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宋清刚出巷子口,宋知淑就跟了上来,嗤笑道:“你可真狠心。”

    宋清忽略宋知淑语气里的挖苦,不咸不淡地道:“我说了,答应的事情我会做到。”

    二人上了马车。宋清撩开帘子,探头往窗外看着,不但没有苦闷,而且看起来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宋知淑忽然感觉有种感觉,宋清跟殿下断了不仅是因为钱,她好像早有这打算一般。

    “宋清,你是不是早就想和殿下断了?”

    宋清回过头来,靠着车厢壁,双手枕在脑后,闲闲道:“这是哪里的话?收了三小姐的钱,我做自己答应过的事,难道不是应当的么?”

    是应当,但总觉得似乎并不是因为钱。而且,自己珍重的世子殿下被宋清主动断绝,有种奇怪的憋屈。宋知淑冷哼一声,“你就不可惜?那可是世子殿下。”

    “就算是皇子又如何?人这一生,还有什么比钱和自由更重要?”宋清伸了个懒腰。

    “皇子?异想天开。”宋知淑嘲笑道。

    宋清没有不高兴,兀自笑了笑,“我忘了,三小姐身份尊贵,自然不懂我这等穷人的心思。”她说完,又撩开帘子往窗外望去。

    马车行至半路,宋清让人停下。宋知淑撩开帘子,发现宋清熟络地走到一家糕点铺里,等再上来时,手里多了一份红豆糕。她捧在手里,认认真真地吃着。

    傻里傻气的举动,宋知淑觉得可笑至极。

    到了府门口,红豆糕也吃完了。宋知淑小心避着宋清先下了马车,省的那些红豆糕的碎屑落到自己身上,污了她的衣裳。二人进了府,听闻宋老夫人回来了,便赶紧去延寿堂拜见。

    当年安顺侯府被抄,宋老夫人捡回一条命,自此潜心念佛,不问府中事。秦蓁被人告发私通后又生下宋清,宋长明心有怨气,恨不得将宋清掐死在襁褓中,却因顾及到秦家不得不留她一命。

    这些年来,宋长明对宋清不闻不问,王曼云和宋知淑时常欺辱她,唯有宋老夫人因心底的一点善念没有为难她,在她被欺辱时也会说上几句话,护她一时,但也仅此罢了。更多时,宋老夫人希望家宅安宁。如果这份安宁需要王曼云、宋知淑和宋清三人里有人妥协,那宋老夫人会选择让宋清妥协。

    毕竟宋清性子软,听话。

    宋老夫人每年都要去洪福寺住些时日,吃斋念佛,据说这样可以积福,来世托生个好人家。赐婚圣旨下后,宋老夫人照常去洪福寺住,王曼云也跟着去了,去替宋知淑求一个锦绣前程。

    进了延寿堂,屋内的光便暗些。窗户紧紧闭着,半点风也透不进来。宋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凉气。她正靠在榻上看佛经,王曼云和苏临英在下面椅子上坐着说话。

    “见过祖母、母亲、三姨娘。”

    “见过祖母、夫人、三姨娘。”

    宋清和宋知淑福身行礼,宋老夫人和苏临英含笑让她们起身。王曼云径直走到宋知淑身前,拉着她细细看着,转头对宋老夫人笑道:“母亲,您看知淑又变漂亮了不是?到底是要被陛下看重要做世子妃的人呢!”

    王曼云三十多岁,肌肤保养的很好,白皙如少女,只是脸上的颧骨略高,看的宋清有点不舒服。她穿着湘绸裙子,满头珠翠,连带着屋里都多了点光,发间一朵点翠镶金珠头花熠熠生辉。

    苏临英瞧出了王曼云对宋清的刻意冷落,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端起茶盅慢慢地喝茶。宋老夫人只跟着笑道:“是好看,知淑将来嫁人了可要相夫教子,好好的。”

    “祖母。”宋知淑红了脸,“我还没有嫁呢!”

    “哟,这还害羞了!”王曼云对宋老夫人道:“瞧瞧,到底是个姑娘,听不了这些。”

    熟悉的场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只有她站着,低着头,是游离在这个画面之外的人。记忆中,不知道多少次,原主被这样晾在一边,不敢走,也不敢抬头,只能任凭自己被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凌迟。

    宋清冷眼看着,默默翻个白眼,然后露出一个无辜灿烂的微笑,抬眼道:“祖母,我给您念佛经好么?”

    王曼云正夸宋知淑夸到一半,忽然怔住,扭头看像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丫头,冷声道:“你说什么?”

    “夫人,宋清想给祖母念佛经,尽一尽孝心。”她眨着眼睛,毫无王曼云熟悉的自卑。

    “念佛经?好,好,好。”宋老夫人很高兴,抬手要她过去。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有些看不清字了。宋清就这么当着王曼云的面坐在宋老夫人的榻上,拿起佛经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宋老夫人专注地听着佛经,王曼云没法再夸宋知淑,只能瞪了宋清一眼,然后带着宋知淑离开了。苏临英冲她笑笑,也跟着走了。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宋老夫人和宋清二人。

    宋清没有不耐烦,没有敷衍,认认真真地念着佛经。她的声音软软的,又很温柔,宋老夫人听在耳朵里,身子也跟着放松了一些。

    半晌,宋清放下佛经,拉着宋老夫人的手,笑道:“祖母,我以后常来给您念佛经吧?”

