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他说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好几次了,想着你大约没有好用的药,便让我给你。你到底什么伤?”

    淡淡的血腥味?好几次了?她明明穿了好几件,伤口还裹了好几层布,一点儿都闻不到,为什么……“他怎么闻到了?我自己都没闻到。”

    “我也没有,但他说就是闻到了。他是将军,以前上过战场,对血腥味很敏感,错不了。以前有一次我割伤了手,大夫给包好了,他没看到伤口,却还是闻到了。你到底什么伤?”

    宋清心口一紧,开始编瞎话,“上次和林宣在马车上,有人追杀林宣,我受了点伤,但是没关系。你别告诉别人,我怕旁人担心。”

    “我好端端地和别人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长舌妇。不过你这伤口挺严重,这么久都还有味道?”

    宋清叹气道:“大夫开了伤药,但是涂着有些疼,我就懒得涂上。”

    “真是随性。姑娘家要是落了什么伤疤,后悔都来不及。你回去赶紧涂。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不会留疤,疼痛也会轻些。林宣这厮怎么回事?你受伤他也不知道,亏得你日日惦记他……”

    齐珠华大有喋喋不休的架势,宋清赶紧拉着她的胳膊,截断她的话,软声央求道:“好了华姐姐,他自己当时都受伤,比我严重多了。你别怪他。”

    齐珠华叹口气,握住她的手,嘱咐道:“行了,我知道了。他那个没心没肺的,我能拿他如何?你记得涂药,别忘了。”

    离开齐珠华府里,宋清心神不宁。如果乌承年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那大夫呢?那次吴大夫来诊脉,还有宋老夫人脸上的疏离,是否都与这有关?吴大夫闻到了么?如果他闻到了,告诉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知道却不问自己为什么,并不表示关心,那……

    她没有立刻回府,而是雇辆马车去了附近一家医馆,那里的大夫医术精湛,里面有几个人正在问诊。宋清等了一会儿,看大夫空闲了才走过去,让他帮自己开一副安神的药。大夫应声,说了个方子让药房去抓药,然后又看了她一眼,“您身上是不是有伤?要不要再开点治外伤的药?”

    宋清笑容可掬,“的确有点外伤,大夫医术高明,竟然不查都能知道,真是奇了。敢问您怎么看出来的?”

    “小姐谬赞了。这不算高明,只要稍有资历的大夫都能知道。虽然隔着衣裳,但还是能闻到。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敢在这里开医馆?”

    宋清拿着安神的药,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事。这位大夫能闻出来,那吴大夫肯定闻出来了,必然也告诉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会怎么想呢?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是好的,否则不至于从头到尾都不提一个字。那王曼云或者宋知淑呢?她们知道么?

    一定知道的。否则宋老夫人不会忽然要吴大夫给她诊脉。就算一开始只是猜测她有伤,后来吴大夫确认后,她们也必然从宋老夫人那里得到了确认。她们会怎么说呢?鲜血?熬药?她身上有伤,熬药给自己,假称是给齐珠华?她为了给齐珠华熬药,以血入药?还是她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开始自残?

    若是第一种,宋老夫人不会没有问她什么伤,如果是后两种,那么自己在她眼里,就是异类了。无论是以血入药,还是自残,听起来都不像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事。如果她没看过原著,她也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血可以解蛊毒。

    可就算是异类,为什么宋老夫人没有责问她?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了。

    她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到了延寿堂,看着满桌饭菜没了食欲。宋老夫人亦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用饭途中,她说一句,宋老夫人应一句,便没有别的话了。

    “祖母,我受伤了。”宋清忍不住先开口。

    “怎么回事?”宋老夫人慌忙放下筷子,紧张地看着她,“怎么弄的?”她皱着眉,眼睛却有些躲闪,不似平日里担心的模样。

    她早就知道自己受伤了,宋清确信。碗里的饭没什么滋味。她是真的有把宋老夫人当作亲人,宋老夫人这样的表情无疑刺伤了她。上次冷战后,她告诫自己不要意气用事,对宋老夫人多一点宽容,但再一次面对时,她还是没法笑嘻嘻,没法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宋清身子不适,近几天就不好陪祖母用膳了。”宋清面色平静地说道。

    她说这话时,其实有种赌气的成分。但宋老夫人听了,反倒松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点点头,“也罢,你回院子多吃药,好好养身子。”

    原来宋老夫人早盼着她不来。真是可笑,那自己这些天算什么,热脸贴冷屁股,上赶着讨人嫌。她站起身,从门里往外走,正碰上迎面而来的王曼云和宋知淑。她们走近到宋老夫人身边,三人笑得温柔和煦。

