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今夕何夕

    转眼入秋已有好些时日,天气逐渐凉快下来。

    桑柔最是怕热,嫁入王府时又正值夏日,因着天气炎热,又与叶弗谖交恶,并不经常在府中走动。

    桑林苑院落后面种有一大片紫竹林,又有大片池塘,最是凉爽不过。她从乾金带来的极为珍贵的孔雀、仙鹤便圈养在那儿。

    一整个夏日,她都躲在桑林苑避暑,也懒得去理会她看不顺眼的人,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也够了。

    她毕竟是正室,又贵为一国公主,量她也不敢爬到自己头上来。

    这日,毓王不在府内,她带着丫鬟泠儿在王府花园四处逛逛散散心。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院落。

    这座院子平日里似乎没有人来过,院中的花草却都打理得很好,应是有人居住。只是不知,这院子的神秘主人是何许人也。

    “公主,这些日子我听府中的丫鬟和家丁们说了不少上京城的奇事,这其中还有毓王府的呢!”

    “哦?我们府中也有奇事?”

    “听说毓王府中有一处院落,乃是王府禁地,里面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只知道王爷还小的时候便已有了这么一个禁地,这些年来更是严禁任何人靠近,违者重罚。

    先前有个在王府干活的下人,就因为好奇心太重,想到王府禁地一窥玄机。还没踏进这院子一步,便被人发现,直接赶出了王府……”

    “你说的王府禁地……不会就是眼前这座朝夕阁吧?”

    “公主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说着便拉着桑柔逃也似的走了。

    殊不知,二人才刚离去,两个身影便从墙角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准确地说,是一人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另一人推着他走出来。

    “王爷,您看此事是否要禀报毓王?”

    这名被唤作“王爷”的人唇角一勾,抬手道:“不必。”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那竟是一张和毓王一模一样的脸……

    是夜,毓王特意挑了几瓶好酒,带上吩咐厨房准备好的小菜,便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正是桑柔她们误打误撞闯入的王府禁地——朝夕阁。

    他推门而入,有个人坐在轮椅上,似已等了他许久。

    “你来了?”轮椅上的人抬眸看向门口,唇角微勾,眼中含笑。

    那是一张与苏桓楚同样俊俏的面容,只是比起同龄人似乎少了几分生气,面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不知是不是双腿的缘故,鲜少与外界接触。他的眉宇间透出的一丝阴柔,倒是与当今天子有几分相似。

    苏桓楚将几碟精致的小菜与佳酿摆到桌上。

    “六哥,近日府内杂事太多,没能抽出时间来看你,实在抱歉。”

    “不妨事,听闻七弟又纳了两位新人,为兄先给你道喜了。”

    说着,他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

    “六哥莫要打趣我了,你也知我心里只有晗璎一人,实在是身不由己。”

    “是我不好,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不过,也是时候寻个人照顾你了,弟妹一定也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明白,只是当年的事还未查清,心里总有一道坎……”

    “难为你了。”

    “六哥,当时你在府内,可察觉到什么异样?”

    “可是近日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也谈不上,只是有些不寻常之处,希望能一一捋清。”

    “唉,当年之事都要怪我,若不是我太怕身份被揭穿,疏远了弟妹,也不至如此。”他垂下头,眼里尽是自责与懊恼。

    “这计划是我提出的,是我思虑不周,怎会是六哥的不是?六哥再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

    “这么说来还真有一事。有一回,弟妹不知为何急着要见我。这种情况,我向来是找借口避而不见的。

    可我没想到弟妹看着柔弱,骨子里却倔强得很,竟就这么跪在雪地里不肯起来……等下人来通报时,已经迟了,弟妹已因大雪伤了腿。都怪我这腿疾,唉!”

    说到激动之处,他突然双手握拳,用力捶自己的腿,可两条腿仍在轮椅上纹丝不动,毫无知觉。

    “六哥!当年若不是你,现在坐在轮椅上的人应该是我……”他赶忙蹲下握住苏桓夕的手,言语中充满了歉疚。

    “想来也是命里注定,你又何必自责?要怪便怪宫里那些阴狠歹毒之人,为害母妃不择手段!”

