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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复活之密

    别来无恙?

    花瑛不禁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凤凰羽涟那里来的脸,竟能说的如此厚颜无耻。

    但她也不生气,毕竟早在十年前就已与此人为敌,他或嘲讽或激怒的话语,现如今于花瑛而言都如空气一般没有任何伤害。

    只是花瑛有些感到困惑的事,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让她沉默不语。只默默的注视着凤凰羽涟的一举一动,似是要从那细微之处窥得一丝先机罢了。

    却不成想,她那或明或暗眼神,反倒让凤凰羽涟有一瞬的迟疑。

    他与花瑛自始至终才见了数面而已。一只手都能数出来的见面中,花瑛一直都是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甚至在凤凰羽涟长久的印象里,花瑛就不是一个会不动声色的姑娘,或者说,她冲动到可以称之为愚蠢的地步。

    可眼前,这个眼底明明闪过一瞬的杀意,却能做到按兵不动的花瑛,显得过于淡定,甚至会让已经有近四百岁的凤凰羽涟都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只十年不见,“人”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凤凰羽涟不禁疑惑的心道。

    事实上花瑛的沉默并非凤凰羽涟以为的那么复杂。不过是不知道他抓自己是为了什么、又为何会留她一条性命罢了。

    至于其他……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破绽有之,不想让他如此安生的心思亦也有之罢了。

    凤凰羽涟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墙上的符箓,确定所有符咒都没有失效,这才放下心来。尽管不知道这十年后的姬花瑛打得什么主意,但有这些符咒在,凤凰羽涟料定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不过是花些时间套出消息罢了,凤凰羽涟很有自信的冷声讯问道:“当年予亲眼所见,你的心脏被那黑龙所毁。予有些好奇,这些年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问到这,凤凰羽涟突然灵光一闪,心底不禁开始盘算起来。若人皇还不知他这师妹还活着的消息,是否也会有一些利用的价值?

    凤凰羽涟的脑袋在牢房外忙的热火朝天,牢内端坐着的花瑛却是纹丝不动。

    面对凤凰羽涟的讯问,她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一副不听不理,任由处置的无赖模样。

    凤凰羽涟见状也无所谓她的态度,继续第二个问题:“昆仑封山时,你已经落入深渊了。予和白止是最后离开那里的,可以肯定你被封在了昆仑玄境里。这些年不单是白止派人在那里盯着,予亦有派人守在那里,却从未收到过诸如昆仑现世的情报。姬花瑛,你,是如何离开那里的?”

    其实这一问才是他最最担心且在意的问题。若昆仑现世,其中的众神兽定会站在昆仑战线。当初自己先下手为强,并未考虑过若昆仑不败的下场,好在昆仑隐世了才令他长舒一口气,若此时昆仑现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以当他小心问出这一问题时,背在身后的手都在不住的冒着汗。令他不得已将白止的名讳搬了出来,想借机转移和刺探花瑛的反应。

    却不知,花瑛是否是从他略带紧张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破绽,只听她哼笑一声依旧没有回答凤凰羽涟的问题。

    但她在听见“白止”的名字时,那一瞬间的动摇,还是率先一步落进了凤凰羽涟的眼睛。令后者微微弯起了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来。

    昆仑没有现世!

    凤凰羽涟确信道。尽管花瑛没有答复,但那一瞬间的愣怔和哼笑,也足以让凤凰羽涟猜到答案了。果然她还是那个姬花瑛,那个蠢到不似以墨一脉的姑娘。

    “第三个问题,你到这东海一带,是带着何种目的而来的?”他幽幽的问着。本以为会像方才两个问题那般得不到丝毫回应。却不想这次的话音刚落,花瑛就倏的睁开眼睛。

    那比之方才愈加红的妖异的瞳眸静静的注视着凤凰羽涟。却让他一瞬间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雀儿一般,无法动弹。

    花瑛喑哑的声音响在牢中,本应是不大的声音却如擂鼓一般一声声敲击在凤凰羽涟的耳膜之上。

    “凤凰羽涟,你太过于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抓到我,就可以从我这里套取你想要的信息?你可曾想过,我的生死甚至在此现身都可能并非我的意志啊?”

    “若是如此,你所猜到的又有何价值可言?”花瑛难得用一种肆意到狂妄的神情盯视着凤凰羽涟。方才还成竹在胸的他在花瑛这番神情下,不禁也有些动摇道:“你什么意思?”

    花瑛叹声道:“意思是,不过皆是为人棋子罢了,不要自以为是站在棋盘之外的。”

    还不待凤凰羽涟细想她这句话的含义,突然,端坐在原地的花瑛喟叹一声:“时间差不多了。”

    紧接着,一阵骇人的红光自她落在茅草上的血迹里散发出来,直穿过地牢屋顶冲入天际。只一瞬,整个龙蛇族敷地之内都腾起一股不详的黑气。它们在空中汇成一条长龙,一端飞快的向地牢方向涌去。

    与此同时,地牢之中。明明无论是灵力还是妖法都无法施展的牢房内,花瑛以血迹在地上绘制的法阵竟发动了起来。她端坐在阵中,冷声对凤凰羽涟道:“凤凰羽涟,你还当我是十年前被你和白止骗的团团转的姬花瑛吗?”

    她极尽嘲讽的扫视了一眼满布墙壁的符咒,蔑视道:“你,根本关不住我!”

