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别扭了！

    姜荀憋不住了，扭头：“余老师，我去参加竞赛的时候，一中的方老师说我可以跳级去参加小升初考试，只要成绩合格，一中就收我去她们那儿念初中。”

    余春华一惊，搭着姜荀肩膀的手收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荀无辜脸：“就竞赛完从省城回来时候说的。”

    余春华：“那你父母同意了吗？”

    姜荀：“同意了。”

    余春华想起这段时间常常看见姜荀做六年级的试卷，反应过来：“所以你这段时间做的试卷，是为了跳级做准备？”

    “是。”

    余春华瞬间皱起眉头：“你怎么现在才说？”

    姜荀：“才确定不久。”

    余春华瞪姜荀一眼，闷着头，面目阴沉，自己快步踩着楼梯往上走。姜荀落在后面，耸耸肩，无所谓。这样坦诚些多好，不用装什么亲密的师生关系，她们不是这种类型。

    姜荀慢慢悠悠的上楼梯，进教室：“报告！”

    余春华眉目冷峻的扫她一眼：“进来。”

    姜荀背着书包去座位上，刚坐下，就听见余春华说：“有些人，不要取得一点成绩就骄傲，态度给我好好端正一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不用猜这是说给谁听的了。姜荀打赌，班上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不懂“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余春华知道她肯定能听懂。

    又是这样！

    遇到什么事情没如她的意思，就开始语言暴力，阴阳怪气。所谓的师德，在她眼里就是狗屁。余春华这种人，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时候看不懂的眼神和理解不了的情绪，现在已经能看得明明白白。看得越清楚，余春华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就越破败。

    姜荀才不会介意余春华的一两句话，低头自己该干嘛就干嘛。但余春华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她旁边走过的时候，居然敲了敲她桌子：“上课就专心上课，无关的东西收起来。”

    姜荀懵逼抬头，对上余春华冷怒的眼神，瞬间反应过来，她好幼稚。但这竟然不是最突破下限的，最突破下限的是，她竟像是盯上了姜荀。只要姜荀做一点课外的事情，不是被敲桌子就是被警告，有次姜荀在写数学卷子，竟直接把姜荀的卷子收了，罚她站起来。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姜荀被针对了。

    郑林：“喔喔喔喔，活该，活该！”

    姜荀连看都懒得看他，默默站自己的，也不多费唇舌，反正说了也没用。但她的沉默不知怎么地，竟然让余春华暴跳如雷：“姜荀，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服气？老师管你难道还有错？管不得了吗？嚣张什么！”

    姜荀简直被她骂得一头雾水：“余老师，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有些糟糕，麻烦你冷静一些，控制一下情绪。”

    余春华：“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骂你两句还要被你说冷静？你在教老师做事？姜荀，学生的本分，你还知道是什么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姜荀：“余老师，我理解你现在情绪不稳定，理解你情绪上头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你是一个成年人，情绪不好不是你拿我撒气的理由。”

    余春华：“我就拿你撒气怎么了？怎么了？啊？”

    余春华声音好大，传出老远。隔壁六年级坐后排的男生都好奇的勾头来看了一眼，然后又被余春华凶神恶煞的眼神给吓得缩了回去。

    暴怒的余春华，也被这颗突然探出来的脑袋惊回了神，姜荀眼神沉静的看着她，默默的站在那儿，神情平静，就像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一瞬间，余春华突然就涨红了脸。

    姜荀：“看来老师冷静下来了。余老师，小孩子们不是傻子，她们只是阅历浅，不会表达察觉到的恶意。但我不同，我会表达。”

    余春华眯眼：“你在威胁老师？”

    姜荀：“不是，我是在建议老师作为一个成年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吓到学生了。”

    余春华扫视一圈教室，果然有部分学生看她的眼神怯怯的。而这里的学生，除了姜荀这样的，绝大部分都是农场职工的孩子，他们如果回去跟家长说……余春华瞬间白了脸，感觉这教室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接下来的课，大家自习，下课铃响自己下课休息，老师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抱上教案，急匆匆就走了。郑林那个小辣鸡好奇追出去看，看完了回来兴高采烈的宣布：“余老师直接回去了，办公室都没去。”

