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帕纳溪谷的物业早就在社区张灯结彩，城市大街小巷都浸透着欢乐的节日氛围。
苑宇彤也蠢蠢欲动，与赵景柯谈恋爱就分散了一些精力，对微书自然就有些意懒情疏，她深知这种心态要不得，但谁能拒绝过年呢？
以往年前师傅师娘都会带着她提前几天从清荷山回来，一家人分工打扫家里卫生，一起出去采买年货，在人山人海里望洋兴叹，表示再也不凑热闹了，然后下一年接着望洋兴叹。
那天她跑回家帮忙打扫卫生，回去才发现师娘早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师父也在家，但没聊几句家常话赵景柯就打来电话。
“家政上门说你不在家。”
“哦，我回家了。”师父和师娘正看着她打电话，她挪了挪身子调低听筒音量。
“那我也去，正好有些过年的礼品要送过去。晚上你要在那住吗？不回来了？”
“不，回去。”她惜字如金敷衍回答，担心师父师娘知道她现在和赵景柯同居。
赵景柯到师父家把她接回帕纳溪谷，家里已经焕然一新，环幕落地窗上还简单贴着一些喜庆的窗花。
晚上她躺在赵景柯怀里和他说希望能一起去超市买年货，他翻了翻手机上的日程安排，又想了想说：“后天我可以早些回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接近年尾赵景柯却越来越忙，回家也越来越晚，有时她披着毛毯一个人窝在大房子的沙发看着窗外晚霞，等待的黄昏总是特别寂寞。
之前在录综艺，综艺结束后又寄情于微书，总有事忙就不觉得时间有多么难熬，有时还会嫌弃赵景柯天天回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现在专心等他每晚回家才发现等待的滋味有多煎熬，时间过得多慢。
他等了这么多年，她也可以稍微等一等。
赵景柯如约陪她去了超市，他推着购物车，她挽着赵景柯的手臂，转了半圈她发现这家专门进口的超市即使在过年前都没有多少客人，蔬菜水果换个精致的包装身价就翻了十几倍，但肯定不如清荷山菜市场新鲜。
她抱了几袋膨化玉米片，赵景柯问：“你喜欢吃零食？”
“我小时候爱生病，我爸不让我吃这些‘垃圾食品’，夜市小吃街更不能去，同学都吃过，我羡慕人家，小叔就有时偷偷带我去吃，这种玉米片他也给我买过，后来…是没人管了，但也不想再吃了。”也许是因为要过年了，她主动向他提起了家人。
他多拿了几袋放进购物车，“以后还可以吃。”
她挑选零食的时候，一对外国夫妻推着购物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赵景柯被坐在购物车里的大眼萌娃吸引目光，得到那对夫妻许可之后他蹲下身逗小孩。
苑宇彤一回头就看到他吐舌做鬼脸，小孩被他逗得咯咯直笑，穿着休闲运动服，看上去就是一个居家好男人的模样，而她就站在远处等着。
“你喜欢男孩女孩？”他们走到水果区的时候赵景柯突然问。
苑宇彤摇头，“我不喜欢小孩。”
赵景柯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搭在她的肩膀，眨着眼笑说：“那如果是我们的小孩呢？”
“我还没想过。”她目光躲闪，步伐都变得匆忙。
“我的希望是能生两个孩子，我偏向喜欢女儿…”
“樱桃吃吗？”苑宇彤打断他。
赵景柯随手接过放进购物车里，沉浸在美好的远景中。
“到时候你肯定是远近闻名的艺术家了，我也一定能把集团做到行业龙头，我们可以住在半山别墅，不管孩子想学什么都支持，寒暑假再带着她去世界各地度假，我一定会是个好爸爸，你说呢？”
“去结账吧。”苑宇彤眸底黯淡。
回家路上，赵景柯看她怀着心事，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揉乱她的头发，“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伤心的事了？”
苑宇彤遮掩眼里的失落情绪，低头说：“没事。”
家庭孩子，离她那么遥远，远到她从来没有设想过。她只知道现在和赵景柯谈恋爱已经消耗了她一部分的精力，如果再有一两个孩子…
赵景柯开着车兜兜转转停在一个热闹的小吃街附近，街边空气里掺杂着各式小吃的味道，有些乱但很香。
她远远望过去就认出是她中学时常来的小吃街，有些诧色，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来的是这条街？你不会还开车尾随过我吧？有点变态了哦。”
“这条小吃街旁边是一个大型游乐场，所以我猜应该是这里。”
苑宇彤这才仰头看着耸入云霄的摩天轮。果然，旁边就是当地的地标性建筑，拥有最大最高摩天轮的游乐场——彤话王国。
他们下车买了她爱吃的炸虾饼、杏仁饼、炸春卷、牛丸汤，鲜肉云吞。赵景柯担心她吃得太油腻，又买了两杯油柑汁。
