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不一会儿,林宣的哀嚎声停了,很快有太监进来报,“陛下,二十板子已毕。”

    “差人将他送回林府吧。”皇上眼皮也不抬地淡淡吩咐,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道:“林国公,依朕看,你是得好好管管林宣了。林将军征战西疆,是赫赫有功,林宣也该学着点。”

    “陛下说的是。只是……”林国公擦了脸上的汗,微微躬身道:“臣实在汗颜。这个逆子,这些年来一直不听教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先生都气走了好几个,没人奈何得了他。”

    “不如朕帮帮你?”

    林国公抬起眼来,小心问道:“陛下……何意?”

    “听人说林宣跟巡防营中不少人走得近,整日称兄道弟的,不如就让他去巡防营,跟着历练历练。就算不像他大哥那样战功满身,做个对朝廷有用的人也好。”皇上随意说道,似乎只是刚刚想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决定。

    黎王殿下倏然睁大眼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一旁的景王殿下则是嘴角带笑,眼底却是冷的。他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给黎王殿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父皇真是好手段。”

    黎王殿下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杯,用袖口掩着,挥手泼了个干净,神色不悦,“那也比二弟推自己人上去的好。”

    “彼此彼此。”景王并不介意黎王殿下的举动,无所谓地笑笑。在他看来,黎王殿下这样心思简单的人,十分好对付。而那些凡事都藏在心里,表面上笑盈盈的,私底下却捅刀子的人,才是真难防备。幸好,他的敌人只是黎王殿下。

    “小儿顽劣,怕辜负了陛下期望。”林国公急急走到台阶下,面色焦急。方才林宣口出狂言,被楚扬和安顺侯质问时,他也不曾如此担忧。林瑶也是紧皱眉头,忧心忡忡。

    巡防营的统领和副统领都被卸职,新上来的一个副统领又是从前统领的死敌,和统领的旧部面和心不和。整个巡防营就是一个巨大又脆弱的生物,只要外面人稍一用力,就有可能从里面分崩离析。

    而此时林宣进去,势必要在旧部和新统领之间选择一方。若一方都不选,几乎等于同时得罪于两方。这样的情形,皇上心里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需要有人去做事。

    但,为什么是林宣?在场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个决定。他能干什么?和那帮子人出去喝酒赌钱?拿着朝廷的俸禄出去挥霍?只怕新统领不许他如此。可林宣这性子,又岂会遵从统领的管束?怕是会将本就不太平的巡防营闹个底朝天吧。他怕什么,他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包括自己的性命。不过只要林国公在一日,皇上就不会杀了他。

    “不过是找点事让他做,总比整日闲着生事得好,没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国公过虑了。”皇上挥挥手,就算是定下了。

    林国公心知陛下心意已定,也不再无谓挣扎,躬身谢恩后回到位子上了。

    宋清想着林宣的伤势,静不下心来,便借着身体不适要宋长明放自己先回去。宋长明巴不得她赶紧消失,痛快应允了。

    宋清走出殿外,问了几个侍卫才知道林宣果真被送出宫了,因此一路小跑到宫门外,正好赶上马车。

    马车停下,她爬上去一撩帘子,林宣正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瞧她进来倒是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宋清滞住,上下扫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你做什么?被打了板子还坐着。”

    她没被打过板子,但是看过小说和电视啊。凡是被打板子,那皮肤上红通通的,严重的还流血,触目惊心,哪个不是被抬回去的,哪能像林宣这样好好坐在这里。

    她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你……不会是没事吧?”

    月光皎洁,烛光柔和,撒在她的脸上,多了静谧和安宁。林宣这样看着,心里莫名地平静下来。

    “进来坐好。”林宣对她道,等她坐定后又对车夫道:“走吧,去安顺侯府。”

    马车吱呀吱呀地行驶了起来。宋清催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你担心我?”林宣忽然问道。

    宋清被问住,哑了一瞬,很快又道:“谁担心你?你想的倒美。”

    她蹙着眉,翻了个白眼,恨恨地看着他,可又忍不住地望着他,不放心地道:“真没事么?”

    林宣笑了笑,“打板子的我认识,放了软垫,打不着。”

    “你……”宋清又气又好笑,“也不怕被人发现。”

    “所以我才叫的大声点,也好叫侯府和楚扬称心如意。”

    宋清心里酸涩,有些微微的愧疚。论理,她也是侯府的人。她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你何苦跟宋知淑过不去?”

