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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宋瑜面色震惊,檀尔昌将护甲中的粉末倒在掌心,“这是什么?”

    宋瑜却倒了一杯茶,示意檀尔昌将粉末倒进,当着他的面一口喝了下去。

    “是我平日携带的安神香,只是看父皇睡得不安稳,所以放了一些。”

    檀尔昌追问,“安神香不放在香囊,却藏在护甲中,公主这癖好还真特别。恐怕保不准下一次这里面藏着些别的东西就会出现在别处了吧?”

    宋瑜睁着水眸,檀尔昌却根本不吃这套,宋瑜索性也收敛了神色,“宫墙之中,谁能当真纯净无思,不过为意外之时自保罢了。”

    檀尔昌看着宋瑜,宋瑜道,“小时候玩捉迷藏,被五姐骗到山洞出不去,我差点饿死,最后翻到身上孙嬷嬷缝的暗袋里装了两颗糖,才撑到宫人找到我。

    出去之后我没有对父皇哭诉,也没有告状,因为我知道父皇如果想惩治,不用等我开口就已经惩治了五姐,如果他不想,我开口只会让他觉得我心思狭隘。这样的事情大大小小数也数不过来了。

    因为我的胆怯和狭隘,以至于到现在我也没敢问过他到底为什么如此偏心五姐。现在父皇躺在床上,突然说不出,看不见,也算是我的遗憾吧。”

    宋瑜看着檀尔昌发着呆,一副出神的模样,笑了笑,“少师不会明白的。”

    檀尔昌却道,“我明白。”

    “少师不是独子么?”宋瑜有些好奇。

    “世间憾事,生死无言,悔之晚矣。”

    宋瑜想起他早逝的父母,也明白过来,比起她现在的状况,檀尔昌才真正是天人两隔的遗憾。空气间瞬时有些沉默。

    檀尔昌忽而问,“邢狱院的审问,公主可有兴趣?”

    宋瑜愣了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到这上头去了,闲着也是闲着,许多事情其实有宫人照料,她也只是坐着喝茶看书罢了。宋瑜点点头,“好。”

    一走进邢狱院,宋瑜便感到如冰窖一般的阴冷,惨叫声从各处传来,宋瑜走在石砖上,觉得鞋底有些黏。低头看去,石砖都是暗红混着青黑的颜色,她想到拖曳犯人的场景,心跳快了几分。

    她紧紧跟在檀尔昌身后走到了拐弯处,浓重的血腥味瞬时飘了过来,宋瑜抓紧了自己的手。

    “少师。”邢狱院的人并不认识她,一边开门,一边跟檀尔昌打了招呼。

    宋瑜走进去时就见一个女子满身血迹,鬓发散乱,嘴唇还带着血,手指通红浮肿。

    有人道,“这些人中这宫女的嫌疑最大,她是延祚宫新来的宫人,试毒这种事本轮不到她,可她平日看着老实稳重,恰巧那日她师父闹肚子,这才交给她去做。按说第一次负责陛下膳食的人只会更小心,不会不发现其中的问题,而且她一点事也没有,还多次借回家看望弟妹的借口想要出宫。”

    檀尔昌颔首坐了下来,一边对宋瑜示意一同坐下,宋瑜扫了一眼那凳子与后面带血的墙壁,只站在了檀尔昌身旁。

    狱卒泼了一盆冰盐水,那宫女皱着眉头醒来,浑身发颤。

    狱卒问,“陛下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再不说实话,你的手可就别想要了。”

    “真的不是我。”

    檀尔昌忽然道,“去查过她的父母兄弟没有?”

    狱卒看着檀尔昌,“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檀尔昌道,“她也没问题,她的家人也没问题,那问题在谁身上呢?总该有个人有问题的。

    既然她不承认,那就换她的弟妹,她的弟妹没问题再换她父母,总有人的。”

    宫女猛然睁开了眼,哭泣道,“这与小人的家人不相干,大人怎能随意抓人?”

    “听说你那日找了许多理由想回家,若不是想回去带着他们逃跑,我想不出你找他们做什么。”

    “小人……小人不是要找弟妹,小人是要去恭王府。”

    宋瑜心下一跳,扶住了檀尔昌靠着的那把椅子,檀尔昌瞥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去恭王府又要做什么呢?”

