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爱吃的和路雪现在尝起来就是一股香精味。白秋棠舔着雪糕，歪头看着五年没见的宋云山。他和记忆中一样帅气，但又好像不一样。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有中隐秘的怪异和陌生。
宋云山一口气吃了两个雪糕总算是止血了，嘴唇和舌头也恢复了知觉，哈喇子总算是没有放飞自我了，一回头正对上白秋棠审视的目光，只觉得尴尬。
“这不是好多了嘛？”
白秋棠看得坦坦荡荡，宋云山的嘴巴恢复了些血色，只是有些肿。香肠嘴让宋云山整个人多了几分敦厚老实和喜感的气质，看上去不那么奸诈讨嫌了。有那么一瞬间，白秋棠以为自己回到了五年前。
“嘉玥，这是新来的小师妹？”
“师妹平时喜欢什么？带她去看展还OK吗？”
“你喜欢甜食吗？是不是不能吃辣？”
无数的场景瞬间涌进白秋棠的脑海，其实她和宋云山的故事有一个不错的开局的。只是后来的骗局，让美好变得加倍可憎。白秋棠强迫自己按下杂念，开始盘算怎么进一步和宋云山拉近关系。倒追宋云山，对于二十九岁的白秋棠来说是一块巨大的知识盲区。
白秋棠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南方女孩里中规中矩，北方女孩里就有些娇小，不过好在身材比例不错，一双大长腿其实蛮出挑的。皮肤白皙细腻，吹弹可破。一幅寻常东亚女孩长相，稍加打扮勉强有几分金高银的味道，但平时也就是淹没在人群中毫无亮点的水平。于是白秋棠度过了二十九年单身时光，爱和被爱于她而言都只是存在于无数网络小说里的概念，毫无实操经验。此刻的她脑子里只有零星跳出的霸总尬撩错误示范和疑似性骚扰的黄色废料。
白秋棠现在就是一个不知该如何完成KPI的笨蛋业务员，她无意识地捏了毛绒小猫，忽然感觉手掌心被挠了一下。
挠？月神暗示我要动手摸他？像小猫挠一样？！
白秋棠疑惑却大胆地把爪子放上了宋云山的嘴唇，先重后轻地摸了一下。宋云山忍不住冷哼一声：“嘶……”
白秋棠竭尽全力模仿霸总小说男主久别重逢的模样，狂喜深情激动全都在自己闪烁的眼神中，面上却不动声色连笑也不笑一下。越是隐忍克制，心里才越苦，对方洞察感情的那一瞬间才会加倍心疼自己！
冷漠的面庞白秋棠倒是完成度百分之一百，怨偶重逢的臭脸简直是本色出演。但失而复得的狂喜情绪她却始终无法恰到好处地在眼神中演绎，挤眉弄眼了半天只觉得眼皮抽搐，双眼发酸。
“怎么了？”
宋云山捉住那只在自己嘴唇上乱摸的手，“麻药散了，除了有点疼没别的问题，别担心。”
“你动不动就上手这点倒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好奇小猫……”
宋云山握住了白秋棠的手腕放在唇边，但白秋棠就像应激的猫一般瞬间抽回自己的爪子，慌乱中重心不稳身体失去平衡，雪糕吧唧一下甩到了宋云山脖子里。白秋棠瞪眼惊呼几乎是同时完成的，两只爪子放在身前不知所措。
救命！！！怎么搞成了这样！！！白秋棠面对此刻史诗级别的事故，只感到绝望。完蛋了，宋云山会不会彻底拉黑自己？！
“五年前你就想这样泼我冰激淋吧？”
“对……嗯？！不不不，没有没有……”
宋云山直接无视了衣领里的雪糕，抓住某人慌乱的爪子，强迫她镇定下来直视自己的眼睛，“没关系的秋棠……”
我本就不会对你真的生气，更何况后来有愧于你。
“我够不到，你能帮我把雪糕拿出来吗？”
宋云山的眼睛彷佛有魔力一般，驱使着白秋棠捡起湿纸巾揭开衣领拿出了刚才那块欢脱飞舞的，还小心清理了一番。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从耳根到脸颊已经微微泛红了。
“衣服擦不干净了……”
“我脱下来让你带回去洗？”
“啊？？？”
白秋棠惊吓之后的震惊让宋云山忍不住笑出来，无比愉悦，前仰后合。眼前的某人就像一只刚刚打洞成功来到地面的土拨鼠。宋云山揉揉她的发顶，“逗你的，都工作三五年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好骗……”
骗字就像是一个信号，被白秋棠敏锐地捕捉到了，“对啊，总是被骗……”
宋云山收敛了笑意，自觉失言，“我不是……”
“没关系地，都过去了。雪糕清理了，就好了”
白秋棠打断了宋云山，一句带过了两人间的恩怨。她开始低头收拾东西，站起来准备离开。白秋棠转身的动作刺激了宋云山，他几乎是踉跄着站起来，慌乱到想要把白秋棠揽在怀里。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样并不合适。
“下周有空一起吃饭吗？”
“？”
“本来今天最好，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我俩都吃不了什么怪尴尬的。”
宋云山耸耸肩，撇嘴一笑，眼神里却满是祈求。
白秋棠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毛绒小猫在包包上着急得嗡嗡直转。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猫叫，白秋棠抬头就看见月神蹲在自己面前撸猫。
