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渺再一次被赵晨阳撞了。这次撞得彻底，钟渺整个身体都倒在地上，赵晨阳把他压得结结实实，鼻子还拱在了他的侧脸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钟渺更气了，一把推开赵晨阳，手撑着地慢慢坐起来。他的脚脖子有点疼，可能刚刚扭到了。
同学们都围上来关心他俩的伤势，赵晨阳看钟渺一头冷汗，不停用手搓着脚踝，忙蹲下来掀起钟渺的裤腿。
钟渺脸色一变，挪了下脚，又疼得皱起眉头。
“瞎动什么？我看看严不严重。”赵晨阳也不理钟渺的抗拒，固住他的小腿，慢慢褪下袜子继续检查伤势。
钟渺的脚踝很瘦，但关节处肿起一块，略微泛着青。
钟渺冷着脸：“我没事，一点小伤，谢谢关心。”
他忍着痛站起身，赵晨阳却一把搀起他的胳膊挂在自己肩膀上：“哥哥我拽得你，跟你道歉，你受伤了，我得负责，去校医那儿看看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钟渺要抽回手，旁边的高云帆和王杰忙劝道：“别啊，万一骨节错位了你再走路就更严重了，还是让他搀着你吧。”
赵晨阳扬起一边嘴角，冲钟渺道：“你看吧。”
钟渺不想跟他废话，头扭过一边。
“日哥，要我陪你们一起吗？”章昊抱着篮球看着他俩别扭的姿势，忧心忡忡。
“不用。”赵晨阳挥挥手，刚走两步又皱着眉回头：“以后别TM瞎喊，败坏你哥形象。”
章昊撇撇嘴：“好的，日哥。”
从操场到校医院走了十分钟，钟渺觉得自己的脚慢慢没那么痛了，就把赵晨阳的胳膊拉开了一点。
赵晨阳也不介意，继续搀着他走。
到了校医院，医生看他还能走路，又摸了摸他的骨头，就开了药膏，说韧带拉伤了，一个星期卧床休息。三个月内不能打球。
钟渺正要弯腰穿鞋，医生看见了，连忙阻止：“最好穿拖鞋。你这脚肿厉害了不能穿球鞋。”
“是呀，医生说的对。”赵晨阳捡起他的鞋，“我先背你回去吧。反正离宿舍不远。”
钟渺刚要拒绝，就听见医生冲着赵晨阳喊：“同学，你胳膊擦伤了，赶紧处理一下。”
钟渺这才发现，赵晨阳的手肘关节擦破了一大块皮，斑斑点点的血丝渗出来，看着就疼。而这只受伤的手还拎着他的球鞋。
他有点愧疚，要不是他心眼小报复人家，他俩也不会受伤。
医生用碘伏帮赵晨阳清洗伤口的灰尘，赵晨阳呲着牙直抽抽：“张医生，我受伤的时候不疼，怎么擦个碘伏这么疼。”
张医生扔掉碘伏棉球冷哼道：“割一刀，和在刀口上撒盐，你说哪个疼？”
本来赵晨阳非要背钟渺，但钟渺死活不同意。赵晨阳没办法了，把自己的球鞋脱下来，放在钟渺脚边比了比：“我的鞋码比你大两个码，你穿着应该压不到伤口。”
“那你呢？”钟渺有点犹豫。
“我趿拉着你的鞋，可以走。”赵晨阳说完就把自己的脚伸进钟渺的球鞋里，然后蹲下去轻轻地帮钟渺套上他的鞋。
看着赵晨阳的发顶，钟渺心里一个恍惚，记忆里一个少年也是这样蹲下去帮他系着鞋带，说渺渺你怎么鞋带又开了。然后钟渺就会伸出手揉揉少年黑色的发顶，把那一头黑亮柔润的卷发揉乱。
但眼前这个人不是黑色卷发，而是漂亮的茶色短发。
钟渺移开视线，再次把漏掉的记忆碎片锁进黑屋子。
赵晨阳继续搀着他回宿舍。钟渺在路上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赵晨阳笑了：“不打不相识嘛。以后你就跟章昊一样叫我哥。”
钟渺不置可否，“刚才的医药费多少钱，我回去转给你。”
“算了，没几块钱。再说也是我把你扯倒在地的。”
到了钟渺宿舍，赵晨阳换好鞋子，拿着自己的手机问：“你微信多少？是手机号吗？”
“？”钟渺一脸问号。
“你这一个星期不能动，上课让你们同学帮你带笔记吧，请假条别忘了给老师。还有早中晚饭我都给你送，你有忌口的或者想吃的都跟我说。”
钟渺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舍友会帮我带饭的。”
“那不行。”赵晨阳拿起床头钟渺的手机对着钟渺的脸一照，利落的解锁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电话铃声一响，赵晨阳就放下手机，存了钟渺的手机号。
他的动作太快，钟渺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我说了真的不用。”
赵晨阳皱眉：“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固执，我得对你负责到底，你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晨阳走了，钟渺对着宿舍里其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后干脆躺倒休息。
接下来几天赵晨阳果然都来送饭。走得时候还顺手帮306宿舍的垃圾拎走了。
三天以后，得力于赵晨阳特意买的排骨汤，钟渺脚上的青肿消了，下地走路也没那么疼了。
他从床上下来的的时候，赵晨阳正好进门。宿舍里其他人都上完课直接去食堂吃饭了，屋里很安静。
赵晨阳看见他在走路，连忙放下餐盒，搀着他坐好。
“我已经没事了。”
“张医生说一个星期，你再忍几天。”
钟渺知道赵晨阳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懒得理他。
他们正一起吃着饭，赵晨阳的手机响了。他也不避嫌，直接接听。
“小晖呀，手机收到了吗？不贵，哥当然有钱，咱家店铺生意可好了。你好好读书，中考考个市重点，哥就奖励你更好的。”
“妈，午饭吃了。你身体好吗，别太累了。我不累，不冷，你放心吧，放假就回去。”
......