    “好,好,好。”宋老夫人很高兴,又道:“你怎么今日变了个人似的,这么亲?”

    宋清不答反问,“我亲近祖母,祖母不高兴么?”

    “高兴,高兴。”宋老夫人乐呵呵地笑着:“你还年轻,就该这样,多笑笑,这样才好,才好。”

    “那我以后常来陪您吃饭好么?”宋清笑眯眯地道。

    宋老夫人更高兴了,抓着宋清的手用力握了握,“好,好。”几个院里一直都是分开吃的,延寿堂也大多都是她一个人吃,偶尔宋长明会过来陪她。这样的孤寂,让人难受。若是有人肯陪她吃饭,那再好不过了。

    自此,宋清常常去给宋老夫人念佛经,奉茶,给她讲故事,又时常带些新鲜的玩意儿给她,竹子编的蜻蜓、木头刻的观音、或是会学人说话的鹦鹉,哄得老夫人合不拢嘴。

    因为在延寿堂吃饭,饭菜都是最好的,丝毫不敢马虎,什么鱼啊肉的,就算老夫人不吃也得上。宋清乐呵呵地吃着,觉得这饭蹭得真值。

    王曼云每次出入延寿堂,听到鹦鹉“祖母安”地连声叫,心里就发堵。可偏偏,宋清陪着宋老夫人说话,哄得宋老夫人那样开心,王曼云半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这日,宋清换上了最喜欢的桃粉花鸟长裙,擦了面脂和腮红,涂了淡淡的口脂,准备去看看书局里新出的话本。她留着思思在院里,自己出了府,拎着一壶青梅酒在手上,在几个熟悉的铺子里转悠。

    这些天来,宋清常在街上转悠,不知怎么的身份就传了开来。她索性也不掩饰,坦然地逛街,买东西,付钱。那样的直爽和潇洒,又无世家贵族的骄矜自傲,老板和伙计对她都印象都不错。

    如往常一样,宋清站在小摊前,瞧着琳琅满目的首饰,琢磨着买个便宜好用的带回去。

    “宋清!”

    宋清回过头来,来人竟是罗柔。

    罗柔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扯着宋清的衣裳,怒道:“好你个宋清,竟敢诓我!”

    宋清被人扯着领子,呼吸不畅,心情很是不爽。尤其是周围都是人,罗柔这样,让她感到尴尬。她掰着罗柔的手,喘着气,“你……先放开,别叫人笑话。”

    “笑话?”罗柔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别叫人看笑话。你说,你上次是不是故意抬价骗我出钱?!要不是我母亲查账,提醒了我,我还真不知道你如今还有这样的心思,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有话好说,你先放开。”宋清蹙眉道。

    “我不放!”

    “再不放,我就不客气了。”

    罗柔似乎是存心要她出丑,轻蔑地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她力气很大,宋清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你给我放开!”宋清一着急,端着手里的青梅酒冲着罗柔泼了上去。

    啊!

    罗柔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松开了手。

    同时,紫红色的液体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流了下来,滑过她白皙姣好的脸蛋,留下几道蜿蜒曲折的紫红色痕迹,最后滴在了她的衣衫上。

    街上的人都瞪大了眼。

    她可是当朝贵女,何时如此丢人过?罗柔一时傻了眼,呆呆地站在原地,狼狈不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始作俑者正拎着空瓶,一脸无辜地站在对面,“是你一直抓着我领子不放,我才泼你的。罗姐姐……”

    罗柔扑上去就要打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拦都拦不住。众人纷纷惊呼,想上来拉,又不敢靠近。这可是两个未出阁的小姐啊,有一位还是安顺侯府的大小姐,要是不小心磕碰到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又如何负责的起?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宋清和罗柔撕扯着,内心叫苦不迭。她不怕跟罗柔打架,只是这当街打架,有点猛了吧……她嘴里一直喊着:“罗姐姐,有话好说,别动手。光天化日的,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这样实在跌面子。”说着抬手使了个巧劲将罗柔两条胳膊制住,扣在身前。还好最近在锻炼。

    罗柔扭动着身子,一时挣脱不得,恨恨地看着她:“有什么好说的,三百两都花出去了,就买了件裙子,我母亲差点骂死我。亏你还知道面子,要面子你还如此算计我。”

    宋清无奈道:“银子是你出的吧?我又没逼你。”

    罗柔不依不饶道:“是你诓我的!”

    “可有证据?”

    “没有。”

    “罗姐姐,凡事讲证据。”

    罗柔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她的话,又被她制住,当下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忽然瞧见她手里那个酒瓶子,反手打了过去。

    宋清手心早已出了汗,酒瓶子这么一打,就顺手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我去!”宋清哀嚎一声,还未来得及多说几个字,就被人推着倒在地上,手压在瓷片上,疼的要命。宋清连连倒抽冷气,眼泪差点流下来。

    一声马嘶,高大的黑马闯了过来,周围齐齐尖叫。罗柔被吓到一旁瘫倒在地,宋清猛地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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