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回到莲峰港，看到家里干净如初，周远夏就知道肯定是贺商来帮她打扫过了。
四月的莲峰港，比起墨西哥的湿热，更多的还是春日乍寒的清冷。
本以为到家会像过冬，却因为贺商的准备而温暖不已。
只是，习惯了每天的忙碌，突然闲下来让人很不适应。
躺在久违的大床上，周远夏反而睡不着。
她发了信息给站长那边报平安，站长激动的跟她分享，因为她的视频，很多人看到了保护海洋生态的必要性，国际知名食品厂商Frist集团决定资助他们，马上岛上就会有更多新设备，也不用担心后续的经济状况了。
周远夏为他们感到高兴。
这一趟辛苦没白费。
远离了海岛，此时她也需要回归正常的生活。
虽然错过了贺商的生日，但其实她早就提前安排过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先把为他庆生的事情重新安排了一遍。
然后，去贺商的律师接他，主打就是一个惊喜。
半年没来，律所今天似乎很是忙碌。
门口各种自媒体记者被堵在楼下，要不是前台小姐姐看到了周远夏，去后门接的她，她恐怕都进不来。
“今天什么日子，外面怎么这么多记者？”周远夏边走边问道。
前台：“都是来找贺律的。他正在和我们老板开会，你先去他办公室等等吧。”
周远夏看了看时间，还早，也不着急，轻车熟路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去了办公室。
只是，里面还有两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妇和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农妇眼睛肿得像是哭过，小女孩却很是无聊地在摆弄积木。
估计是他的委托人。
怕对方不自在，周远夏选择了会议室旁边的休息间。
休息间属于半开放，她虽无心，却还是听到了隔壁的谈话。
“……贺商，你是不是疯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媒体把这事闹的有多大，根本没有律所敢接。你居然还要为她做无罪辩护，你知道成功比例有多低吗？更何况还是孤证，这一场官司就是必输的。你是我们律所的金字招牌，你要是输了，对你的将来打击有多大你知道吗？”
贺商的声音依旧如初，“我不接，就没人帮她了。她还小，不应该去坐牢。”
“那跟你也没关系，那是他们的命。”
“吴顺，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通知……”
周远夏很少碰到贺商如此强硬的时候，或者说，温柔是他的底色，任何事情他都会留有余地。
但显然这一次，他连自己的余地都没留。
周远夏从不干涉他的决定，所以，听到他回办公室，也没着急过去。
反倒去茶水间弄喝的去了。
透过茶水间的玻璃，正好能看到他办公室的情况。
贺商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来刚才与合伙人吵过架。
无论何时，他都是情绪稳定，不把私人情绪带给别人的。
他们聊了点什么，农妇赶紧站起来就差跪下了。
贺商穿着深蓝色西装，人高腿长，干练笔挺，却依旧气场温暖。
他稳妥地拖住农妇，没让她跪。
甚至不知道说了什么，农妇那张憔悴的面容上还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他是一个会带给别人希望的人。
周远夏本来还有些担心，但现在反倒觉得没必要了。
送走农妇和小女孩，贺商这才注意到站在休息间门口的周远夏。
他眉眼上扬，快步走到她面前，“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贺律师现在能走了吗？”
“当然，等我一下。”
贺商当即回去收拾东西。
不过为了躲楼下那些记者，两人只能偷摸走后门绕了一大段路去往停车场。
贺商本打算开车的，却周远夏拦住了，“你上我车。”
贺商有些意外：“这是打算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路上两人聊起小女孩的事情。
贺商温柔解释：“这小姑娘为了救一只被捕的海龟，跟捕鱼老板争抢的时候，导致老板自己不小心摔到了海里，淹死了。本来责不在她，只是一起意外，但当时老板落水后，她可以选择叫人救援，她没这么做，她选择了先救那只海龟。家属后来坚持要告她蓄意谋杀。可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
这的确是个很难判的案子。
在很多人看来，区区一个海龟，怎么跟人命比。
可对她来说，生命本就平等，人又高贵得到哪里去。
所以她理解贺商，也支持贺商。
“你会赢的。”周远夏坚定道。
贺商被她逗乐，“也只有你会这样无条件相信我了。”
两人一路开心地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当地特色的小吃店。
来的算早，摊位还没完全铺开。
周远夏一进去就喊来一套全家福。
服务员像是听到暗号一样，立马出来把他们带进了里面的包间。
很快，这全家福套餐就上来了。
酸菜鱼、糖醋里脊、麻婆豆腐、红烧排骨……
贺商看着这熟悉的菜式，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没有说。
刚尝了第一口就惊住了，“这味道……”
“是不是跟学校门口的一样？”周远夏眼睛亮亮地问他。
贺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每一盘菜，每一样都尝了一口，“你怎么找到的？”
周远夏笑着没说。
此时，包间内的灯光忽然一暗。
老板娘推着餐车把一个米糕蛋糕送到两人面前。
米糕上写着“贺商，生日快乐”几个大红字。
周远夏低声提醒，“快许愿。”
贺商心里千头万绪，一一照做。
等吹灭蜡烛，灯光亮起看到老板娘真容时，他就明白了。
他学生时代，每年的生日最喜欢吃的，就是学校门口这家饭馆的全家福。
可惜毕业后学校拆迁，这家店搬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他找过很久没能找到。
这记忆中的味道，他心心念了很多年。
