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

    昭平公主轻描淡写一句“此事你自己斟酌着去办。”吴非辞就得愁眉苦脸好几天。

    二道门上传话接物的活儿也不清闲,再加上公主近日又邀约了不少世家郎君,来往宾客一个接着一个,前脚才打发走了侯府十二郎,后脚又得应付尚书令郑府的三郎君。

    真可谓是自作自受。

    吴非辞站在殿外梨花树下,硬着头皮听了这位郑三郎君的一番甜言蜜语,道:“郑三郎君的肺腑之言,婢子定当如实回禀公主。”

    “不必句句如实回禀,日后我有的是时间同公主亲自说。”郑三郎左右探看,悄悄地从袖里摸出一块鹣鲽纹玉佩,炫耀道:“看到这个没有?圣上赐与我爹的,什么意思你可明白?”

    吴非辞摇头。

    这是她近日看到的第三块玉佩,前两块是白鹭纹和秋雁纹,寓意着连理之好。

    “现在公主邀约再多的男人那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位小娘子,我实话告诉你,驸马都尉要换人了,至于是谁……”郑三郎将那块玉佩往吴非辞眼前递了递,又收了回去。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吴非辞颔首,没接他的话茬,只道:“郑三郎君可有别的事吩咐?”

    “真是蠢货一个。”郑三郎有意炫耀,对方却什么都不懂,炫耀也就失去了意义。

    他拂袖转身,随口道:“有劳了。”斜乜一眼身侧仆从,径直离去。

    他仆从旋即从钱袋里掏出百来文递给吴非辞,连道几声谢,请她务必笑纳。

    仆从还说:“这位小娘子看着眼生,应当是才来殿前伺候,你不知我家郎君的打赏向来大方阔绰,刚才你若能听明白我家郎君的话,今日就不止这点赏钱了。”

    吴非辞收下赏钱,道:“是婢子愚钝,还请郑三郎君多包涵。”

    送了客后,她转身进到西次间。

    叮当!

    郑三郎君打点的一百二十文钱被她丢进点心锦盒里,和其他人打点的钱聚在一起,叮当作响。

    点心锦盒旁,是吴非辞从家里带来的一包绞花馓子,应是晌午吃的,这都快日落了,她才抽出点空闲来。

    吴非辞拿起馓子,挪过一块蒲垫,在半月窗前坐下,荷叶铺在膝上,咬一口酥脆的馓子,碎屑落在阔大的荷叶上,如雨点落屋檐。

    圣上恩赐玉佩,驸马都尉要换人,文国公府现在已是如坐针毡,收到玉佩的朝臣多半也不好过。

    可玉佩只是玉佩,圣旨还是圣旨,皇上态度尚未明朗,文国公不敢轻举妄动,众朝臣惶惶然不敢多想。

    也就郑三郎这类轻浮之人会拿出来炫耀。

    若不轻浮,公主也不会邀他们前来。

    吴非辞与这些来客周旋了一日,身子乏累,她随意往后靠,脑袋枕在半月窗低矮的窗沿上,眼眸轻抬,能看见窗外那棵梨花树。

    她双眸阖起,任由微风掠过脸颊。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人的脚步声,踩在落花上,很轻很闷。

    她睁眼,想要抬头起身。

    脖子咔嚓一声轻响。

    落枕之痛,在于不可转首。

    “文侍郎有何事?”吴非辞就这么偏着脑袋,走出西次间,用眼尾一点余光看清来客。

    这姿势使得她看起来分外嚣张。

    若非语气平和如常,文仲藜还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

    “自那日请教过阿婉小娘子后,文某回府苦练了一番如何无礼待人,虽只学了皮毛,但应当可以算是无礼之人了。”

    文仲藜说着,拾阶而上,忽地抬手,生硬地拍了一下吴非辞的肩,顶着一张周正的脸,以一种很诡异的浪荡语气,说道:“阿婉小娘子,可否陪在下小酌一杯啊?在下看你肤白腰……啊!”

    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记冷拳直直打在文仲藜左脸上,打得他脑袋一懵,整个人个人失去平衡,直接磕到木梁边上。

    “赵……别!”吴非辞急言阻拦,连步上前查看文仲藜的伤情,并伸手去扶他,紧张问道:“文侍郎,你还活着吧?”

    “无妨!无妨!”文仲藜捂住阵阵钝疼的左脸,看了一眼她伸出来的手,迟疑了一会儿,自己扶着木梁站了起来。

    可不敢再碰阿婉小娘子了,否则右脸也要遭殃。

    “他刚刚那是演的,不是真的要调戏我。”吴非辞扶着落枕的颈脖,走到出手之人跟前,扯了扯他袖口,小声道:“拳头,松开,吓唬谁呢你?”

    赵知临松了握拳的手,冷厉的脸色仍没有一丝和缓,说道:“演就演,非要动手动脚?”

