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掉他，以后背锅的就是你。”
“半路接手，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状况也可以理解吧？失察的锅怕是在吴总那里多一些。就算李庭葳真的有问题，我也可以换别人做，为什么非你不可？”
抬杠是广大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活动，白秋棠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宣泄情绪的时候。
“如果吴语岚彻底凉了的话……”
宋云山没说完，只是帮白秋棠盛了虾球炒百合，加了普洱茶。白秋棠不置可否，开始逐个品尝今天的菜品。
“你有多大把握？”
“有你的在，万无一失……”
“不要捧杀，这个事情不会很顺利的……”
“如果身后是你，我不会让他们有任何机会翻案。”
宋云山低头夹着自己碗里的空心菜，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和交通。白秋棠心头一悸，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的追问呼之欲出，却被生生按住，理智让她不要纠结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语。
“明天有空聊聊吗？”
“听你安排。”
“在公司不太方便，找个咖啡馆吧……”
“介意到我那里去吗？”
宋云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白秋棠已经答应了。
“这还差不多……”月神不知何时又抱着猫坐在了白秋棠旁边，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某人离谱了一半天，终于是肯做点正事了。咪瑞卡看上去也很兴奋，眼睛忽闪忽闪的，“会有亲亲吗？”
“我觉得可以有……”
“我能听见你们讲话”，要不是宋云山还在旁边，白秋棠已经在翻白眼了。
“你就该好好听听。”
走出昭云馆的时候，白秋棠如释重负。她没让宋云山送自己回去，打发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去了湖心划船。下午天上的云彩多了些，阳光柔和了不少。天鹅和野鸭在湖面上小憩，游鱼时不时冒个头，桂花的香气时浓时淡。白秋棠什么也没想，就漫无目的地蹬脚踏板，换方向，穿过一座又一座拱桥。为什么自己会对宋云山有如此多复杂的感情？分手不难，难的是重逢之后以何种面目相对，哪怕其实自己曾在梦里无意识地设想过无数种情况。
晚上八点，白秋棠准时敲开了宋云山的门。
“没想到你居然会租老小区，挺意外的。”
“烟火气重些，一个人在家不至于太孤独。”
白秋棠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径直走到了沙发上坐下。宋云山开了投影仪，没开灯的客厅有几分科幻风的暧昧。
“你说的风险是指承揽实验的这家科技公司吗？”
“对。一点业界消息，他家就是个二道贩子，养着不少枪手。”
“旭东的研发主管给我们牵的线，合同上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不少项目主管似乎都只是挂职。所谓枪手，就是他背地里又把任务分包给其他小公司吧？”
“你查它的办公地点了吗？”
“我搜了点资料，这个面积足够搭建实验室做项目吗？”
白秋棠扔给宋云山一本资料，转头四处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饮料在冰箱里，不想喝的话厨房有矿泉水。”
宋云山的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几瓶无糖可乐和柠檬茶大概率是专门为她买的。白秋棠拎了瓶汽水，四处看看，感觉宋云山不像是在家做饭的样子。
“你要喝水吗？”
“矿泉水帮带一杯吧。”
“你的杯子都还挺好看的？”
“每次看见还不错的就会买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你会到家里来。”
“啊？！”
“你有办法从这里突破吗？”
宋云山切回了那张写字楼的图片，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白秋棠在震惊中尚未回神，整整慢了半拍方才道：“我去申请一次联合调研，让研发那边的老工程师去看看？”
“有把握吗？毕竟是上级单位旭东股份给你们介绍的实验室，研发那边还有人可以相信吗？”
“……”
宋云山问到了点子上，谁能保证旭东和蔚然的研发不是沆瀣一气呢？吴语岚这个人专业过硬，也有手腕，很刻薄但却也是靠真本事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更何况，她如此利己，不会因为疏忽或者一点点小事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带来风险。也许她和李庭葳有共同的利益，更大的可能是她根本就是被胁迫的。
“你别忘了，委托开发服务合同里可是写了蔚然允许非双方原因造成的实验失败结果存在。药品的研发充满了不确定性，毕竟科研是一个探索的过程……”
“也许验收标准上也有猫腻？”
“一切皆有可能……”
“这些目前都还只是猜测，我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讨论陷入僵局，白秋棠感到挫败，即使自己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却仍然抓不住对方丝毫破绽。宋云山反复翻着白秋棠带来的东西，习惯性地把笔放在鼻子下面用抬起嘴夹住。他们时不时就看看彼此，像极了念书时写不出论文的感觉。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好笑，面上渐渐有了些不明显的笑意。
