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径过了今天就刚好满15岁了，只是他也是大概半年前才知道的，原来自己的生日不是2月13日，而是9月14日。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谁取的，是后来有的还是一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不过应该也都不重要了吧。反正，人都死了，死了也不是没人找他嘛。
秦书径还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想要一个家，哪怕就是村里随便盖个小瓦房，能够遮风挡雨的，也总比到处寄人篱下的强吧。后来，心愿反正也没有达成，找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湖，就跳下去了。
就是怎么也没想到，在地府，自杀居然是种罪。
因为要量刑，一直没给个说法，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啊，不是吗？有的选，他秦书径才15岁，会就这么毅然决然地跳湖吗？不去惩治那些坏人，来和他一个孩子纠结这些，谁听他们哦。大人就是这样的，在哪儿都一样。
小的时候，听村里老人说，榕树可以栖魂。尤其是上了年头的榕树，里头自有空间，像他这样的孤魂野鬼最适合不过了。也没地方去，正好也不用考虑花钱买房子，一毛不花，这不就住上了豪华的“榕树套房”。秦书径给自己的“房子”取了个名字，叫榕树里。
洛瑶这一觉可算是睡的舒坦了，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一个闹钟都没听见，也奇怪，居然一上午都每一个电话找她。要不是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可能得一觉睡到晚上了。
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站在楼梯口往一楼看了看，嗯今天也和平时一样，果然一个傻子客人都没有。
就这群破烂，有傻子来买才怪。
“欢迎光临。”
洛瑶忍不住探头往下看去，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傻子，真愿意上门来看这群破烂。
“洛瑶，你起来了没？”
原来是狸追啊。
“嗯。你出去了？”
狸追听见她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过来，赶紧小跑着上楼，怀里还抱着一个文件袋。九月底了，这天气还是这么热，给他一只猫热的，要不是她一只在睡觉，他可一点也不想出这个门。
“给你取资料去了。”说话间就把手里的资料袋递给了洛瑶。
洛瑶撇撇嘴，不太情愿地接过了文件袋，慢条斯理地打开文件袋，取出文件，大致翻了几页，又赶紧合上了：“我饭呢？”
狸追正想瞧一眼她手里的资料，听她说饭，才想起来，前几天她就给他说了，等梁嘉琪的案子一结束，就要他跨过半个城市去给她买什么劳什子的乌饭团。
“我的姐姐，饭团哪有中午卖的。”
“哦，那你明天早上记得买，我起来了热一下。”
狸追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洛瑶漫不经心的把资料放回文件袋又开始了饭的话题：“中午吃什么？”
“你不先把资料看完吗？”
“先吃饭，饿死了。”
“这个案子很急，底下本来都要判了……”
狸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洛瑶的一个眼神按住了：“先吃饭，我饿了。我要吃汉堡。”
等洛瑶点完外卖吃完饭，已经快四点了。吃饱了以后就往沙发上一瘫，也不收拾这堆垃圾，捧着个手机就开始刷无脑短视频，还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傻子一样的笑声。
“我的大人诶，你再不出任务，今天就过去了。”
洛瑶装作没听见，索性翻了个面儿，脸对着沙发里面，屁股对着外面，继续刷短视频。
狸追气的不行，三条尾巴都出来了，在人身后面来回晃着。
“你尾巴露出来了，屁股上肯定又破洞了。”
洛瑶闷闷的声音从沙发那边传过来，狸追更生气了。揪着自己的一根尾巴，就是一顿扫，把桌上她散乱的一堆残余扫了个干净。就是，字面上的扫了个干净。刚才杂乱不堪的桌面，一下子重新回归洁净。
“家里有只爱干净的小狸猫就是好，也不用垃圾分类。”
狸追另外两条尾巴扫了下洛瑶，朝着她对着外侧的屁股就是两下。
“哎哎，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洛瑶吃痛，赶紧坐了起来，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赶紧招架这两条灵活的尾巴。手机里还不停地播放着刚才在看的短视频内容：“失踪少年秦书径亲属已确认其死亡，经警方确认无他人作案嫌疑，确认其自杀……”
“你还有空刷短视……秦书径？”
