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

    宋雨微信问她参不参加同学聚会，彼时季杳正在家晒太阳，跟怀里的咪咪一样，昏昏欲睡。她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瞧着小院的光景，才低头回复宋雨：不想去。宋雨的语音电话直接追了过来，说她好几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了，有点说不过去。季杳轻笑，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她太久没参加了，大部分同学也早就不联系了，再次见面只会尴尬。

    “我听说，林朗会来，你也不来？”宋雨暗戳戳提示，她一直认为林朗跟季杳有暧昧。

    “他来不来与我又没什么关系。”季杳打了个呵欠，“我假期也没几天，还是让我好好在家待着吧。”

    “哇哦，”宋雨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苏、苏日安居然也来？以前对他家的有钱没啥概念，后来他老爸捐了一栋楼还重修图书馆，才发现这家伙是富豪之子哇。”

    季杳顿时坐直了身体：“你怎么知道他也来？”

    “他刚被林朗拉到咱们班微信群啦，说是来参加的。谁叫你不愿意进群的。”

    “哦，群里也都不太熟，不想进。”季杳歪了歪脑袋，“你把聚会的地址发我一下。”

    “怎么突然想来了？”宋雨在电话那头调侃，“难不成是为了苏日安？”

    “那你给不给嘛？”季杳摸了摸咪咪软乎乎的肚皮，“蒋老师来吗？”

    “老师这几年都没来，今年估计也还是不来。”

    “那好吧。”

    “打扮漂亮点。”宋雨再次友情提示。

    季杳挑了挑眉，敷衍地嗯了两声。

    季杳来到聚会的酒店时，觉得大家真的过得不错，饭店都定得这么高级。她来得算是晚的，走进包厢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些变化，她只觉得有几位面熟，却不记得名字。

    一位穿着黑色长靴的短发女孩走过来：“没想到你也来啦？宋雨之前说，我还不相信。”

    季杳只能露出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

    这时有别人叫了面前女孩的名字，她才认出这位是陶玥，曾经在高二做过自己的同桌。她诧异地又悄悄看了她几眼，才从现在这张脸中找出昔日那张稚嫩面孔的影子。

    幸好宋雨也随后就到，季杳松了口气，果然是尴尬的场面。宋雨拉着她咬耳朵，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穿得一如既往，宽松牛仔裤，浅紫色加绒卫衣，加上一双沾了灰尘的运动鞋，实在是寒酸。季杳淡定地喝了口水，环顾四周，确实大家都穿得人模人样，宋雨更是从头发丝儿到脚尖的精致。

    更令季杳意外的是，杨胜远竟然也出现了。以前乱蓬蓬的头发如今打理得非常清爽，黑框眼镜换成了轻薄的无框眼镜，露出了的额头和眼睛，穿了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毛衣，身姿挺拔，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宋雨小声惊呼：“没想到杨老师变得这么帅。”

    季杳刚咧开嘴想嘲笑宋雨花痴，杨胜远便来到了自己面前，于是那个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季杳不得不站起身来：“杨老师！”

    “能跟你单独说会儿话吗？”杨胜远声音清朗。

    “好、好哇。”季杳跟着他走出包厢，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窗前。

    “好久不见。”杨胜远微微笑了笑。

    “好久不见。”季杳干巴巴地回应。

    “大二开始，每年我都来参加同学聚会，可是没有再遇到过你……”杨胜远面上平静，话语间却有几分小心翼翼，“原本都打算放弃了，前两天看到宋雨在群里说，你会来。”

    季杳那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

    “我曾说如果有缘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呢？”杨胜远紧张地看着她。

    季杳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依旧清清亮亮的，只是比当年更多了些从容坦然：“杨老师喜欢的应该不是现在的我了，你怀念的只是多年前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我们就保留那份美好的怀念好吗？”

    杨胜远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独来独往的男孩，他笑了笑对她伸了伸手：“这一次，告别吧。”

    季杳握了握他的手：“再见，杨老师。”

    季杳并没有等来苏日安，直到聚会结束，他都没出现，林朗也是。回程的路上，车子迎着夕阳，车内正播放着音乐：……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

    2010年冬

    北京下雪，到周六的时候，季杳去苏日安租的房子。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是一部老电影《青木瓜之味》，季杳抱膝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研究摄影的苏日安很喜欢这部电影的镜头，只是看到她这样，他竟无法将视线集中到电影中。