    “这位想必就是……嘶……你夫……啊……君吧?”文仲藜忍着左脸愈来愈烈的疼痛,问吴非辞道。

    “正是。”吴非辞僵硬地点下头,向他致歉:“文侍郎,我夫君他一时情急,还请文侍郎海涵……”

    赵知临拉过吴非辞的手腕,拽到自己身后侧,道:“我是她夫君,见不得旁人欺辱她,无论是假戏假做还是假戏真做,你的手都搭上了她的肩,你说的话也都入了她的耳,作为她夫君,我没有理由坐视不理。”

    “赵郎君……嘶……所言……不无道理……啊……只是你下手有点重。”文仲藜已经疼得难以开口说话了,连连倒吸凉气。

    “若非我娘子阻拦,只怕会更重。”赵知临淡声道。

    “那……”文仲藜愕然,微张着嘴,道:“文某还得多谢阿婉小娘子了。”

    “呃……不必太客气。”吴非辞无可奈何地瞪了一眼赵知临。

    外头候着的文国公府随从闻讯赶来,搀着扶着他离开。

    临走前,文仲藜恳求吴非辞在公主面前多提他几句,还说六月十六日那天,他一定会来公主府赴宴,届时还请她行个方便。

    “六月十六?”

    回家路上,吴非辞默念这个日子,说:“这原是昭平公主出降文侍郎的大吉之日。”

    因公主府传出流言,朝堂内外对这桩婚事颇有微词,婚期被搁置一旁,也未曾拟定他日。

    这个日子对旁人而言已成闲余饭后的一桩笑谈,文仲藜择定这日去公主府赴宴,不知是勇气可嘉还是执念难平。

    “脖子扭到了?”赵知临抬手绕到吴非辞后颈,虎口轻轻扣住上下抚了抚。

    “落枕了。”吴非辞说道。

    “怎么落的?”

    “靠在窗沿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就这样了。”

    “你别动,我给你正一正骨头。”

    “你可以吗?”吴非辞脑袋一偏,远离他魔爪。

    “试试?”赵知临俯身,眼眸不自觉地温柔下来,静静等着她回答。

    “试……”吴非辞有瞬间迷失,脖子一扭,疼得清醒,她怀疑地看向他:“试试?我是你手里的小白鼠吗?”

    赵知临很满意她此时的反应,笑道:“你是我娘子。”

    “我是你娘子?”吴非辞反问他,轻巧翘起的尾音预示着她已埋好了陷阱,待某人跳进去。

    “是。”赵知临如她所愿走到陷阱边缘。

    “那你背我回去。”吴非辞弯腰锤腿,“我站在殿外回了一天的话,腿疼死了。”

    腿其实没有很疼,但她懒得再走最后一段路。

    “行。”

    赵知临踏入陷阱,没有犹疑,半蹲下来,有力的双手揽过她腿弯,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将她压倒在背上。

    吴非辞得寸进尺,道:“馓子吃腻了,我明天想吃蒸糕。”

    “好。”

    六月十六日,迟暮落日,榴花色涂抹在天际,从西次间廊下举目望去,脸上也染上一层淡淡绯色。

    “哟,这位可是文国公府上的文侍郎?”郑三郎手里握着那枚鹣鲽纹玉佩,走到文仲藜跟前,挑衅似的说:“今日你竟也敢来这儿,也不怕丢人!”

    “郑三别这么说,人家今日原应是驸马都尉,心里憋屈着呢,你就别往他心上撒盐了。”这位候府十二郎说话也是绵里藏针,有意将事情挑明。

    旁观者掩袖窃笑,也有上前来附和几句的,一句句讽刺扎耳的话将文侍郎团团围住,挣脱不开,若是辩驳,又落下乘。

    文仲藜处之淡然,脸上并无愠色,向众人躬身颔首,无话,径直走到吴非辞跟前,双手奉上一副古画,毕恭毕敬道:“阿婉小娘子,文某今日携薄礼前来赴宴,还请小娘子通禀公主,文某在此恭候。”

    吴非辞接过古画,呈送至内殿青乌手上,青乌没接过去,说公主不在府内,晚些时候才会回府。

    这便是由她自己斟酌之意。

    吴非辞抱着古画走出来,将它还与文仲藜,说只是小宴,无需送上此等大礼。

    “文侍郎,公主不待见你,你就别给她添堵了。”郑三郎得意洋洋地上前,向吴非辞作揖:“在下今日携拜帖前来,还请小娘子通禀。”

    吴非辞接过拜帖,看向后边十几位手里拿着拜帖的世家郎君,抬高手呼道:“有拜帖者皆可入内,还请各位自便。”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活跃起来,三三两两各带上一位仆从,说笑着往里进,而没有拜帖的文仲藜仍站在一旁,等着公主的传话。

    吴非辞走进众人之间给他们引路,趁着众人不注意时,伸出脚绊倒了郑三郎。

    郑三郎怒而回头,破口大骂,质问是谁暗害他,众人三言两语互相推诿指责,紧接着就是你推我搡。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将文仲藜撞入众人间,任由他被众人淹没,卷入殿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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