“我要是银行我现在就抽贷好吗？你脑子瓦特了？他约你欸！！！”
“我也没说不去啊……”
月神抱起猫，冷笑一声，“是吗？今天咪瑞卡不小心读了你的心哦。你没少吐槽宋云山吧？”
白秋棠更加不爽了，“说都说不得？你不会是喜欢宋云山爱而不得吧？要不你俩在一起算了？”
“也不是不行，然后下周你就会被公司裁员，和人力资源争执的过程中失手推倒一个老员工。老员工突发脑溢血死亡，你去坐牢。三十五岁出狱，发现无家可归……”
“算你狠！你把时间结界打开我这就去吃饭……”
白秋棠带着礼貌而虚伪的微笑打断了月神的推理，任谁都知道其实她心里已经问候过宋云山和月神祖宗八代了。但是没办法，对赌契约的规则就是这样：搞不定宋云山就要五倍偿还月神现在预支给自己的好运。签约的时候心里想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真正等到被威胁了才知道受制于人的难受。
月神在空气里画了个八，摸摸小猫的脑袋，“不用这么紧张，你今天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刚才你跟宋云山那一来二去的，他其实蛮高兴的，给你运势涨一点咯！”
月神继续自言自语：“怕你乱花给你存在咪瑞卡这里了，你就当它是个好运存钱罐吧！先借你积攒的好运供养咪瑞卡的灵魂，等你需要的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嗯！谢谢白酱~”
“卧槽？！”
咪瑞卡突然说话，白秋棠整个人都不好了。OMG！！！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刚刚拔完牙就要承受这种心灵的暴击！！！这个世界是物质的，任何现象都是有科学原理可以解释的，宗教其实是一种普通的哲学和民俗文化。白秋棠在心里默念，克制不住跳开一大步远离月神和她怀里的咪瑞卡。
“爪爪摸摸，不疼！喜欢白酱~”
咪瑞卡瞪着自己琥珀一般的眼睛似乎是笑着把粉红色的爪子搭在了白秋棠的左脸上。白秋棠第一次认真打量只小猫，原来是只小狸花，奶呼呼的看上去还没满一岁。她忽然想起了咪瑞卡的死因，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厄运专找苦命人。流浪已经很苦了，还要遭受那样的痛苦。不知道当时的它有多害怕。
“以后脑子里少装点那些没用的霸总文学好吗？这些厕所文学屁用没有。”
“那我怎么办？我就谈过宋云山一个，还被骗得一无所有！”
“咪瑞卡会帮你，它一定比你的狗血霸总油腻求爱秘籍靠谱。”
月神没有告诉白秋棠这些年没有桃花其实是宋云山心里的祈愿。她怕说出来白秋棠会撂挑子彻底摆烂，毕竟刺激实在是有点大……
白秋棠越来越觉得月神就是个骗好运拉香火的骗子……
白秋棠，一个成长在红旗下和春风里的唯物主义者，居然沦落到让一只猫来指导自己恋爱。只能说人的成长周期确实是长一些，猫都久经情场了人还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答应宋云山，我用人格保证对你有益无害……”
不等白秋棠说话，时间结界就被打开了。
宋云山还在等待白秋棠的回答，看上去居然有点局促不安。
“那酸汤牛肉火锅？”
“昭云馆吧，不错的私房菜。”
“行啊……”
这个富咱就是非得要炫一下是吗？这个逼不装就聊不下去了是吗？酸汤牛肉这么掉价？白秋棠心里飘过一千条弹幕。
“白酱……他不是那个意思啦~”
咪瑞卡的声音忽然响起，白秋棠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没有爆粗口。小猫猫再萌突然张嘴说人话还会读心，怎都觉得这是妖孽不是祥瑞。自己果然还是要再习惯习惯。
“那他什么意思？”白秋棠也试着问咪瑞卡。
“我脑子还没长好，想不出来……需要白酱挣更多好运投喂才可以，你知道的我当时……”
“好了好了，我懂我懂。是我不懂事了……”
“最近工作很累吗？刚才我就看你精神头儿不太好，在走神吗？”
宋云山的话让白秋棠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该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了。
“啊？！是有点，我在……”
“我懂，毕业以后我也觉得好累。看着一点点生活没了颜色……”
白秋棠看见宋云山在看她，两个人的目光第一次这样平静而坦荡地交汇在一起。宋云山的眼睛不是男明星那种很深邃很绚目的那种感觉，单眼皮十分东方但却自带一种中国的风韵。他意气风发的时候眼神仿佛七点穿过晨雾的阳光，灵动活泼。整个人就像盛夏竹海里肆意生长的翠竹一般，挺拔舒展但却从并不盛气凌人。然而此刻，白秋棠却觉得这双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纱布一般，光彩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