    “六哥放心,你们所受的痛楚,我必让那些人加倍奉还!”他虽刻意放低声音,握着苏桓夕的手却愈发地紧,眉目间隐现一抹怒色。

    “我信你,快些起来吧。”

    “六哥,你答应我,切莫再自责了。”

    二人交谈间,不觉已到了三更天。

    自白日无意之中走到了王府禁地后,桑柔总有些心神不宁,久久无法入眠,便索性起身去了紫竹林。

    夜已深了,她养的孔雀已在枝头栖息。倒是那只仙鹤,前段日子刚结束了夏眠,此刻仍活蹦乱跳的。

    桑柔看了好一会儿,却越发想念起自己的家乡。

    乾金虽比不上赢国版图辽阔,百姓富足,却胜在民风淳朴,没有赢国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如今她只身一人远嫁赢国,也不知道父王过得可好……

    母妃早逝,父王从小对她百依百顺,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毓王也不例外。

    乾金战败,她提出要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给毓王之时,父王曾极力反对,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柔儿,和亲是两个国家的事,非同儿戏。父王知道你与苏桓楚儿时有过交情,可他毕竟是敌国的王爷,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数,你该如何自处……”

    “父王,您放心,桑柔不会让自己的婚姻成为政治牺牲品的。”

    “孩子,乾金那么多好男儿,你就非要嫁给他,那个?”

    “父王,桑柔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请您相信女儿。”

    “唉……你记住,若是日后你受了什么委屈,还有父王在,有倾举国之力。”

    想到这儿,鼻头已有些酸涩。

    自她嫁入王府以来,毓王对她始终是以礼相待,却从未在她的桑林苑过夜,她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她虽顶着毓王正妃的头衔,却是有名无实。也不知下人们背地里是怎么议论她的,不过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明说罢了。

    他是不记得自己了么?

    或许是吧,否则必然不会对她如此冷淡。

    她这么安慰自己。

    可有些事情还是要主动些才好。

    她心中暗下决心,待寻个合适的契机,自己要同毓王一叙往事。

    想清楚这些,她的心情舒畅很多。正准备回房歇息时,却在无意中听到紫竹林的院墙隔壁好像有什么动静。

    若是她没记错,与她的院落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应是琉光阁。

    可琉光阁是已故江妃的故居,荒废已久,理应无人居住……

    听闻曾有下人说看到江妃鬼魂,可她自小胆子便大得很,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莫要遭了贼才好。

    她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像是在屋内翻找什么,身形看着很是眼熟。

    “王……爷?”她试探性地开口。

    那人闻言微微一怔,转过身来仔细辨了辨眼前女子的模样:“是……桑柔?”

    “王爷,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王府进贼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他不觉发笑:“你胆子倒是不小。走吧,我们且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在院中寻了处僻静的凉亭坐下。

    借着月色,她仔细瞧着毓王,总觉得今晚的他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王爷,方才见你像是在寻什么物件,为何不点灯呢?”

    “先前府内就在传琉光阁闹鬼,我若是半夜三更的点个灯,被下人瞧见了又该有新的谣言了……另外再更正一点,我是毓王的胞兄,苏桓夕。”

    “什么?!”她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眼前之人和毓王的容貌、身形均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世上真有长相如此相像之人!若非他自己说破,她恐怕真的辨认不出。

    只是眼前之人给她的感觉同毓王确实有几分不同。

    “我知道,你一定也听闻我幼时便意外身亡了,其实当年我有幸捡了一条命活了下来,可母妃不愿我再遇到任何危险,说服父皇将计就计隐瞒了下来。”

    “此事是王府绝密,连当今圣上都不知,你可是这王府中第一个知道的。”

    桑柔的嘴刚要张开说些什么,又立马识趣地闭上。

    “如此欺君罔上之事,一个不慎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今日之事,我希望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七弟。”

    她点点头。

    “我想他也不希望你涉足危险,毕竟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说到七弟,你们相处可还算融洽?”

    想到自己的境遇,她有些犹豫。

    “你也别怪七弟,他以前不是这般冷漠的,只是柳妃离去一事对他打击太大。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王爷说的是。”

    “别叫我王爷了,若不嫌弃,便和七弟一般唤我六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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