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柯买了一些铜版对联纸，和她一起在书房写对联，打算贴在半山别墅和帕纳溪谷。
他小心翼翼把玉壶春瓶搬到茶台，又忙碌着把红纸铺展在书桌上，镇纸压好，找出斗笔，磨好浓墨，一切准备好才弯腰伸手“请”苑宇彤动笔。
她握住斗笔，平时写微书的笔扎一捆都没有这一支笔粗，她皱了皱鼻子，“我得先练练。”
“我教你。”赵景柯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手掌的温热覆着她的手背，他像一个火炉，为她驱赶冬季的湿冷。
“你教我？”她的目光望向书房墙壁挂着那副赵景柯的书法，着实一般，刚提出疑问，指骨被他重重握了一下，毛笔险些掉落。
她只握笔，由他支配。笔墨落纸，她惊喜的发现赵景柯的字写得并不比她差，一手隶书笔锋苍劲，规矩正派。
“墙上那副是我初学写的，懒得换。”
写完一副上下联，太阳已经落山，赵景柯打开台灯，两个人的光影又交映在纯白的墙壁。
赵景柯低头看她梳理整齐的头发用一把木簪盘了一个高发髻，忽然萌生想把她头发弄乱的心思。侧头在她的雪白的颈后轻轻落上唇印，怀里的苑宇彤仰头躲闪，笑意充盈在脸上。
“今年我爸妈不回国过年，我们一起去拉斯维加斯吧。”他握着她的手写横联，在她耳畔轻声说。
苑宇彤手间一抖，直直按笔，本该挑笔出峰，收笔却失了默契，这幅“秋绥冬禧”的红纸横联毁了，她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累了？”赵景柯问。
她摇头说：“我没有护照，师父师娘也需要我陪，我还晕机…”
“宇彤，你是...不想去吗？我想让你认识我的家人。”赵景柯皱了皱眉，不解地问。
“你怎么介绍我，我是蓝柯，还是苑宇彤？我不想让你为难。”
“不用顾虑那么多，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其他的事情我都会解决。”
她掰开赵景柯搂着腰的手，在书房没有目的地踱步，他揉了揉僵直的颈椎，迷惑地看着她。
“其实我…没打算结婚，也不想生孩子。”她坐在茶台暗处角落，似乎在看那件玉壶春瓶。
赵景柯放下毛笔，眉峰压得更低，抬眼看她，“你是说，你是不婚主义？”
“我没有什么主义，只是婚姻的事太复杂我应付不了，只想把一件事做好，兼顾不来。最近我被很多琐事缠住，心力不足。”她咬唇说：“师父的成功是因为师娘在背后扶持着，即使住在清荷山闭关也能跟随，但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不是吗？”
如果要实现理想，要么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要么复制师父的人生，伴侣要像管家保姆似的服务，完全以她为中心。
赵景柯不能。
如果让她左手托着孩子，右手交际应酬，笔墨迟早甩到九霄云外，只能把婚姻当工作事业。
她不能。
赵景柯一手扶着桌角，半阖着眼，指节缓缓戳点眉心，躇踌很久，如果苑宇彤一步不退，他也想不出两不委屈的办法。
“这件事我再想想。”
那晚赵景柯照旧搂着她睡，但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不再安稳，时而还听到耳边细微的叹息。
以后两个人都当做无事发生过，直到赵景柯坐上去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她也回到师父家，和师父师娘一起过春节。
除夕晚上和师父师娘一起看春晚，师父师娘做了一桌年夜饭边看边吃，她吃了几口没什么食欲就离开饭桌蜷在小沙发。
给赵景柯发了一条问候信息，但却没收到回复。
手机屏幕亮起，她忙打开看。是高晏青发来微信，一条一条话唠似的。
【姐姐，我回老家了，好无聊。你在干嘛？】
【我准备今年第一个电话打给你，你要等着别睡着啦，不然会被吵醒哦。】
【不过十二点外面放烟火的声音也会很大吧，禁烟花爆竹了吗？我们这里没禁哦。】
她心不在焉回了几句，还收到陆尘发的一条群发的拜年信息，只是开头加上了她的名字，秦若影干脆没影了。
除夕一过，她就接到高晏青的电话。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拉家常的话，好像很久没见到她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赵景柯的电话随后打进来。
“小高，我这边有点事，一会儿我在给你打回去好吗？”
她迅速挂断高宴青的电话，进自己的小卧室，接起赵景柯的电话时心怦怦直跳，只是三两天没有见到他，却好像过了两三年。
电话那头很安静，赵景柯没有问她在和谁打电话，声音一如往常沉稳，没什么情绪，“新年快乐，想我了吗？”
“有一点。”她忽然变得含蓄，“你呢？”
“嗯，明天要去拜年吗？”电话那头很安静。