钟渺埋头吃饭，当赵晨阳后来说方言的时候，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赵晨阳结束通话，看着钟渺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你是沧州人？”
“是啊，你也是？你不是浙江来的吗？”赵晨阳脱口问道。
钟渺皱眉，倒也没有追究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底细的，“我是温州高考的。”
“那你老家在沧州呀？”
“我小时候在沧州。”钟渺停下筷子，“我吃好了。”
赵晨阳很想问问钟渺在沧州哪个地方，但钟渺明显不想多谈。餐盒里还剩下很多菜，赵晨阳看着钟渺纤瘦的肩膀：“你就吃这么点儿啊。”
钟渺手里正拿着本书看，“天天躺着也不饿。”
赵晨阳在椅子上盘起一条腿，边吃边瞅钟渺的侧脸，这小脸被阳光照得跟一块汉白玉似的，一点都不像他们土生土长的沧州汉子。
吃完饭，赵晨阳帮钟渺晾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桌上。
钟渺看见了，放下书看着赵晨阳收拾桌上地垃圾，心下有些感激。
“你以后不用管我了。我叫我舍友帮我带饭就行。”
“怎么？嫌我带的饭不好吃呀？”
“不是，我看你也挺累的。你那店里生意很忙吧。”
赵晨阳很高兴钟渺能说出这番话来，“没事儿，我应付得来。”
他看着钟渺的书，“你还看炒股这类的啊？”
“瞎看的。”
赵晨阳做他旁边的椅子上，探头看了看书的内容，摇头：“太高深了。我都只会看金庸古龙鬼吹灯。”
钟渺忍俊不禁，金庸古龙怎么就和鬼吹灯联系在一起了。
他们的距离不足十厘米，赵晨阳看着眼前钟渺的笑宛如冰雪消融莲花初绽，心房就腾地烧起一股大火，心脏如火球般砰砰躁动着，喉咙干渴，呼吸火热。
钟渺似乎察觉到什么，面色一寒，转过头去。
赵晨阳回过神来，拼命压下心头的悸动，迅速起身，“我先走了。你中午好好休息吧。”
他几乎是狼狈而逃。
接下来的几天，赵晨阳睡得很晚，起得很早。早上他还能去操场跑几圈以浇灭心里那股邪火。
跑完了，他就在操场边抽烟。
他觉得自己不正常，以前在高中时代跟一个女孩子牵手都没这么激动过。
那时候他还是班里的差生，成天不务正业，打游戏，玩台球，谈女朋友。老师都拿他没辙。
那个非主流时期他自己都不堪回首。但那时候校花喜欢他，给他买饮料买汽水他就同意了。校花很好看，有这么个女朋友很拉风，他们好了两个月，就分手了。
他觉得没意思。校花不让他打台球抱怨他打游戏不陪她。太烦了，谈恋爱还得约会，还得把爸妈给的零花钱省下来给校花准备，520礼物，六一儿童节礼物，七夕礼物，圣诞节礼物。于是在过了一个520之后，赵晨阳就不干了。
可是现在，赵晨阳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拿来买礼物送给钟渺。
恨不得牵钟渺的手，陪他逛海洋馆陪他吃饭走路看电影，陪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钟渺很好看，手指总是那么干净，脚踝也那么细，他们身体相贴的时候，他能闻到他脖子里沐浴露的香气。
他对钟渺有欲望。
赵晨阳双手使劲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拿手里的烟头烫死自己内心的肮脏。
钟渺是男孩子呀。
肯定是跟钟渺相处太久了，钟渺又长得太好看的缘故。肯定能转回来的。
但转回来什么，赵晨阳并没有细想。
接下来的几天，赵晨阳还是照往常一样定点送饭，帮钟渺晾好水再收走餐盒垃圾。但话少了一点，不再嬉皮笑脸地逗钟渺，也不敢和钟渺有视线碰撞。
约定的一个星期到了，最后一顿晚饭，赵晨阳干脆不说话了。
钟渺从兜里拿出几张红票，递给赵晨阳：“这是饭钱。”
赵晨阳看着那四张一百块：“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我很感谢你。”
赵晨阳笑了，“那你把钱收回去。我应该的，也是我愿意的。”
临出门时，钟渺看着赵晨阳的背影，：“下周末有空吗？”
赵晨阳倏地回头，盯着钟渺。钟渺把钱揣回兜里，面无表情地说：“我请你吃饭。感谢你这些天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