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感情，在宋清看来，完全不值得，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和楚扬撇清关系，斩断这段感情。还好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秘密，没有被发现，被曝光，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可不是原主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怂包，没心情和他演这些虐恋情深的戏码。

    她对上楚扬的眼睛，直直地道：“那殿下娶我吧。”

    楚扬眸中微动，“什么？”

    宋清重复道：“那殿下娶我吧。”她无辜地笑着：“既然殿下对我有心，那不要娶我妹妹，娶我可好？”

    原主也这样问过他。为了这个请求，她第一次不知分寸地抱住楚扬的腰，哭着问他：“殿下娶我可好？”那时，楚扬转过身来，环抱住她，为难又痛惜地回答道：“这是圣上赐婚，我是拒不得的。”

    如今，还是一样的回答。宋清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但是她只微微蹙眉，就适应了这股疼痛，脸上狡黠一笑，顺便卖了一把宋知淑，“是吗？我怎么听说这婚是永平侯求皇上赐的？”

    楚扬心虚地眨了眨眼，偏头别开视线。宋清说的是事实，可这些事宋知淑怎么这么随意同别人说起，实在是胆子大了些，日后要让人好好敲打她一下。

    楚扬没再说话，宋清便道：“看来殿下是为难了，那就算了，我也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楚扬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清儿善解人意，不会为难我。”

    宋清又道：“那殿下娶了知淑后，我们……要如何？”

    以后的事，楚扬已经思虑周全，便缓缓道来：“我娶清儿，不过是奉了皇命，并无男女之情。我的心意，全在你身上，我们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可好？”

    什么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这一年多来，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要求原主戴着面纱，从未告诉任何人她的身份，以后若还是这样，说难听了，不是偷情是什么？他是皇子，自然安全脱身，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旦东窗事发，又该如何？像书里那样被人唾骂吗？

    见宋清不为所动，楚扬深情款款地道：“清儿，我只喜欢你一个，真的。你若是存心要与我断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但我的心永远在你这里……”

    按照书里的剧情，楚扬一番深情剖白后，原主早扑到他怀里，答应做他那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了。宋清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楚扬被她的反应怔住，还未说出口的一箩筐话全都堵在了嘴里，突然感到一些心慌，“你笑什么？”

    宋清摇头叹息：“我笑自己痴人做梦。”

    楚扬不明其意，只定定看着她。

    宋清终于收起方才敷衍的表情，无比平静地地看着楚扬：“殿下，我虽是安顺侯府的嫡女，却连别人府里的庶女也不如。我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嫁得同心之人，相守一生。遇到殿下后，我以为殿下会是那个人，也曾许下过白头之约。可既然赐婚圣旨已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再无可能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楚扬一向四平八稳的心忽然微微的裂开，他觉得慌张，脸上却依然维持着镇静，“什么叫算了？”

    宋清看着他，眼中现出决绝，“从前种种，不过镜花水月，殿下和我都忘了吧。”

    从前种种，镜花水月……楚扬沉下脸来，“倘若是本世子不愿呢？”

    宋清无奈道：“感情之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殿下强人所难，这就没意思了。”

    楚扬生气了。他是连中三元的天纵英才，是永平侯府的世子殿下。上京城多少姑娘喜欢他，他还不是看上哪个就纳哪个，谁敢轻易拒绝他的心意？这宋清，仗着自己对他有些真心，如此违逆他，实在是过分了。

    他眯起眼睛，不悦道：“难道跟了我还委屈了你不成？你以为你是谁？满上京城的公子贵女，除了我，哪个愿意亲近于你。就你这古怪的性子，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接纳你？连你父亲见了我都要礼让，你竟敢如此糟践我的心意？”

    宋清感到难堪，楚扬的话像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以前的感情算什么？他生气了，就可以说这些伤害人的话？就像书里面那样，他嘴上说着情话，却一次次地利用原主对他的忠诚，毫不留情地利用他，伤害她。宋清站着，没有说话，但双手紧紧攥着，指甲抠着掌心，疼痛不止。

    后院的风轻轻吹着。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半晌后，楚扬注意到宋清的举动，觉得自己方才话说重了，心里有些愧意，声音轻了一些，温和安抚道：“方才，是我失言了，你别往心里去。”