“对啊，不得看看社会新闻嘛。”
狸追用尾巴一把卷过她手里的手机，把这个短视频看了好几遍：“没什么特别的啊，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发现啊。”
这下给狸追气的，直接手机丢她身上，掉头下楼去了。
洛瑶捡起手机，接着刷短视频。
“是没什么特别的嘛，小猫咪怎么脾气这么大。”
九月底的这个时候，六点天还没黑，天还大亮着。一直到七点以后，日光才逐渐被地平线彻底吞没，西边的太阳还没完全收住自己的光，东边的月亮恨不得直接上到中天来。一直等到八点半，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替代了日光，照亮了这个城市。洛瑶的手机早就玩没电了，插上了线了，这会儿手机的电都充满了。
狸追窝在楼下柜台边上打着盹，下午尾巴露出来以后也懒得去换衣服，直接店门一关，就现了原形。这会儿就是一只狸猫窝在柜台上的样子。
洛瑶拔掉充电的数据线，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看外面被路灯照的通亮的城市天空，套上外套，往楼下走去。
“走了，留个门。”
柜台上的狸追摇了摇尾巴表示知道了，头都没抬，接着打盹。
八点半，公交车还没停运，真不错，今天也许还能赶上末班车。洛瑶搭着公交车一路晃到了目的地，等她人站在榕树下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正是大放光明的时候了。
“我说，小鬼躲在这榕树底下养着魂就算了，你一只老狐狸跟着凑什么热闹？”
寅恪想着洛瑶也该差不多到了，恰巧听到她戏谑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寅恪回头看她，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怕是昨天到现在，澡没洗衣服也没换吧。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枝桠，朝她伸出手，示意她上来。
洛瑶也没迟疑，拉着他的手，一个借力就上去了。
“张结界了？”
“嗯。这树也就十来年，这么矮，不然就让这群凡人看了去了。”
洛瑶瞧着他这一身打扮，怎么说呢，反正他们现代人是不会这么穿的。
“狐狸精都喜欢穿的这么骚气？”
“不是流行国风吗？这可是魏晋时代的，算古董了，你不是专门搞这个的？”
“您说是就是吧，毕竟我也没活这么久。”洛瑶低头看着什么，饶有兴趣的开口：“来吧，说说看吧。”
“说什么？”
“你和他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在这里？”
寅恪勾了勾嘴角：“我说巧合你信吗？”
洛瑶没说话，朝他晃了晃腕间的链子，七枚六角檐铃却不见响。
“我喜欢在这里晒月亮，他就来这里安了个窝，我们可是连话都还没说过一句呢。”
“千年的狐狸，喜欢在十来年的榕树上晒月亮？”
“这个位置好，晒的匀。”
摆明了不想说了，洛瑶再问也就是这样了。只不过这几句也算是表明了立场和态度，你们无常办案尽管办就是了，与他一只晒月亮的路人狐狸可没有关系，别祸及无辜。当然，他也不打算插手管闲事。
“那么，麻烦您避一避，场面不好看。”洛瑶冲他甜甜一笑，寅恪突然就觉得这一笑，很熟悉，却又很莫名。
寅恪这一楞，让洛瑶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老黑无常了，这些都是小场面，这人嘛，谁祖上没个出息的，有时候办案，还能遇上个得道的神仙妖怪，来帮助自己的“后辈”，少不得要多费些力气。
起初觉得这秦书径多少和这老狐狸精有点关系，还想说可能今天的末班车又赶不上了，竟然说只是巧合。他说是就是吧，只要不影响自己就行。
洛瑶双手撑了下枝桠，轻轻一跃，重又跳下了树，还回头朝着寅恪点点头，示意自己这就开始工作了。再回头看向榕树的时候，脸上再无笑意。
“秦书径，随我走吧。”
“秦书径，随我走吧。”
“秦书径，随我走吧。”
这么连唤三声，榕树周身逐渐汇聚光点，星星点点的，起初像是零星来了几只萤火虫，逐渐汇聚，最后竟然是汇聚成了个人形。
秦书径虽然已经15岁了，但是身形看着还是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矮了些。他从这斑驳的光点里渐渐显形，脸上带着些局促不安，也不敢抬头正面看洛瑶，只眼神偷偷打量了一下，又看向了别处。
“走吧。”
秦书径和一般的倒也是不太一样，不算怨气重，也不是完全失控不讲理，只是看着样子就知道很倔。洛瑶抬手轻晃了下手链，六角檐铃轻轻碰撞，这次倒是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秦书径一听这铃声，脸色大变，瞬间变得惨白，在这路灯映衬下，更是还添上了一分诡异。
“我不走，这是我家。”
洛瑶闻声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家？你问市政府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