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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劫18

    月光零零散散映入湖底,沉寂的黑夜溅起水花。星光零落,迷迷糊糊间瞧见两三条黑影在头顶水域盘旋,洛桑一不留神,寒冷的液体不断从鼻腔涌进,迫使洛桑不住地张嘴吐出气泡。幸好,洛桑并不怕水,潜入水中反而更游刃有余。一番思索后,洛桑捂住慌乱跳动的心脏,凭借记忆寻找逃离的方向。

    初春的湖底清澈,洛桑轻巧地绕开纷杂交错的水藻,灵活地将身后黑影甩开一大段距离。她频频朝后望去,直到确认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来,才慢慢浮出水面大口呼气。岸边热闹的灯火为黑夜增添绚丽光彩,洛桑没心情赏灯,左右辨清方向后,俯身潜入昏暗的湖底,往邺京边界游去。

    当下情形,洛桑已在脑中演练上千遍。周应淮说得没错,洛桑此仙确实不讲信用。自见周应淮的那刻起,洛桑便觉得自己说谎话的本领愈发熟练,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能练就这份本领,还得多亏了周应淮这只诡计多端的妖。

    在周王府的日子,周应淮并不限制洛桑的活动范围,甚至允许她在邺京城内四处乱跑。洛桑将信将疑,很快便发现身边按插了不少周应淮的暗卫。她很清楚,如若她去寻谢时安和玄真,周应淮定会马上知道消息。她如今灵力被封,玄真灵力受制,谢时安只是个普通凡人,他们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周应淮。实力不足又何必去硬碰硬?于是乎,洛桑按兵不动,转而找上了周王府里的何依。

    何依对洛桑醒来的消息十分震惊,她从未料到重伤的人仅用十几日功夫便能活蹦乱跳,简直大呼神迹。洛桑隐瞒自己身为仙家的身份,感激地提起何依与杜大夫的功劳,并提出要拜访杜大夫。

    洛桑略懂凡人之间的礼数,上集市买了不少糕点酒酿,按沉香画的图纸,来到东街头的一处院子。说是院子,不如说是一圈篱笆围着间茅草屋。洛桑探头等了许久不见有人,便谨慎地走进院子,推开茅草屋的门。茅草屋内陈设简单,仅有一桌一椅一榻,风将木门吹得吱呀作响,洛桑放下带来的糕点酒酿,转身想走,脚下似踩到什么机关,一时间,气流动荡,小小的茅草屋变成张偌大的地形图。

    洛桑屏息凝神观察上面疏密有致的街道,竟发现眼前浮现的正是邺京城的地形图。她来不及想是何人布下的阵法,用手指一点点描绘上面的一条条街道,慢慢将视线落到流经邺京的河流上。周应淮的暗卫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哪怕洛桑稍走快些,也能立马跟上,走陆路是根本甩不掉他们的。

    那不妨尝试水路?视线随手指沿蜿蜒的河道往下行,离开邺京城时,河边突兀地被画了个红点。洛桑正要触碰,偌大的地形图轰然消失,四处景象一变,又回到了茅草屋里。

    地形图消失得突然,洛桑意犹未尽,在原地来回走动,却怎么也触碰不到机关。窗边有道黑影闪过,洛桑意识到自己不能逗留在此处,理了理衣衫,转身离开。

    回到周王府后,洛桑看上去与平常无任何不同,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脑海中不时出现的指尖描绘的路线,她知道自己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彻底离开周应淮控制的机会。上天似听见洛桑内心急切的呼唤。三日后,周应淮带她与何依登游船赏两岸风光。是夜,洛桑独自伫立在甲板望向平静无波的湖面,在黑夜里看到希望的曙光。

    灵力暂封的洛桑虽与凡人没什么不同,可常期锻炼的身体又比寻常凡人的体力要好些。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洛桑就甩开周应淮所派出的暗卫。她再三确认自身安全后,缓缓浮出水面,将憋了许久的一口气长长呼出。邺京繁盛的灯火已远去,激烈的心跳声也逐渐恢复平静。洛桑吸了口气,继续潜入水中。

    洛桑也很想上岸行走,可她知周应淮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黑夜沉沉,水中游行总比陆上行走来得安全。为了能顺利离开,洛桑不得不谨慎。

    四肢麻木地在水中划动,体内温度随水波逐渐流逝,洛桑捏个诀想要让身子暖和些,却一不小心扯断腰间细绳,一只铃铛飘到眼前。

    是传音铃!