    倏的大量的黑气涌了进来,一片混乱之中,凤凰羽涟勉强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却是令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愣怔的注视着被黑气所缠绕的花瑛,那一瞬,他仿佛瞧见了表情似乎变得狰狞无比的“花瑛”。仿佛那一瞬说话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其他什么令人可怖的存在。

    “你!”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自法阵处传来。无数巨石落下的声响中,凤凰羽涟清晰的听见了花瑛的声音。

    她平静不带一丝感情道:“下次见面,你会为屠杀昆仑付出代价。”

    不似她与白止的决裂。对凤凰羽涟,花瑛的话,仿佛就是平静的宣判一件已经定了罪的事一般。

    却更让听到的人胆寒。

    凤凰羽涟的面色前所未有的暗淡,他面对着眼前被炸到露天的地牢,将手攥的死紧。

    “姬花瑛……你究竟是什么人!”

    ***

    就在黑雾升起之时,被关在龙蛇族行宫的白止似也感受了那股不详的气息。

    他抬起虚弱的头,奋力的向外边张望着。可被凤凰羽涟强制化成小鸟的他,根本透不过盖在鸟笼上的层层幔帐。

    白止只能艰难的爬起身,再一次向鸟笼的禁制发起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鸟笼上的黑布被人掀起,阳光争先恐后的向笼中的白止投射而来。白止被那刺眼的光芒照醒,浑沌间听见凤凰羽涟怒不可遏的声音:“你是想把自己撞死,还是想把我气死!”

    白止:“……花瑛呢?她怎么样了?”白止虚弱着问道。

    小小的鸟笼中尽是他掉落的染着血的羽毛,一次又一次冲向禁制,让他遍体鳞伤。可他看见凤凰羽涟时问的第一句话依旧是“花瑛呢?她怎么样了?”

    原本每次被他如此问都怒不可遏的凤凰羽涟,这次出奇的沉默。白止小小的鸟眼瞬间聚成一线,他挣扎着爬起鸟身,嘶哑的斥问着:“花瑛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把花瑛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令凤凰羽涟一阵酸涩,见他又不顾自身伤势开始冲击禁制,凤凰羽涟的眼底有一瞬掠过一抹令人看不懂的神色。他冷声问道:“你可知她究竟是什么人吗?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白止倏的一怔。他没有听懂凤凰羽涟在说什么,只重复道:“你把她怎么了?”

    凤凰羽涟:……

    他沉默片刻,随即开口一字一句道:“她离开了。用的应该是传送阵,至于去了哪里,我不清楚。”

    白止听到“传送阵”时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可还不等他庆幸花瑛活着离开了,就听凤凰羽涟道:“你可知,地牢中被我设了封禁灵力和妖力的符咒。可姬花瑛她还是在我面前用传送阵,逃跑了。”

    “方才那股不详的力量,想必你也感知到了。那正是姬花瑛唤起,并驱之发起传送之阵的力量。”

    白止愕然,一瞬间不清楚凤凰羽涟想要说什么,或者说,他并不想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可凤凰羽涟依旧开口问道:“白止,回来的真的是姬花瑛吗?”

    白止:!!!

    ***

    【予可以放你回到族里,只不过白止,你这一次的行为已经触及到予的底线了。予会将你的所作所为通告全妖族。至于毕方长老那关,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白止的身影出现在毕方领地时,已经又过去了数日。凤凰羽涟解了白止的禁制,他化出人形满身是伤。只是这一次,他的“兄长”不在去关心他的伤势了。

    他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一步步向族内走着,耳边萦绕的依旧是那日凤凰羽涟的质问之声:“白止,姬花瑛究竟为什么能死而复生,你有认真思考过吗?”

    思考吗?他是不曾思考过,可真的是他没有思考还是他不敢?

    就连白止自己都无法给出答案。

    可是这一次的变故,终究让他无法再如此浑浑噩噩下去了。他在龙蛇族的所作所为一经散布,他乃至毕方一族顿时成了妖族内的众矢之的。哪怕他是被凤凰羽涟送到毕方边界才解开的禁制,可如浪的批判怒骂之声,依旧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他这位毕方少主耳中。

    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这一次在他脱离禁制后,不是急切的去寻找花瑛的下落,而是回到了毕方族内,静静的接受他该承受的责罚。

    他望着面前护着自己长大的长老们,一个个怒不可遏却又心痛不已的样子,他的神情依旧空白一片。哪怕他当众跪在祭台之上,面对先祖的排位时依旧不曾有半分改变。

    执鞭长老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声响在耳边,却是迟迟不肯行刑。可白止心底清楚,他身为毕方的少族长,若毕方一族坚持不肯罚他,接下来等着毕方一族的怕就是被他族屠杀的地步了。

    事情是他一个人做的,没有必要拉上全族陪葬。是以他低下头,平静的对执鞭长老道:“行刑吧。”

    执鞭长老眼中的泪水瞬间滑落下来,就连祭台下的毕方族人都一个个于心不忍。可终究,不能因一人之过连累全族的性命。

    鞭声一下下落在白止的脊背上。他混沌的脑海像是被疼痛牵扯着清明了不少。

    他不是没有发现花瑛的异常。一次次摸不出的脉搏,和那胸口陈旧的伤疤……

    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怕一旦承认,自己的希望也会随之一同消散殆尽。

    直至最后一鞭落下,他也支撑不住随之栽倒在祭台之上。周边混乱的声音已经传不到他的耳中。也没有人听见他那微乎其微的声音。

    一句“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啊……”终究只成了他一人不得解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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