"你走时我忘记告诉你，明天师父师娘要去亲戚家，我不想跟着，秦若影过年没回家，我打算和她吃饭。"她吞吞吐吐问：“在你家吃行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行，要刘阿姨去做吗？”
“刘阿姨走之前准备了一些食材，吃火锅没问题。”
赵景柯笑了笑，低沉的笑声顺着手机信号穿过大洋彼岸，苑宇彤也跟着轻轻笑了一声。
挂掉电话之前赵景柯忽然沉声说：“宇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苑宇彤忽然很想落泪，她内心深处明明渴望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但当赵景柯想给她一个家的时候，她却退缩了。
＊
大年初一的上午，苑宇彤回到帕纳溪谷，开始给火锅备菜，秦若影如约而至，先参观了一下赵景柯的平层豪宅，又跟着苑宇彤进了餐厅，餐厅里早就准备好火锅锅底，几盘牛肉随时准备献身。
“我以为你会请我吃饺子。”秦若影倚在中餐厨房门口，苑宇彤在里面忙活洗菜。
“我们不常吃饺子，我也不会做饭，吃火锅简单。”苑宇彤笑着说。
秦若影嘟嘴说：“可我想吃饺子。”
她拉开满满当当的冰箱，拿出一块新鲜的牛肉和萝卜，进厨房东翻西找，找到面粉，摆在厨台，对秦若影说：“你会包饺子吗？”
秦若影轻叹一声，洗手进厨房。
“难得你为了我放弃和赵景柯去美国，我给你做顿饭也是应该的，你是为了我吧？”
“你怎么知道？”苑宇彤吃惊问。
“我听汪屹说，汪屹又听赵景柯的助理说，给你也买了机票，但你没走，是为了我吧？”秦若影追着问。
“那倒不是…”
客厅的门铃响起，苑宇彤有些纳闷，秦若影挑眉笑说：“是不是赵景柯回来了？这才走了几天，真受不了你们这些恋爱脑。”
苑宇彤有些激动，快步跑到客厅从监控里看了一眼，汪屹正穿着一件红色的皮衣，笑着冲门禁系统招手。
她有些失望冲厨房喊：“是汪屹。”
又对着门禁问：“你来干什么？”
“我来我哥家还需要理由？秦若影是不是在这儿？”
“你哥不在，去美国了。”
“我知道不在，你先把门禁解了，我的脸怎么进不来了。”
秦若影从厨房探出身子，苑宇彤懒懒地说：“你老板来了。”
“他来干什么？”
苑宇彤摊手摇头，汪屹进门先贼眉鼠眼四处张望，然后才走到乒乒乓乓的餐厅厨房，见到家里只有苑宇彤和秦若影，呲牙咧嘴笑了起来。
“我哥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好巧呀，若影也在这儿，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
秦若影围着围裙，举着闪闪发亮的菜刀，探出头白了他一眼，又回到厨房继续剁馅。
苑宇彤和汪屹在餐厅大眼瞪小眼，她托着腮，眨了眨眼对汪屹说：“我猜猜，赵景柯跟你说秦若影在这儿，所以你屁颠屁颠来了，他也能通过你来监督我，看我是不是还带来了他不喜欢的人。”
汪屹尴尬地拍了拍大腿，“苑宇彤，你说你什么命吧，我哥给你煮面，影后给你包饺子，怎么说我今天都必须蹭一顿饭。”
“还说我不信任他，他也没信任到哪里去。”苑宇彤自言自语。
厨房鲜美的饺子出锅，油花在瓷盘打转，这边滑嫩的牛肉下锅，香气四溢令人望眼欲穿。
火锅开火，红红火火。饺子上桌，温暖心窝。
他们三人围坐在餐桌，汪屹对秦若影的饺子赞不绝口，一口气吃了二十几个。
“你是饿死鬼转的？”苑宇彤问。
“大过年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汪屹抹了一把嘴边的油，“你怎么不和我哥去美国？还算有自知之明，我小姨要是知道你跟我哥谈恋爱，心脏病都得复发。”
秦若影拧眉，把饺子盘从汪屹眼前撤回，“豪门怎么了？我们蓝柯才不稀罕。”
“若影，这你就不知道了，别人没准行，她是苑宇彤嘛。”
“苑宇彤怎么了？”秦若影仍替她打抱不平。
汪屹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这些年他们与万宇集团的商战，苑章礼是如何步步紧逼，赵景柯母亲的心脏病也是劳累过度所致。
“这不等于引狼入室吗？”汪屹说完看苑宇彤脸色不对，赶忙往嘴里又塞了一个饺子，让自己少说话。
苑宇彤淡淡一笑，匆忙去夹锅里刚煮开的牛肉，好像刚才汪屹说的是与她无关的事，但秦若影看到她举着筷子的手在抖。
“走一步看一步，只想现在别想以后。”秦若影为她夹了一个饺子。
秦若影和汪屹走后，苑宇彤又回到书房，望着玉壶春瓶，久久发呆，只能反复回想与赵景柯的过往，未来是怎样，她还不敢想。
她给赵景柯发了一条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
赵景柯那边应该已经是深夜，但没过一会儿他就回信
【初三就回去。】
她迟疑片刻回复【我想】
深吸一口气，她又缓缓打出【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还没发送出去，手机又震了一下。
【我也想，穿好睡衣在家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