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到王府时天已擦黑，左肩剑伤让女子的血肉外翻，她手捂了一路，不断有血从缝隙溢出。

    宋子慎掀起帷裳，扫一眼外面，冷声道：“王府到了，姑娘能下马车吗？”

    女子一声不吭，咬着牙，面色发白，泪珠大滴大滴落下。马车忽然刹住，女子一口血沫噗地往外涌，染红本就单薄的舞衣。

    “罢了罢了，我有何苦难为一个女子。” 宋子慎露出几分怜香惜玉的意味，单手捂鼻，对马车外的随侍喊，“来人！把她背下去。”

    被喊住的随侍不情不愿上马车将女子背下，宋子慎跟着轻快下车，大摇大摆走入王府。

    夜色如水，月华如练，廊下灯火盏盏亮起，映出地下白雪茫茫一片。五殿下爱梅，府里种满梅树，万里飞雪，梅花迎风绽放，鲜红夺目，香飘四溢。

    风雪卷入窗棂，一抹朱红出现在窗景中，定睛一看，是个眉眼疏朗的少年。何依认出他是五殿下好友，抓了件斗篷披上，急急出门，远远地朝他行礼。

    “何姑娘，好久不见。” 宋子慎止住脚步，弓身回礼，撇了眼身边随侍后跨前一步，嘴角勾出一抹暧昧笑意，道：“自姑苏一见，宋某对姑娘可是念念不忘呢。”

    “让宋公子见笑了。”何依往后挪一步，跟随他视线，才发现他身边站着个随侍，随侍背上还趴着个人。那人身形瘦小，乌发凌乱，散发一股血腥味，想必受了重伤。何依心下恻隐，对随侍问道：“你前来，可是殿下吩咐？”

    随侍因背着人，只能简单行礼，答道：“回姑娘话，殿下命小的把背上的女子送到姑娘这。”

    何依点头，视线无意撇向玩弄花枝的宋子慎，问：“那你呢？”

    “我来，倒不是他吩咐。” 宋子慎折下开得最艳的梅花枝“我不过恰好路过醉月楼，恰好遇到殿下的随侍，恰好帮他将人送来。而已~”

    冷风吹过，女子浑身抽痛，血沫从嘴角一点点流出，滴落在白雪上。

    “你先将她送到旁边的厢房。” 何依捏着花帕，吩咐随侍。

    随侍应声，背着女子离开。

    何依见四下无人，朝宋子慎走近一步，小声开口，问：“宋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民女，那名女子是谁了吗？”

    “她呀，是个舞妓。”宋子慎摘下枝头开得正艳的梅花，拿在指间反复碾转，“醉月楼好的舞妓都是哑女，她一路上不吭声，不说话，想来是个哑巴。”

    “宋公子，这是民女攒下的银子，不多，但也够请个郎中。” 何依解下腰间钱袋塞入宋子慎手中。

    宋子慎神色一紧，修长疏朗的眉眼闪过诧异，道：“何姑娘是要我找大夫给她治伤吗？”

    宋子慎没想到，眼前的女人能对五殿下在外带回的女子如此包容，状似不经意道：“我看殿下并不喜欢这女子。否则，她的伤在醉月楼就有人帮她治了，何须拖到王府，让姑娘出钱为她请大夫呢？”

    “民女和她都是女子，民女既能帮她，为何不帮？公子若不愿，民女自己去请。”何依生怕他跑，伸手要拿回钱袋，却被宋子慎灵活躲开，将钱袋藏在袖里。

    “我可没说不帮姑娘。” 宋子慎四处张望，发现没旁人后，狡黠一笑，道：“我就想知道，何姑娘为何不吃醋？”

    “吃醋？”何依面上有一瞬的慌乱无措，但很快平复下来，对宋子慎低身行礼，道：“民女愚钝，不知公子所言为何。还有劳公子出府为民女请一位大夫，民女在此谢过。”

    言罢，何依起身往向厢房处走去，风雪带来梅花的幽香，拂过她如瀑布般的青丝，淡紫暗花斗篷上月光倾洒，宋子慎目送她背影渐远，松开拿梅枝的手，玩味一笑。

    水云纹朱红镶金翘头靴无情地踩断梅花开得盛艳的梅枝，廊下灯火将身影无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