    “小人想求三殿下救小人,是三殿下指使小人给陛下下毒的。”

    檀尔昌忽而站了起来,拿着烧红的烙铁走到了她面前,宫人胸前的肌肤被烫得发出滋滋的声音,她面容扭曲,大叫着露出了缺落的牙齿。

    宋瑜脸色惨白,她的牙是被拔掉的。

    檀尔昌冷冷道,“三殿下给陛下下毒有什么好处?污蔑皇子死的可不止你一个。”

    “小人没有说谎,小人有证据!小人与三殿下的书信都保存在小人住处西墙角落处。是三殿下说陛下病重,他便可以登基,就娶我做皇妃的。”

    宋瑜也上前斥责,“胡言乱语!如今储君在位,即便父皇病重,也是太子顺应大统,三殿下怎会多此一举让你去做这种事情?到底是谁指使你说这些?”

    檀尔昌笑着看向了宋瑜,“公主不必激动,与其含沙射影不如找人去搜一搜就是了。证据摆在那里跑不掉,究竟是谁,是真是假,都会有定论。”

    宋瑜这才想起他究竟是太子这边的人,看来太子准备得真是齐全,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不管这结果如何最后都会落到宋览身上。

    宋瑜笑,“定论可未必是真论,少师最好仔细查探,可千万别偏私了谁去。”

    “公主放心,进了邢狱院,死人嘴里也能吐出真话来。”

    檀尔昌将烙铁放进了水里,带着血肉的铁瞬时由红转黑,水中翻滚着气泡,发出阵阵白烟。

    宋瑜闻到这味道几欲作呕,檀尔昌笑了笑转过身来,“辛苦公主走这一趟了,臣带公主出去。”

    宋瑜回到延祚宫,出了一身冷汗,拿起茶碗正要倒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唤来偏殿宫人,“加些茶水来。”

    宫人接过茶杯时愣了愣,宋瑜看向立在原地的宫人,这才发现那茶杯侧边的红色。

    她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暗红的血迹映入眼帘……是方才檀尔昌那把椅子上的。

    她打了个冷颤,“再去打盆水来。”

    宫人道是依言退下。

    宋瑜开始回想檀尔昌今日的举动,他带自己去邢狱院真的是无聊么?恐怕是早就想警告自己,借着宫人的审讯恐吓她,不要站错了边。

    宋瑜笑了笑,看来这屎盆子是要扣在她三哥身上了。

    珠帘摇动,宋融大喇喇地捧着一把梅花走了进来。

    宋瑜看向他,“你怎么每次进来都没声没息的?”

    宋融不满道,“我来还要通传么?”

    “这里是延祚宫。”

    “我是看阿姐一个人在这,肯定又不好好吃饭我才过来的,那我以后不来了。”

    宋瑜笑道,“好了好了,我一个人确实也没胃口,多亏你过来。”

    说话间宫人已经端着晚膳鱼贯而入,宋融走到一边去洗手,接来宫人递的帕子。宋瑜却也过来要洗,宫人阻止道,“哎,九殿下的水在那边呢。”

    宋融道,“不要紧,阿姐洗过手也不脏。”

    宋瑜无奈拉着他,抓着宋融的手放进水盆中替他搓了两把,宋融有些不满,“怎么?阿姐成了婚就嫌弃我了?”

    宋瑜白了他一眼,将帕子丢给他,自去座位上喝茶。

    宫人撤走洗漱用具这才退下。

    宋融低着头闷闷走到宋瑜对面坐下,也不动筷。“阿姐今日累了一天,徐思莼下了朝就知道往太子那跑,也不知道来这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嫁给太子了。”

    宋瑜笑他小孩子脾气,“想说我就说,别夹枪带棒指桑骂槐。”

    宋瑜夹了一块猪肘子给他,“我今日跟着檀尔昌去了邢狱院。”

    宋融惊讶道,“他怎么会带你去那?”

    “他带我看了一场审讯,那宫女在严刑之下说出了是三哥指使她给父皇下毒。我方才洗去的就是他坐的那把椅子上的血迹。檀尔昌是在杀鸡儆猴。”

    宋融面色严肃起来,“可现在宫门已关,我们出不去了。”

    宋瑜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三哥的什么信物?”

