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宫月年年

    苏桓楚今夜的到访令他有些意外。

    本以为陈年旧事,他心中也该放下了。

    不想,他今日却特地为三年前的事来找他询问当时的情况。

    毓王必是有了什么新发现,却还瞒着他。

    他心中越发焦躁不安,便想趁着夜色去一趟琉光阁。

    没想到却误打误撞遇见了桑柔。

    既然被撞见了,他也自有他的说辞,何况他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正好借此机会问个清楚,往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我有一事一直有疑问,你同七弟可是有过什么交情,为何铁了心要嫁与他?”

    “我六岁那年曾经跟随乾金使臣进宫为叔父求娶公主和亲,那时乾金和赢国的关系还很融洽,两国之间也一直有联姻的传统。

    当时我年纪还小,调皮得很,在皇宫里玩着玩着便与嬷嬷走散了,一不小心失足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

    索性被一个比我年长几岁的小公子救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便是毓王。”

    姑娘家在别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心事免不了有几分害羞,她的声音越说越轻,眼神中却充满了欢喜与憧憬。

    原来竟真的是她。

    先前总觉得她眉眼之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事苏桓楚自是不会知晓,因为当年救下桑柔的人,其实是他……

    “原是如此。放心吧弟妹,我们也算是投缘,往后有机会我会暗中帮你的。”

    她感激一笑:“桑柔谢过六哥了!”

    “时辰不早了,弟妹也快回去歇息吧,桑林院的下人们该着急了。”

    “好,六哥也早些休息。”

    几日后,便是中秋佳节。

    铜镜前,寐言正在为叶弗谖梳妆。

    虽说是家宴,但皇亲贵族都齐聚一堂,既是以毓王家眷的身份出席,也不能让王爷失了颜面。

    在朱雀阁的时候,每日一身黑色劲装,不用在穿着打扮上费什么时间心思。

    可如今不同了,毕竟是第一次进宫,选什么服饰可是难倒了她。

    “小姐未出阁时素喜艳丽一些的颜色,又是喜庆热闹的日子,不如穿前些日子王爷命人送来的杏色对襟袄裙?”阿秋在一旁好意支招。

    她却缓缓摇头,只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浅紫玉兰色纱缎宫装,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蝴蝶,栩栩如生,似乎随时要振翅飞出。

    “莫要忘了,此次是与桑柔公主会一同赴宴,若我穿着太引人注目,冲撞了宫里的娘娘们不说,单是桑柔便够我受的了。”

    她又让寐言为她轻挽一个朝云髻,饰以珠花簪,一旁斜斜插着白玛瑙步摇。轻轻摆动的裙摆犹如层层叠叠的花瓣,如同一株紫丁香,在月光下摇曳生辉。

    瞧着镜中盛妆的自己,她叹了口气:“我虽有些疲于应付这种场面,但今日去宫里走一趟确有必要,可以认识认识宫中各色人物,日后接触时也不会怠慢了。”

    此行为了便宜行事,她只带了寐言去。

    一旁的阿秋满眼不舍道:“时候差不多了,姑娘在宫中可要万事小心。”

    她拍了拍阿秋的手,示意她自己很快回来,让她莫要挂念。

    走出王府,王府的男主人已在此等候。

    她的面容清秀如月,温婉如水,一身打扮更衬得她端庄大气,优雅而含蓄。

    他看了很是满意。

    一旁的桑柔见状撇了撇嘴,看得出她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的身形苗条,犹如细柳,但并不单薄。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明镜般反射出周围的一切。

    她的鼻梁挺直,唇色红润,嘴角微微上翘。与她不同,她永远是那么自信。

    为避免麻烦,毓王与苍沂二人骑马在前方开道。王府一前一后共两顶轿子,前面坐着桑柔公主与丫鬟泠儿,她与寐言紧随其后。

    来到宫门口,两旁守卫的士兵见是毓王府的马车,又见苍沂手中出入皇宫的腰牌,很快便予以放行。

    如此通过几重宫门后,所有马车均在一处停下,众人下车步行至长乐宫。

    只见百八十开外,一座巍峨雄伟的鎏金宫殿矗立在眼前,殿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席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与各色琼浆,各色妃嫔已纷纷到场,正中台阶上的高座却仍空悬着,不知今晚宴会的主角因什么事耽搁了。

    迈入殿内之时,一名内官通报:“毓王殿下携毓王妃桑柔公主、叶氏入席。”

    几人在内侍的指引下入座。

    叶弗谖瞧着眼前一个个入席的盛装女子,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几乎要迷了她的眼。

    寐言从前也跟着“叶弗谖”出席过几次宫宴,手上又掌握着不少情报,对宫中妃嫔的身份地位如数家珍,便在一旁低声为她指明来人身份。

    “那位身着绛红色宫装,相貌端庄明丽的女子,便是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华贵妃。”

    “一袭碧玉丝绣宫装的这位,是三皇子的生母淑妃。”

    “那位便是从前的兰婕妤,自入宫以来便颇得圣眷,如今已是昭仪娘娘了。以陛下对她的宠爱,只要有朝一日为天子诞下皇嗣,封妃指日可待。”

    “可是当年王爷被人诬陷谋害皇嗣,失去孩子的那位娘娘?”