    姜荀淡淡挑眉，她现在应该没脸去办公室，刚才咆哮的那么大声。这种老式楼房隔音又不好，声音大点，在一楼都能听见。

    所以，今天余春华是恼羞成怒多些，还是心血白费后的恼怒多些呢？

    姜荀想不出来。人跟人是不同的，她不喜欢妄自揣测别人。喜欢揣测别人的人，很容易陷入自作聪明的怪圈，很容易变得自以为是。

    余春华的偶尔一次发疯，姜荀并未放在心上，继续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情。余春华第二没再找姜荀麻烦，而是采取了完全忽视的态度，搞什么都不再算姜荀，就像班上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这种经历，姜荀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如今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班上的小鬼头们，再笨都知道余春华不喜欢姜荀这个好学生了，但却没什么人敢欺负她，大家只是有样学样的，孤立、冷待余春华，就连钱莉莉与周娟都不敢找她玩了。

    姜荀适应良好，并没有因为被孤立就难过或是不自在，不用应付小孩子，不用应付老师，她更加自在，可以专心的搞自己的事情。

    校长敏锐的发现了班上气氛不对，也许是听到什么风声。

    要知道，在小地方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不用三天，东边街上丢了一只鸡这种事情，就能传得全城大部分人都知道。并且，传着传着，会从一只鸡变成一群鸡，甚至可能变成有人开着车去偷鸡。

    校长把姜荀叫去办公室。

    “报告。”

    姜荀敲敲门。杨老师的办公室门，常年都敞开着，不过进门敲一下是礼貌。

    “进来。”

    杨老师从桌子上抬起头：“姜荀，过来坐。”

    姜荀落落大方的过去校长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校长：“我听说你最近在班上被孤立了？”

    姜荀：“算是吧，不过没关系。老虎狮子永远独来独往，只有狐狸和狗才成群结队。”

    校长：“嚯，口气不小，志气也不小。骂了人还不带一个脏字。”

    姜荀无辜眨眼：“这是胡适先生说的，我只是引用。”

    校长：“引用就不是骂人了？”

    姜荀不说话，只眨巴眼。

    校长叹了口气，问她：“听说你要跳读参加今年的小升初考试？”

    姜荀：“是。”

    校长：“去一中？”

    姜荀：“是，杨老师从哪儿听来的？”

    校长白她一眼：“放心，我已经叮嘱过，不要给你乱传。鬼精鬼精的！怎么面对你们余老师的时候，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呢？非要跟她对着干？”

    姜荀叫屈：“那我也没跟余老师对着干，最多就是没奉承顺从她。”

    校长不高兴：“你都知道啊？”

    姜荀：“小孩子又不是傻子！”

    校长头疼，就知道聪明早熟的娃不好教。摆手赶姜荀出去：“行了，行了，既然你能看出余老师的脾气，你就让让，左右不过最多半年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姜荀，做人做事要给人留余地。”

    ……那她上辈子谁想起来给她留余地了吗？不过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棍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姜荀没说话。

    校长咳咳一声：“余老师那边，我也会找她谈话，让她注意方式方法，你不要气她。”

    姜荀：“那要是她气我呢？”

    校长：“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气的。”

    姜荀：“小孩子的气就不是气吗？凭什么？”

    校长哑口无言，摆手赶人。

    自此后，余春华的态度收敛了些，表面上看，待姜荀与其他同学一般无二，但实际上只有姜荀能看出来，余春华对她只有冷漠了。

    但这又不是她的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未来的权利，因一己之私阻挠的人，才是那个错的人。

    姜荀在学校里，除了不能在课堂上大吼大叫的闹腾，不能不交作业外，得到了全部自由。上课她想刷卷子就刷卷子，想看书自学就看书自学，老师们都不管她了。

    姜荀开心坏了，每天快快乐乐的上下学。不，也有不快乐的时候，那位老金叔叔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她家店铺里。如上辈子一样，她爸、她妈跟老金全家越来越熟悉，相处的也越来越好了。

    老金不愧是街面上做了好些年生意的人，可谓交游广阔。四山八寨，每个寨子他都有熟人，确实给姜财兴拉了不少熟客的生意来。但交友太广了，他的朋友良秀不济，什么样的人都有，龙蛇混杂。

    某一日，姜荀在老金带来的朋友中，看到了上辈子坑了他爹许多钱的老黄。他来修功放扩音机，因是熟人介绍，留他吃了一顿中饭。

    酒过三巡，老黄说：“唉，我看姜师傅你为人直爽好相处，你要注意跟你交朋友的人。你不知道，老金在外面说了，跟外地人不用真心交朋友，随便处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