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荀的稿子，暂时还没有音讯。九十年代的投稿方式和回复方式还是信件，一个月是基本盘。

    没有开张的时候，想着开张之后情况可能会好。但实际上，开张了，因为没有什么名气，又因为位置的缘故，并没有生意。

    但店面开张后，他爸就不能再出去做零工，怕有生意无法及时处理。

    姜荀冥思苦想。

    她没做过生意，也不懂怎么运营一个店铺。写过的商战文不算，那不具备参考价值。特别是看到现实里发生的商战手段是抢公章后，她对这个类型就失去了创作欲。

    最高级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商业巨佬们商战都只抢公章，那她宣传她家店铺发传单应该没问题，对吧？

    最大的问题是，如果要发传单只能手写。边城没有印刷厂，市区可能有小的印刷厂，但算上来回车费加印刷费，还是手写最实惠便宜。

    姜荀看着表面没什么，但其实一直在努力找事做的母亲，心里叹了口气，买了张白纸，开始设计卡片。

    这个她有丰富经验，因为接各种传单接的多。她出门上街，有人发传单，都会接一份。为别人早点结束工作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各种传单接的多了，照葫芦画瓢，她还是会的。唯一的问题是，选什么类型的卡片。

    姜荀想了想，看向表面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其实一直在找事做的母亲，举手：“妈妈，我有个想法，或许能让让店里生意好起来。”

    妈妈手里的活并没有停，抬头看她一眼：“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这些，管好学习就好。”

    就知道她妈会这么说。

    她妈就是那种典型的“孩子只要成绩好”就行的家长。她和她妹没长歪，不知是她妈的运气还是她们姐妹俩的运气。

    姜荀叹气：“我做完作业了。还有……”

    姜荀在心里默默数了速：“就我放学回来这一会儿，妈妈你已经扫了五遍地了。再扫下去，苍蝇落上去都要打滑了。”

    “……”

    陈秀兰忍不了，过来拍了女儿一下：“胡说。”

    姜荀嘻嘻笑，语气认真：“我们知道爸爸的技术没问题，但这里的人不知道。那我们想个办法让别人知道不就有人来找爸爸修东西了吗？”

    陈秀兰：“确实是这样，那阿荀有什么好办法吗？”

    语气一听就不认真，显然没当回事。不过，语气倒是听着很高兴。女儿渐渐长大，知道帮爸爸、妈妈分担了，懂事了，作为家长哪里可能会不高兴。

    姜荀当当当献宝：“妈妈，你看这个。”

    陈秀兰扭头看一眼：“代金券？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可以在我们家的修理店里当钱使用的卡券。”

    陈秀兰倒吸一口气：“这不就是纸吗？当钱用，你是不是觉得你爸妈傻？”

    姜荀“……不是，妈你听我说完。”

    这个年代，大家还比较淳朴，杂志上登的虚假广告都能骗到一堆人，一时理解不了代金券是什么也不奇怪。

    姜荀巴拉巴拉解释。

    “……其实本质就是便宜一点钱，让利。”

    姜荀解释了半天，终于让她妈明白什么叫代金券。他爸听着她们母女俩说话，也坐过来听，表情若有所思。

    听完，两口子对望一眼，陈秀兰眼眸明亮，有些兴奋：“如果是我的话，有这个代金券，为了能节省一点钱，家里有什么修的也会拿来试试。”

    她这是代入自己去思考了。

    姜财兴也点头：“本质上还是便宜一点钱来拉生意，感觉可行。不过，手写的，如果有人伪造怎么办？”

    姜荀：“爸，去刻个章吧。用店铺名字刻一个章，每个代金券上都盖上。”

    代金券的价值肯定没刻一颗章贵，仿冒不划算。所以，盖章现在还是比较有效的防伪手段。

    姜财兴点点头，拉着姜荀详细问了问代金券的事情，弄明白后，丢一下一句“我出去刻章”，人就出去了。

    ……店里没生意就没收入。

    一大家子要过活。

    看来没收入姜财兴心理压力也大。

    一家子当即分头合作。姜财兴去刻章了，陈秀兰按照姜荀写好的范本接着写代金券，姜荀帮着一起做。

    姜蘅看热闹也想来帮忙。陈秀兰看看小女儿那笔勉强用笔画拼接起来的字，沉默了一会儿，微笑：“蘅蘅去玩吧，不用你帮忙。”