    “宋知淑表面温顺,内心狭隘,我见不得她。”林宣嗤笑道。

    “那你也犯不着和她当众冲突,挨板子的还是你自己。你再有理,陛下也不能不罚你。”

    林宣满不在乎地道:“若不如此,她只怕以为人人都要让着她。挨板子又如何?我瞧她不顺眼,说她几句,心里痛快,这也够了。倒是你,你既然知道那药是她的,就该拿在手里当把柄,也好过她一直压着你。”

    宋清蹙眉道:“那药是她的把柄。楚扬又何尝不是我的把柄?若被人知道我和自己妹妹的丈夫,我的脸还要不要了?鱼死网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林宣有些不解她话里的谨慎,“你和楚扬都是赐婚前的事了吧?就算被人知道,你也没什么错处。”

    “只要被人揭开,谁管赐婚前后?我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若再有心人散播,半真半假的流言出来,光是唾沫就能淹死人,我只怕不会比现在的罗柔好过。”

    林宣顿了下,再没反驳她的话,只是懒懒地说道:“姑娘家,就是麻烦。你既然担心清誉,晚上跑到这马车里与我同处一室,不怕人知道?”

    “现下除了车夫和你,没人知道,林公子应该不过说出去吧?再者,林宣公子,那么多姑娘避之不及,旁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吧,怕是只会以为我搭着林府的马车回去吧。”说到后半句时,宋清的语气有几分戏谑。

    林宣刚听的前半句心里微动,很快就被她话里的戏谑挑衅到,咬牙佯怒,“话里藏针,宋小姐真是口齿伶俐。”

    “谬赞谬赞。”宋清弯起唇角,摇摇头微笑道。

    看着她笑,林宣又想起她在席间敷衍的模样,想起下面人告诉自己宋清在侯府受到的冷遇,脑子一热就将早就想过的打算说了出来,“你既然在侯府待得不高兴,不如我帮你一把?送你回江南秦家吧。”

    宋清“啊”了一声,慢慢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看着你可怜。”

    宋清心里暖了些,嘴上还是拒绝了,“罢了,我还有事情要做,过些时日吧。”

    “一个好好的姑娘,心里倒是藏着不少秘密。”林宣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小心思。

    宋清反唇相讥,“关你何事?那会殿前,你看到我却故意不理我,如今却来说这些。”

    林宣自知理亏,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闷声道:“那你要如何?”

    “林公子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林宣如何说得出口。他怎么能告诉宋清是因为宋清的脸整日在他脑海里晃,让他觉得自己被拘束住了,所以才强迫自己忽视她了。可是当今日,见着她被宋知淑故意压着时,他还是忍不住出口欺压宋知淑,也算是为她出气。

    这些话,林宣一个字也没提,只是眼睛不自觉地向上瞟着,用颇为气人的散漫的语调道:“本公子乐意。”

    宋清轻笑了两声,正要回嘴,林宣突然面色沉下来,用手指挡着嘴唇,极为小声地道:“嘘。”

    在宋清面前,他鲜有这样的表情。暖融融的宫灯照着他的脸,却没照出丝毫的温柔,只留下满满的冷寂和肃然。这一刻,他褪去了所有的玩世不恭,更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

    “怎么了?”宋清极为小声地说道,几乎听不到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林宣的不对劲。街道两边的人声淡去很多,渐渐归于平静。

    须臾的死寂后,林宣终于说话了,“有人。”

    宋清心里陡然紧张起来,“我们跑吧?”

    “不能,会成为别人的活靶子。”林宣说道,飞快拿过挂在角落的琉璃宫灯,轻巧打开,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周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她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到自己的林宣的呼吸声。一种无形的恐惧蔓延开来,就像藤曼,爬满她的全身。

    但是她没有呼喊,只是静静地坐着,尽管心底早已惶惶不安。林宣既然压低了声音,又熄灭了宫灯,必然是不像是让人捕捉到他们具体的方位。既然她没有能力解决眼下这个困境,至少不能成为别人的累赘。

    “相信我,你会平安。”

    黑暗之中,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是她在一片漆黑中能捕捉到的唯一声音。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相信林宣,但眼下,她只能选择相信林宣。没有依据的相信总比浮萍般的不安更能给人力量。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不安,压低声音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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