    宋融拿出了一块玉佩给她,“阿姐需要我做什么?”

    邢狱院你不要插手,免得落下把柄。檀尔昌一会会带人去那宫人住处搜查,你确保他们不要找出些莫须有的东西就好。

    “好。”

    似有若无的香气钻入宋瑜鼻尖,苦橘酸涩陈旧的味道,像一颗枯朽的树木生长在老宅的枯井旁。四面是铜琵琶铮铮惊掠之声,声声逼近,声声催心,兵戈铁马之声,寒光冷冽之衣,仿佛都在朝她逼近。

    一声巨响之下,宋瑜猛然睁开眼。太子带着士兵包围了她的偏殿。

    宋瑜隔着帷帐,声音颤抖,“大哥这是做什么?”

    太子走进了内室,肆意打量着屋内陈设。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一盆花上,他走过去用手扒了两下,随即对屋外的檀尔昌使了个眼色。

    檀尔昌随即也走了进来。

    宋瑜听到脚步声,语气中带了些许怒气,“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亲兄妹大哥也不该这么闯进来,何况还有外人,这还是在父皇的宫中,大哥便这般无所顾忌了么?”

    檀尔昌脚步顿了顿,对太子摇了摇头。太子这才命门外士兵守在门口,二人也到外间等候。宋瑜穿好衣裳,拨开珠帘走了上去行礼。

    “不知大哥和少师大清早来此有何贵干?”

    太子见她不慌不忙,面色镇定,不禁冷笑道,“无所顾忌的恐怕是你。你可知道今日清晨邢狱院的那名宫人暴毙身亡?”

    宋瑜似乎受到了惊吓,“我自然不知道。”

    太子道,“可守门的侍卫说昨日夜里你去给她送过点心。”

    “我是看她白日胡言乱语,想到父皇还在昏迷,想要快些问出真凶,送些点心也好降低些她的防备之心。”

    “我看你的话狗屁不通。”

    太子直接走到内室打碎了那盆花,扒出了埋在土下的剩余的糕点。

    “证据在这,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又能说明什么?我杀了一个宫人,大哥就要以此来治我的罪了么?那五姐姐宫里被她打杀的宫人那么多,大哥是不是也该一视同仁?”

    太子道,“你杀的是能指认毒害父皇真凶的证人,事关天子性命,你还能大过天子么?

    她刚指认宋览你就毒杀了她,你出不去宫门递不了信,就急匆匆替宋览杀人灭口,想来个死无对证。六妹妹,你是觉得我不能拿你怎样是不是?”

    宋瑜瞪着他,“明明是你颠倒黑白,你们早就做了这个局要害三哥。趁着父皇病重,贼喊捉贼,自导自演,大哥是要当着父皇的面手足相残吗?”

    太子抓住了宋瑜的手,他笑道,“不管你怎么说,邢狱院是不敢收你,可你放心,宗人府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拉扯间,宋瑜一把抓住了檀尔昌的衣袖,她红着眼眶看着他,眸中涌起一层水雾。隔着衣袖,檀尔昌感到了那只瘦弱无骨的手的冰凉。

    “还从未有过公主进宗人府的先例,少师也要任由太子胡作非为么?”

    檀尔昌的心思究竟如何,她猜不透,但从檀尔昌示意太子让士兵守在门外时她便知道,起码他没有真的讨厌自己。甚至对她更多的是玩味与好奇。

    她恳求地望向檀尔昌,一身鹅黄衣衫披在瘦弱的身躯上,越发显得摇摇欲坠。

    檀尔昌却忽而冷冷看着她,拨开了她的手。

    “事关陛下,我等也是公事公办,若公主无罪,自会放公主离开。”

    太子将那几块带着土的糕点包在帕子里,一边笑着望向宋瑜,“六妹妹,是你自己走还是让他们请你?”

    宋瑜嘲弄一笑,看了一眼檀尔昌便走出门去。

    檀尔昌问,“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公主?”

    太子冷冷笑道,“自然是该如何审问便如何审问。我这妹妹娇生惯养,胆小怕事,断然不敢独自做出偷换信件,毒杀宫人的事情。可不能让她白白替他人背了这口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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