苑宇彤时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辉煌夺目的光晕，又想起一些往事。
那时她一边跟着郑大师学习国画一边学书法，有天赋没定性，尤其与岳文治其人的散漫性格不合。
小叔当时刚从国外考察市场回来，她借口说自己的山地自行车坏了，不能去学书法了。
可父亲让小叔开车送她去，她一路撅着小嘴，小叔唇角上扬，眼里是温暖的笑意，“不是一直在学国画吗？什么时候又学上书法了？”
“最近开始的，你出国去考察市场，爸爸又认识一个做微书的艺术家。”她瘫在副驾驶，生无可恋地看着车窗外，和小叔抱怨。
小叔轻轻笑了一声，“你爸想做儒商，爱结识文人，想让你也做艺术家，苦了我们彤彤。你那位新老师的府邸在哪？”
“切，什么府邸，就一个居民楼还算不上好的那种。”她直起身，眼珠转了转，笑嘻嘻说：“小叔，前面是游乐场吗？”
“别想。”
“小叔～”她忽闪着大眼睛，撒娇说：“岳老师那人可散漫了，我不去他也一定不会告诉我爸，没准他还觉得也省得教了呢。”
小叔开着车绷着脸目不斜视，不为所动，“快点说，你老师住哪？我下午还要开会。”
“不知道！”她眼看着游乐园离自己远去，哼了一声，扭头生气。
好一会儿小叔才轻叹一口气，一手调转车头，一手拿出最新款的商务手机拨出电话，“下午的会推迟在明天上午，有事。”
苑宇彤听到这话像活过来了一样，立即欢呼雀跃。
“苑大小姐满意了？”小叔脸上写满无奈，还是笑了。
“我如果能拥有一个游乐场天天玩才会满意。”苑宇彤抱着肩膀努着嘴，开玩笑说。
那个游乐场有些年头，一度风光极了，但他们去的时候游乐场已经因为管理不善流失了大批客人，即便是周末游客也不多。苑宇彤兴致勃勃拉着小叔去玩云霄飞车，海盗船，跳楼机那种险象环生的刺激项目。
每一次她绑上安全带之前都说自己胆大不会害怕，但只要一启动她喊得声音比谁都大，反而小叔每次推脱说不玩，真的坐在她身边陪她玩，全程都一声不吭，下来的时候脚步稳如青松，只轻描淡写说一句，“是挺好玩的。”
“我的天，你是不是人啊？这一圈下来怎么都没反应的，心理素质这么强吗？”苑宇彤接过小叔递过来的水大口大口喝着。
小叔揉着耳朵说：“没大没小，再说我怎么没反应，这不是快聋了吗？”
一直玩到晚上坐着摩天轮看夜景，可惜游乐场早早就把摩天轮的主灯和周围其他设施的灯都关上了，站在顶端直直向下看，就是黑漆漆的一团，远眺的时候才能望到稀疏的灯火，实在没什么意思。
“小叔，你这次出国有什么收获吗？”摩天轮缓缓上升，她看累了和小叔闲聊。
“开了一条新销路，本来是要今天在会上说的。怎么？还得先和你汇报汇报？”小叔拽着她的耳朵说。
“哎呀，你怎么快三十了却只长了个生意脑袋，爸爸不是给你找了个漂亮的翻译吗？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不给你找个男的？”她模仿着小叔临走时爸爸对他说的话：“那姑娘很优秀，章礼啊，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苑宇彤。”小叔沉声，一叫她的全名，她就赶忙闭嘴做乖巧状，小叔也一直冷脸沉默着直到摩天轮回到起点。
她在小叔眼里看到从未见过的情绪，目光略过她的脸，眉心仿佛错综的山，黑眸如同死寂的湖。
“想什么呢？”赵景柯在她眼前挥手，“云吞都凉了。”
碗里的云吞已经被她手里的勺子搅得皮肉分离，舀起一勺递进嘴里，确实凉了。
“没什么，凉了也能吃。”
“你想去那里吗？”赵景柯指了指不远处巨大的摩天轮。
她怔怔想了一会儿，看着赵景柯有些期待的眼神说：“也可以。”
已经有十年没去过了，那个游乐场在小叔接手之后以她命名，又起死回生，现在已经成了当地旅游必打卡地，小叔这样的人，不论在哪个行业都能风生水起。
摩天轮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拆除了旧的又建了新的。更大更高，流光溢彩，在城市的夜景中是不可忽视的星环，晚上游客更多甚至在排队。
她和赵景柯踏上摩天轮耳边就响起音乐，越升高越冷，赵景柯脱下运动服外套给她穿上，眼前忽然升起烟花，银花火树仿佛伸手可触，原来人们排队就是要在这里看这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她以前看过游乐场的烟火，却从没有在这个几乎平视的角度亲眼看过烟花消散的过程。
近距离观察烟花夺目绚丽的瞬间，又眼看它转瞬消弭，变成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久久不散。
她被硫磺气味熏得有些头晕，赵景柯把她揽进怀里，她的鼻尖紧贴着他的卫衣才感觉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