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恰逢秋日,御花园的秋菊开得烂漫,小灰蝶在金黄的花蕊中流连,邓清越与李玄烨坐在御花园亭中对饮清茶。

    邓清越为李玄烨动手倒上一杯白芽奇兰:“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展现出来的君王威仪令臣钦佩。。”

    李玄烨得了表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亚父都朝朕使眼色了,朕当然不能叫齐国公那个老迂腐打乱了亚父的计划。”

    邓清越屈指敲了敲石桌:“陛下可不要乱称呼臣。”

    “怕什么,朕也就在私下叫你亚父。在朕眼里,你就是朕真正的父亲。”李玄烨撇了撇嘴,“朕不认为放任自己儿子自相残杀的父亲,会是一个真正的父亲。是你在萧墙宫变时救了朕,你给了朕第二次生命,朕就要认你当亚父。”

    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说着幼稚的话,直接把邓清越逗笑了:“陛下是天下之主,臣本事还没大到当天下之主的父亲。况且臣还娶妻,陛下对臣的称呼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只怕更加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臣了。”

    李玄烨听到邓清越主动提及自己的婚事,眼睛立刻闪闪发亮,身子也不由往前探了探:“那亚父为何而立之年还不娶妻?”

    邓清越伸出中指和拇指,轻弹了李玄烨一个脑瓜崩:“陛下若是读书背书也能这么上心就好了。”

    李玄烨捂住脑袋,委屈巴巴地道:“亚父都已经弹了朕一下了,就告诉朕吧。”

    邓清越勾唇,他若是在陶语楚及笄之年提亲,现如今长子也应该如李玄烨一般大了。

    “因为臣最想娶的女子,臣或许这一辈子都娶不到了。”邓清越低头啜了一口茶。

    李玄烨张嘴“啊”了半天,想出一个最有可能的回答:“她已嫁作他人妇了?”

    邓清越只是喝着杯盏中的清茶,面带微笑不说话。

    另一旁,坐在最前线听八卦的陶语楚眼神带着一丝兴奋。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心慕之人嫁作他人妇了,他就甘愿守身如玉一生不娶。

    她有些好奇这位嫁作他人妇的女子是谁,能叫这浪得一日是一日的小子如此念念不忘,想来定是位才貌双绝的倾国美人。

    李玄烨见邓清越笑而不语,已经开始发散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了:“莫非是嫁给袁侍郎的齐国公府三小姐?不然你怎么老是针对齐国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齐国公当年不同意你俩,你怨怼他棒打鸳鸯,于是在朝政上……”

    邓清越打断他:“陛下,社稷大事不是儿戏。臣是因某些事情看不惯齐国公,但是臣绝不会让个人情绪占据上风,不会故意给他安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臣只会慢慢揪出他的错处,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致命一击。”

    陶语楚支着脑袋神游,若说邓清越心慕之人是齐国公府徐三小姐,好像倒也说得通。

    徐谷盈生得极美,陶语楚每次见她,都会被她极具攻击性的美貌震撼到。京中人都说英国公府的嫡小姐生得倾国倾城,但是她作为英国公府的嫡小姐,却觉得齐国公府的徐三小姐才是真正的绝世佳人。

    徐谷盈有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看人时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妩媚,不看人时又让人觉得她狡黠灵动。除此之外,徐谷盈还是个聪明绝顶的佳人,既会作词,又会唱曲,写出来的诗词能引得京中高门贵女相互流传。她还熟读《三十六计》、《鬼谷子》、《六韬》,天下著名的阴谋家和阳谋家遇到她,都得小心她话中有话。

    只可惜,徐三小姐心悦的是她的兄长陶言楚。

    陶语楚替邓清越摇头叹息,兄长对情之一事一直不上心,对徐谷盈表现出来的爱意,也是隐晦地拒绝。没想到兄长都给邓清越机会了,这小子还不懂得把握,让她白白嫁给了袁侍郎。

    待她再回过神,二人对话的主题已经换了一轮。

    “亚父为何如此急匆匆地就说要出使百越?之前商定的计划貌似并没有这一步。”

    “计划中是没有这一步,出使百越其实也和我们的计划不相干。”邓清越声音带着一些歉意,“是臣贸然,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不曾和陛下商量,便在朝堂上提出出使百越。”

    李玄烨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无妨,这个计划我们都已经坚持了两年了,都说好事多磨,达成目标的时间再久一点又何妨?朕只是好奇,让亚父这样心急如焚的事情是什么?”

