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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郡主

    说话间马车在玉渊潭东侧的一座阔大府邸外停住了,秋云给王七娘整理了一遍衣冠首饰,确保完美后,王七娘在侍卫们的包围中下了马车,众人簇拥着她来到正门前。

    王七娘抬眼看去,灿烂的春光映着红墙琉璃瓦,明珠郡主府五个大字龙飞凤舞,富贵张扬不言而喻。她微眯了眼,轻笑道:“古有狸猫换太子,今有麻雀变郡主,假传懿旨欲欺世,又把盗名挂青天。今日的玉渊潭必然是----好戏连台。”

    秋云听了垂头无语,对这小祖宗她是没辙了,夏云听了欢欣雀跃:“小姐小姐,您这段开头比凌波楼的说书先生还精彩!”

    王七娘莞尔道:“那是当然,他可不敢这么说!”

    侍卫早递了请帖入内,这会儿里面迎出来一群宫装丽人,正中一位面目可亲的中年妇人,乃是皇贵妃宫中女官魏尚宫,她与王七娘相互见礼之后,便请王七娘往里行去。

    魏尚宫上回见着王七娘还是去岁宫里的除夕宴,才几个月不见,小娘子就仿佛芍药初开,展露出愈发娇美无双的容颜。

    今日这一身天水碧素色大袖裙尤其衬托得她清新脱俗,便只是看着,如见山间飞瀑流泉,令人心旷神怡。难怪人人都道王家七娘堪称帝都明珠呢,连皇贵妃在深宫都听说了,甚是不悦,道王家一个小小嫡女,怎配称帝都明珠,玉手一挥,册封郡主特意赐字号为明珠,好让世人知道只有皇家玉碟上的人才能有这般尊贵的称号。

    魏尚宫边走边笑道:“郡主一大早就心心念念王家七娘,久候不至,甚是难过呢。”

    周嬷嬷跟在后面听了暗自不平,这话说得,既然是心心念念,又不亲自来迎接,还怪罪起贵客来得晚了?

    只听王七娘那一管珠玉叮咚般的声音回道:“头一回接到明珠郡主的帖子,七娘必然要精心准备,若是因此来得迟了,明珠郡主怪罪下来,魏尚宫可得替我说说情呀。”

    周嬷嬷听了,悄悄在心里给王七娘竖了个大拇指,什么狗屁倒灶的假郡主,朝堂上还没承认呢,就扯起虎皮做大旗,搬进了郡主府,给帝都贵女下帖子开赏花宴了。若不是王老夫人逼着,以王七娘心高气傲的性子,根本就不会赏脸露面,还怪罪?头一回上门做客就怪罪?那正好,以后可再别下帖子了,帝都贵女自来以王家七娘为马首是瞻,王家七娘不参加的贵女圈宴会,就不是真正的贵女圈。

    魏尚宫本想来个下马威,不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忙补救道:“郡主宽宏大度,又对王家七娘一向仰慕有加,怎会怪罪?”

    王七娘道:“那最好不过了,只是,我记得之前并未见过明珠郡主,这仰慕二字,我万万担不起。”

    魏尚宫听了这话,宛如接了个烫手山芋,再厚的脸皮都要发红了。这明珠郡主原先不过是柳家旁支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外室庶女,压根就没在帝都的贵女圈露过面,纵然她听出王七娘的画外之音,王七娘说的也是事实。她只得岔开话题,恭维道:“今日赏花宴,来了这许多的名门贵女,以奴婢看呀,哪个都不及七娘仙姿玉璋,这仰慕二字自然担得起。”

    王七娘素来被人夸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只是淡淡地道:“魏尚宫谬赞了,七娘一介凡夫俗子,愧不敢当。”

    两行人走到內苑门口,周嬷嬷和夏云被带去旁厅喝茶,王家七娘带着秋云去內苑的琼花阁参加赏花宴。

    春日的玉渊潭,梨花、杏花、樱花、桃花先后盛开,一向是帝都赏花名胜所在。这处府邸内建有一座三层高楼,名为琼花阁,登上顶层,可将玉渊潭如云花海尽收眼底。

    今日的赏花宴办得规模宏大且规格奇高,连皇贵妃身边最得力的魏尚宫都派来主事了,足见皇贵妃对明珠郡主的宠爱。王七娘进了琼花阁,发现不仅是王、崔、卢、郑四大世家,从六部尚书到九门提督将军,再到公侯伯爵,帝都正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齐刷刷地在此集合了。且魏尚宫严格按品级安排了座次,把王七娘带到了下首右边第一张坐席上,一路行来,以往相熟的贵女纷纷起身向王七娘打招呼问候,王七娘端庄地一一颔首微笑回礼,形容举止无可挑剔。

    魏尚宫看在眼里,愈发对王家七娘不敢怠慢,与阁内其他人相较,即使抛却她那令人惊艳绝俗的容貌,王家七娘无论是言谈举止,风度气质,都是一等一的,不愧是百年王家教养出来的嫡女。

    王七娘方座定,就有内监扯着嗓子喊道:“明珠郡主到!”

