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

    寒假，季杳乘坐高铁回老家，季霄并没有回来，说是要留在上海打工，季妈妈也就随他了。季杳这次回家，家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花花在迎接她。小咪怀着孕，步履蹒跚的，常常睡在自己的小窝里。母亲还是没变，将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时候竹新村的旅游业开始起步，家里的小楼给她重新装修了一番，时不时有顾客来住，算是主要收入。

    年前几天，新新大学生们约定了聚会的地点。季杳赶早班车来到一中，整个校园空旷得很，她去了高三教学区转了转，家属楼就在教学楼不远处，楼前空地上有一个小孩子跟小狗在晒太阳，她没走近。

    重新出来来到路边，那个小卖铺还开着，季杳进去买了一瓶水，低头看到冰柜里还有雪糕，思虑片刻还是没胆量在这零下的天气里吃雪糕。她靠在校门口等大家。没等多久，姚羽也来了，她穿着驼色大衣，脚上一双白色靴子，面上的妆容精致。

    季杳一开始还不敢认，后来还是姚羽主动向她走来，拍了拍发傻的她：“你怎么还穿得这么……朴实？”季杳穿着一件黑色长羽绒服，脚上踩着雪地靴，绑着低低的马尾，还是一张素颜朝天的脸。

    姚羽说着便挽了她的胳膊往里走：“苏日安他们在打宿舍区空地那儿打篮球呢。对了，你们都在帝都上学，应该联系蛮多的吧？”

    季杳点点头：“我跟林朗同校，他经常来找林朗打球，本来两所学校离得也不远。”

    姚羽嗤笑一声：“林朗还真是可怜……”

    “嗯？”季杳不解地看着她。

    姚羽却并不往下说了，只说：“今晚别走了，住我家呗。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季杳摇了摇头：“不行诶，已经跟我妈说好了，明早安排了事儿。”

    “那行吧。”姚羽也不勉强。

    两人来到宿舍区的篮球场，果然见到苏日安、林朗和班上几个男同学在打篮球，姚羽冲他们喊了一声，几人一齐看过来，苏日安当即把球传给林朗，自行跑了过来。

    “季杳你来啦，来得好早。”苏日安用袖子擦了擦汗。

    季杳看了他几眼，2周前他们还在大学见过面。那会儿天正下雪，他突然捧了一束红玫瑰跑来，大雪天里不打伞把自己拦在校道上，自己把伞匀过去，两人站得很近，他的头发都被雪打湿了，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周边簌簌的落雪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自己就仓皇而逃，连伞都落在地上。

    这是那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季杳觉得耳郭热得发烫。倒是苏日安还是一如往常，穿上外套跟她们俩站在一起看林朗他们打球。

    苏日安跟姚羽闲聊了几句，姚羽的电话便响了，只得走开去接。苏日安往季杳身边靠了靠，季杳抿着嘴想要往一旁退两步，却被苏日安抓住了胳膊。

    季杳挣了挣，又不敢幅度太大，小声：“你干嘛？”

    “我们谈谈。”苏日安直接拉走了季杳，在场打球的几人竟看呆了。

    孙泉搭着林朗的肩：“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苏日安找季杳有事呗。”林朗随便扯了扯，他倒是知道季杳那种性子，即使谈恋爱也不想众人皆知，更何况现在苏日安还没追上哩。

    孙泉玩笑：“哎我说，你跟季杳一个大学，多好的缘分啊，不追一追？”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能喜欢那榆木疙瘩脑袋嘛。”林朗立刻拍开孙泉的胳膊，他可不想跟苏日安的兄弟感情破裂。他又看了几眼还在打电话的姚羽，听说她好像谈了新的男朋友。

    苏日安拉着季杳一路来到万紫千红园，这园子今天居然没上锁。这时节的园内除了竹子依旧苍翠，其他花坛里都只剩下枯枝残叶，褐色的一蓬蓬。两人钻进竹林，苏日安才放开她的胳膊，季杳立即退后2步拉开距离。

    “季杳，我喜欢你。”苏日安说完这句话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上次那么浪漫的场景下，他没说出口的话，换成现在这个场景，多多少少让他内心没底，千万情话到最后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而已。