    苏日安禁不住亲了亲她的侧脸，见她没反应，又忍不住转过她的脸wen她，季杳往后躲了躲：“看电影呢。”

    苏日安碰了碰她的唇，眼睛紧紧盯着她：“不耽误你看。”说着，又吻了上去，丝毫不给她/息的机会。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梅从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遇到了她的少爷…季杳和苏日安窝在一起看电影结局，身上披着一张薄毯。

    季杳背靠在苏日安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喃喃：“梅，爱少爷吗？”

    苏日安将她翻过来，额头抵着她的，眼睛盯住她：“你爱我吗？”

    季杳脸颊上的潮红瞬间变得苍白，她抿了抿唇，捧着他的脸：“我不爱你……为什么会做你女朋友，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苏日安神色不安：“我怕你只是觉得我合适而已……”

    季杳亲了亲他的下巴：“季杳爱苏日安。”

    苏日安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项，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的失态。季杳抱着他，轻抚他的后背，倾听他错乱的呼吸声。

    第二天季杳早早起床去打工，她要去一家培训机构做兼职数学辅导老师。苏日安见她狼吐虎咽地吃早餐，不由得劝她：“要么今天别去了，也快期末考试了，复习时间多紧张。”

    “最后一周了，之后就专心复习了。”季杳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擦了擦嘴。

    苏日安啄了啄的唇：“出门涂点润唇膏，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

    季杳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出门去了。

    这个寒假过得并不安生，至少对季杳是如此。过年前两天，母亲在雨地里跌了一跤，这导致季杳春节都是在医院度过的。

    苏日安在得知季杳妈妈住在县医院的时候第一时间便从云城开车返回县城，奈何正碰上春节返程高峰，他抵达的时候，已是华灯一片，空中还飘着雨丝。

    季杳从供水处打了瓶热水往病房走，走廊上的白炽灯亮得晃眼，仿佛仍是白昼。季杳打了个呵欠，才感知到口袋里的手机在滋滋震动。接听起来，她听到电话那头苏日安气喘吁吁的声音，便赶忙将热水壶放回病房，确认母亲仍在安睡，才匆匆离开来到楼梯口。季杳母亲住在六楼，因过了探病时间，苏日安只能偷偷从楼梯溜上来。楼梯口处蒙在一片阴影当中，这本就是一栋颇有年代的住院部，墙皮有些斑驳，她扶着墙慢慢探近，苏日安突然从黑暗中跑出来，吓了她一跳，随即又跑过去抱住他。苏日安紧紧抱着她，呼吸贴着她的后颈，不自觉地蹭了又蹭。

    这两天过得十分煎熬，季杳第一次发觉自己在面对母亲突然生病这种事上的脆弱，她无人可依。尽管小叔和婶婶当时陪在她身边，但那种内心的恐慌感是谁也无法安抚抹除的。可是现在，靠在苏日安怀里，她竟觉得如此安心，不知是因为母亲病情不严重，亦或是他比任何人都要特别——特别得令她想要依靠。

    除夕夜的烟花在窗外绽放，照亮了这一处小小的两人。苏日安吻了吻她的面颊，详细地询问了季母情况。其实季母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初摔那一下被吓得够呛，这两天缓过来了不少，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苏日安正想说过两天他来接季母出院，却不巧，他手机响了，虽然被他挂断了，但这电话孜孜不倦地打来，苏日安只得接起。季杳习惯地往旁边走了走，却被苏日安牵住了手。

    简单地沟通了几句，苏日安就挂断了。他面上有几分矛盾，季杳也差不多明白这通电话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除夕晚上，你这么跑出来多令家人担心。”季杳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

    “可是……我还没见到阿姨。”苏日安眉头紧皱，原本今年过年就打算正式拜访季家的。

    “我妈现在也睡着了，以后多的是机会。你们家每年春节才能聚到一块儿过几天，你多陪陪叔叔阿姨吧。”

    “过两天我来接你们？”

    “不用，你在云城，来回开车多不方便，而且天气也不好。到时候我小叔来接我们。安心回家过年吧。”

    苏日安拉过她另一只手，依旧犹豫。季杳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你今天突然过来，被吓到之余，更多的是开心。苏日安，”季杳疲倦的眸子散发着光彩，“以后，你要一直陪着我。”

    那时候的季杳并不知道，年轻时候说出的话，只是因为无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