    “正是。”

    听闻她与柳妃倒是颇为投缘。

    当年事发之前,唯有柳妃前来拜访过她,再无他人有可趁之机。

    可她却不相信是柳妃下的毒手。

    柳妃下狱,她强忍着丧子之痛,仍请求皇上将此事彻查,莫让柳妃含冤。

    此后证实,确有一名宫女曾在柳妃前去探望兰婕妤的途中冲撞了她,许是此时动了手脚也未可知。

    但终究只是柳妃的片面之词,宫女也已殒命,早就死无对证了。

    因此,才有了毓王三年前以领兵平乱换取对柳妃的赦令。

    她正端详着眼前这位风姿绰约,娇媚动人的女子,不想对方也在打量她。

    她向兰昭仪微微一笑,以示友好,转而低头饮了一口酒,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目光。

    天气仍有些炎热。

    叶弗谖因方才喝酒喝得有些急,又在不停地想事情,两抹绯红爬上她的双颊,竟生了几分醉意。

    她向毓王请辞离席:“弗谖有些不胜酒力,且去附近走走,劳烦姐姐陪着王爷了。”

    毓王允了。她自不去在意桑柔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殿门口随意踱了几步,远远看着殿内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抬眼望见远处假山重叠,花木成荫,一排整齐的宫灯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向前延伸,笼罩着淡黄色的光晕。

    一旁的湖面平静如镜,倒映出银盘似的明月。微凉的晚风吹过,银盘也泛起涟漪,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眼前的景色美得那么不真实,如梦似幻,让人不由得想靠近。

    前方有一条栈道直通向湖心亭,亭中轻纱随风飘起,亭中似有人影。

    走着走着,她便在这偌大的园子里迷了路,一时找不着来时的方向,便索性走上栈桥,朝亭子走去。

    亭中之人原本倚坐在榻上,把酒独酌。现下却已缓缓起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吗?”语气中隐有一丝不悦。

    只见眼前之人一袭玄黑长袍,上有金丝绣龙纹,凤眼狭长,正微微眯起打量着自己。

    酒已醒了七八分,她在三丈开外生生顿住了脚步。

    “你是何人?”

    她心下暗叫不好,看来人衣着,这上京城中敢穿龙纹衣饰的,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

    她连忙跪下请罪:“回皇上,臣妾是毓王家眷。因一时贪念院中景色,不觉往里多走了几步,待想折返时,已寻不着来路了。本想寻人问路,不想扰了皇上雅兴,还望恕罪。”

    “朕见过你……你是叶相的女儿?既是自家人,也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吧。正好朕要前去长乐宫赴宴,你便随朕一同去吧。”

    “多谢皇上。”她起身跟随着那倒颀长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走着。

    近距离“欣赏”了一把天颜后,她不免感叹:上天果真极为偏心,这帝王家的几个儿子俱是一表人才,气质出众。

    想不到秦国的一国之君也不过比毓王大上一两岁,生得俊美异常,但眉宇间却少了几分刚毅,多了一分阴柔。

    美则美矣,却总给人一种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之感。

    二人出现在长乐宫门口时,众人显然都吃了一惊。

    今日晚宴,皇帝不知因何事耽搁,姗姗来迟。此时出现,身侧却伴着一道浅紫色的曼妙身影。

    定睛一看,不是最得君宠的兰昭仪,而是一名略有些脸生的美人,不知是何许人也。

    毓王目光接触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微微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随众人一道恭迎圣驾。

    皇帝在毓王面前停下,朝毓王道:“方才在御花园偶遇弟妹,她初入皇宫不识得去长乐宫的路,朕便将她领过来了。”

    毓王随即起身施礼:“臣弟思虑不周,先代内子谢过皇兄了!”语毕,将弗谖带到身旁坐下。

    众人才知,这位佳人便是毓王近日新纳的侧妃,叶丞相家的千金。

    天子缓步迈上台阶,在高座前转身,一掀衣袍,优雅落座。

    宴席正式开始。中秋佳节,值此良辰美景,在座的皇亲贵胄纷纷举杯庆贺,觥筹交错间,又有歌舞助兴,一派繁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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