他都不记得是否跟她提过。
她却记得他十年前的喜好。
帮他找到了。
贺商握住周远夏的手：“谢谢。”
周远夏笑着打岔，“今年我们的寿星许什么愿望了啊？”
“当然还是那个，你能嫁给我。”
“……”
周远夏与贺商虽是高中就认识，但他们是直到大学才在一起。
那个时候她的生命里有占据重要份额的陈观野，所以，她与贺商之间没有那么深的关系。
但是陈观野不在的那些年，贺商却一直陪着她。
是他陪着她度过了最为艰难的那几年。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该结婚了。
周远夏的理智也是这么想的。
可每次当贺商求婚，她就无法真的下定决心说出那句我愿意。
婚姻好似一道分水岭，把他们的关系禁锢在男女朋友这一步。
她好像始终没有做好要和他组建家庭的准备。
但贺商太善良了，她沉默，他就立马给了她台阶下，“别皱眉，我可以再等等的，不急。”
周远夏不想破坏气氛，把米糕推到他面前，“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
半年不见，她总是能带给他心动的惊喜。
贺商把盘都清空了依旧觉得意犹未尽，特地留了老板娘的联系方式，表示以后还会再来。
饭后，周远夏递上去一个礼物。
是用贝壳做的书桌灯。
泛黄的贝壳里包裹着红色的内里，像是一颗又一颗的心，把灯打开，里面的心就被照亮，所照之地，就连空气都变成淡淡的甜粉色。
“这是我在墨西哥亲手为你制作的。虽然晚了些，但你办公实在太冰冷严肃了，以后这个放进去，就都海洋沙滩的味道了。”
贺商低头看了一眼，只是她送的，他都喜欢，“谢谢。”
成年人的生日没有那么多的狂欢与放纵。
吃完饭，送完礼物，贺商就改送周远夏回家了。
第二天，他把这生日礼物放在了办公室。
大家看到立马过来围观。
“我去，这不是加勒比贝壳嘛。天啊，这用了上百个了吧？”同事们有人识货，惊呼起来。
“不就贝壳嘛，你至于这么惊讶？”
“你懂个屁，我之前去墨西哥旅游的时候，就是冲着这贝壳去的。这贝壳又少又难捡，不仅得早起赶最早一波浪，那还经常有飓风出没，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而且也不是每天都有，很可能你找了一天都找不到一颗。我才搞了两天就放弃了。”
“……”
“这是钱买不来的，必须是靠自己一颗一颗去挖去捡的，而且你还得能抢得过当地人才行。听当地人说，把这贝壳做成灯，就代表着海神的庇佑，能让人身体健康，心愿达成。贺律，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是我们远夏送的吧。”
贺商温柔地笑着，“当然。”
“她对你可真好啊。”
是啊，挺好的。
他们之间关系稳定，对彼此也无可挑剔。
但他又清楚的明白，她在他的身边，他却始终走不到她心里那个最深的位置。
那里有个人，只要在一天，他就走不到下一步。
他要把那个人挖出来……
*
周远夏虽是自媒体，也是莲峰港海洋生态保护协会的成员。
替贺商补过完生日，她就去救助站报道了。
莲峰港的救助站位于海边的一个偏远小渔村里。
为了方便救治搁浅的海洋生物，他们在这里租了一个废弃的厂房，改造成了救助站。
刚走到门口，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他们的院子里进。
这男人看装扮像是附近的居民，以前也不时会有人好奇地来看看。
周远夏并没有立马叫住他，而是暗中跟在后面看他想做什么。
院子里的蓄水池被改造成了水族馆，一些救助下来在修复期的海洋生物们都会在这里。
她看着这个人走到了蓄水池边，四处看了看，从包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然后要往里洒。
“你在干什么？”周远夏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呵斥道。
男人吓了一跳立马收手，“看看你们救回来的这些啊。”
“你手里拿是什么？”周远夏问。
男人眼神闪躲，“就是糖。”
“我看看是什么糖。”
“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的鱼也吃这些，我怕它们饿着，给它们送点而已。”
周远夏指了指旁边的警示牌，上面写着禁止投喂的标语。
男人不悦地喊道：“你放手，我不喂了还不行嘛。”
“不行。”
周远夏记得之前看到群里讨论过，说有人悄悄投毒，但是始终没抓到人。
今天让她碰上了，是不可能让他走了的。
周远夏直接打了他手肘的麻筋，他手一松，几颗红色药丸掉到地上。
她急忙捡了起来。
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老鼠药。
周远夏：“是不是糖验验就知道了。”
周远夏把糖装起来示意要往里走。
男人脸色一变恼羞成怒要来抢，“还给我。”
男人拽住她的手，气急之下，他抄起一旁的警示牌就要朝着她砸下来。
周远夏往他腰下踢了他一脚就往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人。
但似乎今天救助站的人都不在。
半天都无人应答。
办公区的门窗紧闭，周远夏根本没有可以跑的地方。
男人很快就强忍着痛追了上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眼看着他就要拽住她的胳膊，她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哀嚎。
她扭头。
阳光刺眼，无法直视。
只有一个熟悉的轮廓，逆光站在他们两人中间。
周远夏用手挡在眉前，这才看清来人。
是陈观野。
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远夏在震惊中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陈观野单手拧着男人的胳膊，将他直接甩到一边。
他的脚踩住他刚才要抓周远夏的那只胳膊，眼神冰冷，像看垃圾。
他让周远夏把刚才抢到的东西递给他，然后蹲到男人的面前，递到他嘴边道：“既然是糖，那就吃了证明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