    洛桑眸光一动,抬手要用灵力催动,可仅一瞬,方燃起的希望顷刻间被无情地浇灭。是了,她如今灵力被禁,动不了半分灵力。

    愣神间,水波动荡,一支冰箭擦过耳边,强大的煞气刺破传音铃,将洛桑震开五丈远。洛桑一眼便认出这支冰箭,半年前,在姑苏城,她被支一模一样的冰箭刺伤左肩。

    周应淮终究是出手了。

    洛桑不敢回头,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她不得不加快速度离开,阴沉幽暗的湖底将未知的恐惧无限放大,与冰冷的湖水相融,将她全身包裹。身后不时有冰箭飞过,洛桑极力去听水波中的异响,提前躲开频频射向自己的冰箭。不过一会,耳边嗡嗡作响的水流声影响洛桑的分辨,等听清冰箭方位时已来不及躲避。

    她大抵,要死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洛桑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她拼尽全力往远离冰箭的方向偏去,头一歪,冰箭在脖颈处擦出道血痕,丝丝凉意从伤口渗入。忽然,蓝光一闪而过,一道青色似人的身影不断朝她靠近。不知为何,洛桑想到凡界话本里常说的黑白无常,难不成因她是仙,收魂的换了件青衣?

    洛桑闭眼晃了晃脑袋,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晃走后再次睁眼,青色影子已触手可及。

    青色影子披散一头墨色长发,面上牢牢戴着张玄冰面具,让人探不出他半分情绪。如此冰冷的人,却在见到洛桑的那一刻,重重缓了口气。他双手结印,将射来的冰箭尽数挡下,又极快地在二人间布下结界。

    哪怕戴着面具,他的气息也不会改变,洛桑当下像着魔般,忘记现下的糟糕处境,鬼使神差地伸手要取下那张碍眼的面具。她是真的好奇,好奇玄冰面具下是张什么样的脸,好奇他这次会不会再次甩开她的手。

    涌动不止的水流隔绝两人,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洛桑的手轻而易举抚摸到一片温暖,手指触碰处,有一双眼静静地望着她。但,洛桑实在太累了,眼中所见皆变得支离破碎。有道声音让她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离开。可洛桑真的累了,她努力睁了睁疲倦的双眼,裂嘴挤出个惨不忍睹的笑,便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在有知觉的最后一刻,她感觉自己落入了个安全的怀抱。

    *

    夜风乍起,苍穹中浮云消散,一弯冷月当空悬挂。玄真受传音铃指示,蹑手蹑脚来到邺京长河旁,躲到岸边停靠的渔船上,露出双眼睛四处打量。

    河的上游是个不大的湖泊,每到初春,冰雪消融,水流比往常湍急,夜风更为刺骨,哪怕身为神仙,等了两个时辰,也会腿麻发冷。玄真摩挲手中握着的传音铃,心口处的跳动空前清晰。有关曲水阁的事,玄真早就知晓,只不过他从不需要和旁人交换利益,只当曲水阁是杜撰出来的地方。可这次,洛桑离开邺京城数日未归,玄真四处打听也打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他甚至偷溜回天界询问,可仍旧没有打听出洛桑的踪迹。玄真不知自己为何会心慌,日日安慰自己,洛桑或许是路上遇到好玩的事物而耽误了时辰。可日子一天天流逝,玄真终是按捺不住,一咬牙使用古老的法子,唤出曲水阁的人。

    寂静的深夜里传来突兀的水声,玄真捕抓到异动,双眼一动不动盯着泛起漩涡的水面。河水动荡,游鱼乱窜,黑压压地结群往上游挣扎,却又被毫不费力地拽入漩涡。漩涡越卷越深,巨大的拉力扯断系船的麻绳,渔船不受控制地往深不见底的漩涡飞去。