    季杳缓缓地眨了眨眼，她有时候会有突如其来的预感，就像上次她躲开了，可这次她躲不了，或许从决定参加同学聚会就知道，她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直到她轻轻点了点头，苏日安才觉得空气流动，恢复了呼吸。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的。季杳偎在他怀里，一只手轻轻扯着他的衣角。

    两人从园中出来的时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季杳不想被同学们打趣，所以不希望苏日安大张旗鼓宣告，还是像以前一样就好。处于喜悦之中的苏日安自然没有意见，甚至连找她的说辞都找好了，但没人过问。也只有林朗瞧见好友眼角眉梢的喜色，猜出了几分，跑上前去撞了撞他的肩头。苏日安跟他默契一笑，林朗自然明了，并不八卦。

    聚会只来了一半学生，保送F大的杨胜远并没出现，季杳才发现来的几个女孩子都有了明显的变化，有一位戴起了隐形眼镜，宋雨甚至连裤/袜都没穿，只穿了短裙和过膝长靴，季杳看着都冷……宋雨就在本省的云城大学就读，跟她坐在一起聊起学校的男生两眼放光：“虽然咱们班有苏日安和林朗这样的大帅哥，但大学真的是百草齐放……”

    季杳听到这话抿嘴一笑，一抬头便发现苏日安在往这边看，她悄悄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发觉才放下心来。宋雨还在诉说着大学生活，这时候有男生过来劝酒，季杳急忙拒绝了，宋雨倒是跟对方喝了口啤酒。季杳拉了拉她，阻止她多喝，宋雨却说没事，她在大学是外联部的，时不时也喝一点。

    “你大学咋样啊？听说你进了数学系？”宋雨问她。

    “嗯，第一专业没录取，录了第三专业，还行吧。努力学还跟得上。”季杳当初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有一点点郁闷，数学虽然讲求天赋，但努努力还是能毕业的。

    “那也太惨了！”宋雨哀叹，“要是我，非得复读不可。”

    “也没必要。数学还行。”季杳倒没觉得那么痛苦，相反，数学还是挺纯粹的。

    “那你以后打算当数学老师哇？”

    “没啊，打算大二读个双学位，好找工作的那种。”

    宋雨瞪大了眼睛：“佩服佩服，到了大学还这么好学。”

    “那不也没事嘛。”季杳什么部门或协会都没参加，偶尔给室友救救急，其他时间不是学习就是在校内打工。

    宋雨也知她性子就是如此，学生会说白了就是个小社会，季杳这样单纯的性子，恐怕未受其益，反遭其害。

    大家聊了大学生活，也有八卦恋情的。姚羽的男朋友据说是长她同部门的部长，宋雨惆怅地叹了口气，别人有甜甜蜜蜜的恋爱，她只有忙不完的部门任务。季杳暗松一口气，她悄悄看了苏日安一眼，他正跟其他同学聊天。

    聚餐结束，已是下午2点的光景，季杳要赶车回家，便与大家告别。林朗起身要跟她一起走，说要找她问问公共课作业，宋雨递给季杳一个八卦的眼神，苏日安顺势也起身跟他们俩一起离开了。他们走后，大家还小范围地八卦了一下，季杳和林朗的可能性，毕竟近水流台，季杳又那么漂亮。唯有姚羽笑而不语。

    仨人离开饭店一段距离之后，林朗自然不再做电灯泡。季杳同苏日安并肩而走，午后的冬阳缱温暖缱绻，季杳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也垂在身侧。两人几次肩臂相碰，苏日安的手也碰到了她的手。

    季杳抬了抬手问他：“要牵手吗？”

    苏日安的脸肉眼可见地泛红，耳尖都红透了，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嗫嗫：“这话该我说。”

    他的手很热，捂着她冰凉的手，继而与她十指相扣，季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去车站的那条路短得令苏日安不可思议，他望着她上车的身影，生出些不舍，恐怕要回到帝都，他们才能再见面。

    一个人回去的路显得漫长，手机响起，他放在耳畔接听，却有一阵熟悉的香味儿萦绕在鼻尖。他四处找了找才发现是手上的味道，凑近闻了闻，才想起，这应该是季杳手上护手霜的味道，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他忍不住又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