这人粗沉的喘气声,难以入眠。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想抽出那把剑来然后刺死他,或者拿瓶子砸死他,可是只怕她还没动手,就被人反杀了。就算动手,她也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夜半时分,她终于支持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张胡子醒来时,便看到一个姑娘趴在不远处的桌上睡着了。他愣了一瞬,很快想起来这是秦家那个姑娘。他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莹白的脸颊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怎地涌上一种破坏的心思。这样尊贵的小姐,就应该落在泥里,被践踏,被唾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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