    邓清越长指攥着茶盏,指尖微微泛白,他抿唇良久,方才怅然地道:“是臣的一位相交甚好的故人的兄长,他担得上德才兼备一词,如今却流落百越,在百越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好。臣想去见见他,与他聊聊往事。倘若真的能成功说动百越女王借给我们主帅,臣想把他带回大周。”

    李玄烨在心里过了几个可能的名字,随后又在心里一一否认,这些名单中的人,没有一个符合流落百越这一关键信息的。他迟疑地道:“朕怎么不知道,有一位能够担任主帅位置的栋梁之才流落百越?”

    邓清越叹息,那长长的尾音颤进了陶语楚的心中:“陛下不知道是正常的,十五年前英国公府叛国一案发生的时候,陛下还不曾出生。”

    陶语楚别过脸,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她废了好大力气才堪堪忍住。

    她不愿再想起那段没有光明的日子,尽管她习惯了狱中凄惨的生活,也习惯了狱卒给她用上重刑后的咬紧牙关。

    她差点都忘了,她也曾是被家人捧在掌心的珍宝,而英国公府也曾是京中人人钦佩的忠烈高门,不是现在只能悄悄提及的过街老鼠。

    “英国公府?那个通敌叛国的大周耻辱?”李玄烨皱眉,“先帝不是下旨,英国公府两百余人全部问斩吗?怎么还有人存活在这世上?”

    陶语楚黯然,结果还是没能保下府里那群无辜的家仆吗?

    邓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陛下不应该听到什么就信什么,您应该自己去查证,去思考,否则身边的人想让您听到什么,您不就只能听到他们想让您听的?”

    李玄烨察觉到邓清越的面上染上了些许薄怒,一时之间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英国公府虽然被人匿名指控叛国,但英国公府众人未被收监入狱的时候,他们也称得上护国英雄。他们曾痛击匈奴千百里,打得匈奴整整十余年不敢造次,也曾南入百越,镇守南方边境,护一方百姓安稳。

    李玄烨细细一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英国公府怎么就忽然被人指控叛国了?他们若想叛国,大可带着掌管的军队踏平京城。

    这些事情他不曾想过,只因为大周人对英国公府叛国的事情都表现出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也就不曾思考。

    李玄烨细思极恐,想清其中关键后,抬起清亮的眸子对邓清越道:“多谢亚父赐教,朕会去鸿胪寺查看宗卷,也会自己去思考判断。若最后查出英国公府一案乃蒙冤错判,朕会向昭告天下他们的冤屈,并将他们的牌位移入太庙。”

    ……

    摄政王府外,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后门溜出。

    他东张西望了好一会,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嘴里这才发出“喵喵”的暗号。

    几声猫叫过后,从天而降一个黑衣男子。

    “有什么情报?”焚书不耐烦地问眼前瘦弱的身影,“我可警告你,你若是再传不出有用的消息,你那年老体衰的老母亲,可能明天就要被人发现横死家中了。”

    瘦弱的身影索瑟了一下:“昨夜摄政王在后半夜饮了酒……”

    焚书打断他:“你拿这么无用的情报逗老爷玩呢?”

    那个身影“啪”的一声跪下,冲焚书磕了几个头:“请您告诉老爷,不要对我母亲下手,都怪我无用,还不曾获得摄政王的信任,摄政王一旬前才在宫廷中将我救下带回王府,我平时也就在他身边……”

    焚书脑门上的青筋暴起,忍住想拔刀的冲动:“说点有用的!”

    那身影眼中噙满了泪水,飞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来王府这一旬遇到的事情:“摄政王日日都会在王府的佛堂祭拜,每次祭拜都会屏退身边众人,十分神秘。奴才曾经偷偷溜进去看过一次,里面供奉的牌位写着‘陶氏女语楚’。奴才真的只知道这件不太正常的事情了,摄政王平日行为处事都没有出格的地方。”

    焚书拎出关键词,在嘴里轻轻地念了几遍:“‘陶氏女语楚’,‘陶氏女语楚’……陶语楚?”

    他粗黑的眉皱在一块,这不是老爷在十五年前斗死的英国公的千金吗?摄政王怎么会无缘无故祭拜她?莫非二人有渊源?

    他握了握腰间的长刀:“行了,你回去吧,多找到点有用的消息,你的老母自然平平安安。若你能助老爷完成大事,往后的荣华富贵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瘦弱的身影啜泣着起身,返回了王府后门。

    焚书调动起体内内力,脚下发力,一跃跃上了屋檐,朝着京中西北角的地方飞奔。摄政王与英国公千金陶语楚有渊源,这个事情需要赶紧汇报给老爷,以便老爷及时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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