    众贵女起身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大红色华丽宫装满头珠翠的少女在魏尚宫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传说这位明珠郡主已年至十八,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大概是因为过于羸弱的关系。

    王七娘很担心那满头珠翠会压折她那细细的脖颈,虽然她精心装点了粉颊红唇,但王七娘眼神实在太好,透过那厚厚的粉脂,看穿了她苍白的底色,况且她实在是太瘦,走动间都不够利索,带着磕磕绊绊的味道。

    明珠郡主好不容易来到主位上,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儿,细细长长的柳叶眉下嵌着一双羞羞怯怯的丹凤眼,带着欲语还休的意味,是位精致婉约的美人儿,也是柳氏族人典型的样貌。她还未说话先掩面咳嗽了几声,喝了丫鬟递上的茶,方细声细气地道:“诸位姐妹,不必多礼,请坐。”

    贵女们均大感诧异,这样一位堪比弱柳的羞怯少女,跟大家想象中飞扬跋扈的明珠郡主落差也太大了吧。

    宾主坐定之后,宫女们流水般奉上茶水和点心鲜果,阁外的丝竹之声也响了起来。

    明珠郡主和魏尚宫交头接耳了一番,魏尚宫便开口说了一通请诸位贵女今日来赏花的缘由,不外乎是天气晴好,玉渊潭花开得好,郡主不愿独揽美景,要与大家分享等等。大家先在一楼休息,品茶吃点心,等互相熟悉了再上三楼去赏花。

    贵女们听了,便相互走动起来,平日里本就是熟悉的,唯一不熟悉的,怕就是上首那位了。四大世家的贵女门都围到了王七娘的坐席前,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最近的新鲜事;自有不少依附着柳家的贵女们上前去问候这位新郡主,说着恭贺的话语;也有两个内向羞怯的,独自埋头喝茶吃果子。

    崔九娘突然挤眉弄眼地低声道:“欸,有谁知道她嫁人了没?她那头发梳得,啧啧,看不出来呀!”

    郑十二娘笑得花枝乱颤:“你这么想知道自个儿去问她嘛,别怕,她那样子吃不了你!”

    卢十三娘道:“我赌十两银子,她没有,又没听说加封郡马爷呀。”

    一向爱抬杠的卢十五娘立马道:“我赌十两银子,她有,至少订过亲。”

    崔九娘忙问:“你怎地这么肯定?”

    卢十五娘瞪着眼睛道:“谁家姑娘十八了还没订亲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就算她嫡母不管,那她总有姨娘,有父亲吧?谁家父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众女都摇头,大周朝的姑娘家不论家境贫富,一般在十四五岁定亲,正常十六七岁出嫁,若是姑娘在家里受宠,父母想多留一年也可以,最晚十八岁都出门子了。本朝没有公主,前朝的四位公主也跟民间姑娘一样,均在十八岁之前出降了,崔家五叔就尚了一位公主,也就是崔九娘的五婶婶,众女们去崔家都拜见过,公主婶婶最是和善大方的。

    王七娘却道:“我站十三娘这边。”

    众女全都看向她,八卦的眼神洞若观火,王七娘只悠悠喝茶,郑十二娘急得作揖道:“好七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吧”。

    王七娘放下茶杯,手里团扇指了指众女,装模作样地道:“世事总有例外,奇人必伴随着奇事。看你们这东倒西歪的样子,还不给我一个个坐好。”

    众女互相一看,方才太兴奋了,全都挤靠在桌前的确不像样子,便唤各自的丫鬟搬来了坐席,在王七娘身边围坐了下来。

    王七娘挽起袖子,伸出芊芊素手,亲自替众女斟了茶,比手道:“你们方才说了那许多话,口也干了吧,先喝杯茶,再听我慢慢道来。”

    郑十二娘眼睛一亮,赶紧端起茶喝了,道:“七娘又要当说书先生了!不知道今儿是个什么故事?快点嘛,我已经洗耳恭听了!”

    王七娘用团扇遮了半张脸,只露出她那灿若星辰的灵动双眼道:“各位看客听好了,这回我要说的是----假麻雀换真凤凰,十八载后真凤凰归来,拨乱反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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