    不管犯了什么错,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而自己,再靠近,也是个局外人。

    这种悲哀又憋屈的局面中,也只有林宣能给她带来好消息了。他的身体好了起来。听黎王府的人说,他每晚的疼痛越来越轻,时间也变短了。天气逐渐转好,阴冷的风变得和暖,阳光开始明媚,就像宋清的心情一样。一个月的时光转眼过去,林宣终于大好,身体的蛊毒已清。他终于可以好好活着,有选择的权利了。宋清终于喘了口气,开始安心涂金疮药。

    同时,由乌承年和黎王那里,宋清得知林宣日日骑马出城打猎,终于以自己为诱饵,抓住了想要他性命的那些人。天牢一番审问之下,虽然他们咬死了不说出幕后主使,但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景王。而景王曾在明月楼杀人的消息也送到了御史台,弹劾的奏章一封又一封。皇上的脸色十分难看。

    上朝的盛况无从得知,只是听说景王一直跪着,朝上吵得很厉害,皇上愤而离开。最后,刺杀林宣的人被全部处死,当日明月楼拉着黎王殿下的两名侍卫被处死,而景王府里其他的侍卫因劝诫不力或是怂恿景王被责打四十大板后尽数送回了南疆。

    景王杀了人,而且意图杀害林宣,但皇上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刺客和侍卫,保住了景王的颜面。他的侍卫都是南安王送来的,个个都上过战场,身手了得,又不怕死,是上好的趁手的工具。如今都被送回南疆,大大折损了人手,景王气得七天未曾上朝。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是,皇上为了制衡他,居然将巡防营交给了黎王,此后上京城内,皇宫之外,一切防务都由黎王负责。以前一直不愿掺和进去的林宣居然也领了圣旨,成了巡防营的一名千总。

    一个纨绔公子,一个软弱无能的皇子,都凭什么?这本该都是他的东西。他和舅舅一样,对于权力有着强烈的欲望。他也远比那位大哥更果决,更适合成为一个上位者,可是他的父皇,只因忌惮自己的舅舅,从不将军中的权力交给他。骁骑营和禁军职责重大,只听父皇的命令,不好执掌,但巡防营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早就盯上了,也做了许多功夫,终于将它变得内部松散,急需整顿,也安插进去自己的人了。但是一转眼,指挥权归了黎王,自己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明明自己比黎王更适合。这不公平。

    自从除夕分别后,宋清终于见到了林宣。他和以前确实不一样了,以前除了紧要关头,多数时候身上都免不了有种散漫感,如今就像换了人一样,坐的时候脊背也是挺直的,颇有种军人的姿态。就连那双桃花眼,也敛去了不羁,变得炯炯有神。

    “我送你去西疆,去我大哥那里。犬戎早已退去。在他治下,那里几个州县民风淳朴,没有战乱,适合生活。南方虽然温暖湿润,你母家也在那里,但南安王并非善类,万一战火起,秦家难以独善其身。所以,去西疆,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林宣目光沉静,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宋清有点懵,“你要我离开?”

    “不错。”林宣用力点点头,“我是林家人,如今局面,没法置身事外了,少不了被人盯上。你在侯府,过的不快活,我也能想到。既如此,一走了之,寻个安身立命之所方为上策。有我在,不用担心侯府不放你走。你的户籍册……”

    “但是……”宋清忽然打断他的话,垂眸不语。

    “但是什么?”

    “我想留在上京,不想……离你太远。”宋清抿着唇,低声道,表情似有些委屈。

    林宣怔住,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温柔下来,“你不是说要我保护你么?争权夺位,刀光剑影,你是女眷,也免不了被波及。去西疆,远离纷争,这是最好的。你不用担心身边没人,我会找几个身手好的跟着你一起去,路上不会有危险,到了西疆,我大哥也会好好安置你。”

    宋清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明明是为了别人好,怎么还有种欺负人的感觉了?林宣想不通,但看到宋清这样,他也不好受。他微微起身,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怎么了?以前什么话都敢说,现在怎么不说了。”

    宋清抬手打掉他的手掌。碰到他的手时,那样温暖的感觉,让她心里的委屈更重。她苦着一张脸,闷声道:“那我现在后悔了。我想待在这里。”

    林宣虽然没和多少女孩子说过话,但他明白宋清的意思。他怔了一会儿,沉声道:“你可想好了?”

    宋清没有回答。林宣知道了她的决心,一字一句道:“你既然选择留下,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宋清抬起头,对上坚定的目光,心里又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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