白秋棠百无聊赖地翻着资料，忽然停在了科研力量这一页：“欸？！居然有他？你能把这张照片放大些吗？”
“谁？”
宋云山不明所以，只注意到白秋棠正一脸兴奋地指着一个左耳似乎是带着耳钉的年轻人。
“对，没错！就是他！还好这颗耳钉被拍进去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恐怕不屑于在这种公司挂名。”
“以你对他的了解？”
“我和他相过亲，之前是生物科学院的在读博士。如果他没骗我的话，也许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被挂到了一家皮包公司做宣传？”
“你还相亲？”
“对啊，朋友介绍了，就去呗……”
白秋棠完全沉浸在找到新突破口的兴奋中，自动屏蔽了其他情绪。宋云山眯着眼，一幅难以置信的样子。这是一段他从未了解过的经历，他再次抬头看着频幕上的男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喂？天哪！你居然秒回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删掉了……”
宋云山尚未研究出什么，白秋棠激动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了。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此时白秋棠正在给前相亲对象打电话。
“恭喜！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长得就很聪明！”“哦，是吗？OMG！这么有勇气，刚毕业就自己单干？”
白秋棠越聊越开心，索性直接走到了阳台上还顺手关上了玻璃门。宋云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兔八哥彩陶杯子，一阵失落袭来。他呆呆看着玻璃门外的人时而笑得前仰后合，时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时而又义愤填膺地像是在指责什么，白秋棠从未在他面前如此生动过。或者说，如此生动的白秋棠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仔细推算了各种可能，两人只能是他去德国念双学位的时候相遇的。
“快没有地铁了。”
宋云山打开阳台门，说出他想了很久的理由。白秋棠回头时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意，美得可以媲美华灯初上的那一瞬。
“哦对对对！太开心了都忘记时间了……”
“那么聊得来？”
“哈哈哈哈哈，他长得就很在我审美上啊，又是那种叛逆人设……”
“送你去地铁站？”
“其实没事，我骑小电驴来的，就在你楼下……”
宋云山脸上在笑，心在咆哮，搬了石头，砸了脚。也许是自己和白秋棠的关系过于负面了，所以宋云山才会如此嫉妒其他正向的关系。没听到期待的解释，还让某人误会自己在赶人回家。
“太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字尚未出口，咪瑞卡的声音就出现在了脑海中，“情绪低落警告！情绪低落警告！”
“这是什么？”
“字面意思，数据再低一点好运会被倒扣哦！”
月神贱兮兮的站在白秋棠和宋云山之间，拉住白秋棠的手放在宋云山耳后，“感受一下他现在有多酸……”
“嘶……肉麻死了我才不要。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读心好吗？”
“随便咯！林戚现在是你差项目舞弊的唯一突破口，要是没点好运加持，线索断了……”
“不行！我错了！求求你！”
白秋棠秒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在月神面前，神情凝重而诚恳，“我不知道规则，我不懂事，数据我来调节，求您高抬贵手。当然了，如果您愿意释放一些奇迹，也许我还能留宿……”
“会不会太麻烦了？送我下楼就好，楼道的灯确实有点不太亮……”
白秋棠尽量让自己矫揉造作起来，竭尽全力展现小女儿口是心非的娇羞情态。她也不知道这样宋云山心情能否好点，月神能否动作快点？
“我的钥匙呢？”
白秋棠低着头扒拉开宋云山又往沙发那边钻过去，以防月神不靠谱自己还得想办法拖延拖延。穿好风衣的宋云山跟着又进了客厅，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喂妈妈，怎么了？”
“啊？停水停电断网？有没有搞错啊？我们小区这是咋了？”
“好的呀好的呀……那你早点休息啊……”
白秋棠挂了电话，皱眉思考，老牌神仙们的奇迹不都是天降大雨吗？
“你们家附近的快捷酒店远吗？我家停水停电了，就在外面对付一晚。”
虽然心里有数，但真正张嘴说出来还是让白秋棠忍不住耳根发热。她也拿不准宋云山什么想法，万一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不是情绪值会跌得更惨？
宋云山放下钥匙，皱眉问道：“这么突然？”
“啊……旧城改造，是有点突然……抢修估计在路上了吧。”
白秋棠干笑几声暗自赞叹自己机智留了个心眼，宋云山果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自己大概还是预判到了他的边界感要求。那能不能先测一测他此时的情绪值？白秋棠想着就伸出了自己的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