    宋清仍是没说话。

    “咱们还像以前那般，可好？”

    又一阵风吹过，她不由瑟缩了一下，头脑顿时清明。她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原主的悲伤情绪赶走，抬眼看着楚扬，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殿下真的喜欢我么？”

    “当然。”

    “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宋清微微笑着：“诚如您说的，我性子古怪，上京城没几个贵女公子愿意亲近我，可尊贵如殿下，为什么喜欢我？”

    楚扬怔住。

    “我认为殿下喜欢怜悯我，喜欢那种让我感恩戴德的感觉罢了。看着我一心信任您，将您奉为神明，您心里大约很高兴吧？世家公子，救赎一个卑微的贵女……”

    “你……”楚扬猝然打断她，“你满口胡言！”

    宋清不卑不亢，“是与不是，殿下细细思量。”

    “就算是怜悯，是救赎，那也是真心。宋清，一颗真心捧给你，你都不要么？”楚扬语气软下来。

    “真心？”宋清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难道没有秦家的缘故么？”

    楚扬怔住，喃喃地道：“你在说什么？”

    “虽然秦家已多年未曾看过我，但每年年关都送礼物给我。他们虽与我疏远，但心里尚记挂着我。殿下扪心自问，难道与我交好没有这一层原因么？”

    在书里，楚扬就利用宋清笼络秦家，让秦家成为他在南方的钱袋和臂助，最后却还是因为权势牺牲了秦家。此时，宋清的话戳中了他那点隐秘的心思，这是清风朗月的永平侯世子不该有的隐秘心思。

    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险些就要说出伤人的话来。可是他又很快克制住自己，看着宋清的眼睛，郑重道：“无论如何，我是唯一对你好，可以保护你的人。”

    “不是的殿下，您会抛弃我。”

    “我不会。”

    “您已经抛弃我了，在您让永平侯求皇上赐婚的时候，您已经选择抛弃了我。”宋清淡淡道，神色无波无澜，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这种淡然让楚扬心里发慌。这样的慌张，很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以前的宋清，是温柔的，是善解人意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的。若是二人有争执，每次也是宋清先服软。这次，他都将好话说了这么多了，她还是如此决绝。他觉得，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不，不会。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就算是宋清自己也不行。

    想到这儿，他暗暗攥紧拳头，沉声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清儿，我答应你，我不会主动见你，我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你好好想一下我说的话。”

    宋清硬着头皮，最终道：“殿下，您何苦这样为难我？”

    “为难？”楚扬喃喃地吐出这两个字，“你认为我如今是在为难你？”

    宋清垂眸，沉默不语。

    “宋清，你抬起头，看着我，再说一次。”

    宋清轻轻摇头，“殿下，算了吧。我心里没有您了，您对我的喜欢也并不非全然真心，咱们这样纠缠着，没意思。”

    楚扬想从她眼里看出从前的情意，责备、失望、伤心，可是什么都没有，她的眼里毫无波澜，完全的陌生，陌生的仿佛不像她。

    他对于宋清的自信突然摇摇欲坠。她为什么这样？她不应该是抱着自己哭一哭然后就听他的话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可是眼前这个人，是宋清的脸，一如既往。他内心有些闷，嘴里淡淡道：“清儿，这样的你，让我觉得陌生。”

    宋清平静地道：“殿下，人总会变的。您以前也答应过我的，不是吗？”

    楚扬眯起眼睛，有些不悦：“你在质问我？”

    “不敢，宋清只是陈述事实。”她蹙眉道，眼中露出些许不耐烦。

    “你……”那样的不耐烦让楚扬感到了羞辱，他一甩袖子，气道：“罢了，你走吧。你以为你是谁？！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不会了，多谢殿下。”她淡然道，福身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那样径直离开，毫不留恋他的宋清，让楚扬心里觉得烦闷，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宋清离开的背影，想起来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猫。它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难过，过了些时日，也慢慢地适应了。不过一个尚合心意的女子罢了，有什么要紧的，他是永平侯世子殿下，有鸿鹄之志，眼前这些，都是过客，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