    玄真死死抓住船尾柱,强大的浪潮轻松地将渔船高高抛起,船头在半空中急速调转方向,重重地往往漩涡深处砸去。与此同时,一道蓝影从船尾疾飞而出,紫玉竹骨扇一翻,桃花顺风而下,却又在触碰水面时狠狠往下砸,本还翻滚的河面渐渐平静,一道青影从水中跃处,稳稳地落在岸边。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披散的墨发携青衣一同在风中摇曳。玄真回到岸上,站在男子面前,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人。男子没有因他的目光而感到不自在,反而是玄真感到玄冰面具下的那双眼睛有点瘆人。

    “你是曲水阁的人?” 玄真合上紫玉竹骨扇,指向男子手里拦腰抱起的人,“把她给我。”

    夜风微凉,连玄真也觉得冷极,可男子手里抱着的那团东西像是被冻僵,已经感受不到外面的温度。男子丝毫不顾忌玄真还在场,也不顾忌男女有别,将洛桑抱得更紧了些。玄真正要出声制止,却见男子四周升起点点蓝光,聚集在洛桑身上。玄真的话被噎在喉中。哪怕他离男子足有三尺远,也能感受到蓝光的暖和。曲水阁的人,看上去是在用灵力为洛桑取暖。

    “谅清君是首次与曲水阁交易,不懂规矩。清君还是先将事先说好的东西给我,我才能将这人还给清君。”男子语调平平,玄真却在其中感受到些许不容置疑。曲水阁行事隐蔽,手眼通天,不归属三界中的任何一方。玄真不想得罪曲水阁,自然也不想惹怒眼前人。他掌心朝上一开,一卷竹笺伴桃花而现。玄真的目光在竹笺上停留片刻,便很快将眼神移到不省人事的洛桑身上,下定决心一甩手,将竹笺抛给男子。

    竹笺在半空中定住,一道蓝光解开上面的绳结,竹笺打开的瞬间,玄真掐住衣角的手紧了紧,警惕地打量四周,等再回神,竹笺已化作蓝光消失不见。

    玄真呼出口气,询问道:“还不知曲水阁为何要知晓此事?”

    “清君要寻的人,曲水阁亦不过问为何。交易便是交易,过了今夜就该忘记。”男子收敛光芒,将洛桑搂得更紧,“这人伤得重,清君再耽误时辰,怕是救不醒她了。”

    洛桑面色发白,脖颈处有道明显的血迹,只是血并未往外流,在伤口处凝成一团。

    “跟我来吧。”玄真走在前头带路,落脚处选在邺京城郊的一间客栈。因离邺京城中心远,来往的人并不多,除了店掌柜,夜里没有其他人走动。掌柜见他们身上脏乱,手里还抱着位伤者,心里自然怕惹上麻烦,有空房也不想接待。男子沉默不言地往掌柜手里扔了一大锭金子,掌柜这才不情不愿给了他们间偏里头的厢房。

    男子将洛桑平稳放在榻上,轻轻握住她的右手,顺势坐在榻边。盈盈的蓝光自榻边如丝般升起,玄真透过由光织起的屏障看去,洛桑苍白的脸颊慢慢恢复了血色。

    玄真试探性地询问:“方才在水里发生了什么?”

    “清君,这个问题你与其问我,不如等她明日醒来再去问她。”男子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摆,蓝光在他起身间消散。等玄真反应过来,男子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随风飘落的雪花。

    玄真将视线移到洛桑脸上。凡间一月未见,洛桑已变换回天界时的容貌,或许是因在水中泡过,那张脸没有了在天界时的清冷出尘,显得肿了些。

    玄真伸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一朵小而精致的桃花渐渐现形,落在洛桑眉心处便消失不见。玄真看着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慢慢皱起眉,悬着的心才悄悄放下。他自幼时起便跟随玄灵圣君管理三界众生命薄,知晓万事万物皆有定数。玄真虽为仙者,也注定更改不了什么,但他也有心,见不得至交有难而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所以,玄真将未来之事托于梦境,提醒洛桑要避开此劫。

    洛桑沉浸在玄真制作的梦境中,呼吸声一道道加重,玄真捻起衣角抹去洛桑鬓边冒出的冷汗,起身替洛桑盖好被褥,视线在飘落的雪花中停留一瞬,转身离开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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