    姜蘅看看埋头帮忙的姐姐，不解：“那为什么姐姐可以帮忙？我也想帮妈妈的忙。”

    姜荀头也不抬：“当时因为你二年级小学生的字不行。小朋友，好好学写字吧，字写不好，想帮妈妈写代金券都不要。”

    “你胡说！我的字很好，我们老师还夸我写的好呢！妈妈！”

    姜蘅眼圈一红，抗议完扭头就哭着找妈妈告状。

    陈秀兰瞪某小混蛋一眼，搂住扑过来的爱哭鬼小女儿，特别不走心的拍拍她，胡乱哄她。把她糊弄得不哭了，立即拍去一边玩，不让她打扰做事。

    没一会儿，姜财兴回来：“弄好了，明天去拿。”

    表情隐隐有些期待和兴奋。二话不说，也加入写代金券的行列。

    姜荀建议：“爸，妈，日期和金额先不写，张数可以多写些，分批次发。一个月发几张，一个星期发几张之类的……”

    姜荀综合后世常见到的一些代金券的操作方式，给她爸、她妈建议，两人听得频频点头。他俩都不是家里只允许一言堂，不听孩子话的家长。

    到姜荀睡觉，陈秀兰和姜财兴还在写。

    自从姜荀把郑林收拾了一顿后，刘畅不来她家做作业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别的原因。姜荀就如她说的一般，来她欢迎，不来也不勉强。

    在社交上，她从来不是主动的人。

    “妈，不用急着多写，早点睡吧。”

    想到她妈熬夜给她抄书的壮举，姜荀劝了一句，并特别不孝的吓唬她：“我爸才一个人，发才多，修不完怎么办？赔钱怎么办？”

    陈秀兰瞬间惊醒：“……有道理！修不完不可能，大不了不睡觉，赔钱可是大事。”

    “……”

    姜财兴默默看自家媳妇一眼，愣是没吱声。

    第二天，姜荀带着妹妹继续平平无奇的小学生生活。姜财兴直接去刻章人摆摊处守着，等人来了，不等人摆摊就催着把师傅连夜刻好的章取回来。

    章一取回来，两口子，一个盖章，一个接着写。第一天，也没多弄，听从姜荀的建议，就发二十张。一天发二十张，连续发上十天。

    使用日期限定在一个月内。这一个月内，只要这些接了代金券的人，有一般……不，别说一半，有三分之一能拿东西来修理，姜财兴的修理铺就能做起来了。

    这么一想，两口子居然有点激动和期待。

    很快弄好二十张。

    陈秀兰有些坐立难安。不由自主的又开始主动找事做，做一会儿活就跑主街看一下。做一会儿又去看一回，看街上人渐渐多起来，拿上代金券，姜财兴留守店铺，陈秀兰上街发代金券。

    “发钱了，发钱了，修理店新店开张发钱了！”

    特意找了人流多的街口，陈秀兰敞开嗓子喊起来。

    这些说辞是昨天姜荀教她的，秉持的就是一个标题党、搞噱头。先把人流量吸引过来，再详细解释。

    但姜荀忘了现在是九十年代，是一个淳朴到虚假广告都能骗一堆人的年代。于是，陈秀兰刚喊了两嗓子，周围立即就围了一群人。

    陈秀兰是读过书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学历，在这个时代也还算拿得出手。一毕业就跟着家里二哥学做生意，没有特定的行当，就是低买高卖。

    在这时代的妇女中，她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那一拨。而这年代做生意，不管买卖双方，并不是特别规矩。

    不管是买卖双方，都喜欢一群一伙的搭伙出行，为的就是安全。特别是女的在外面做生意，有时候去村子或是便宜的小城收东西。卖东西的看她是个女的，便轻视她，或是依仗人多吓唬她。

    这种场面，陈秀兰也经历过。所以，心底虽然有些紧张，但她还是能保持住镇定，口齿清晰的把女儿提前说的那些要点一一解说清楚。

    “……对，是真的。在这家修理店，这个纸片片是能当钱使的。看清楚，面值两元。意思就是说，你去修理一个东西，需要花费五元，如果你有代金券，你就只需要付三元钱就可以了。”

    “……什么？你说你拿了这个券，可以去店里直接换两元钱吗？这不行！这个钱只能抵扣修理费，不用兑换现金。阿叔，咱这是修理铺，不是银行啊。”

    陈秀兰口齿灵便，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

    “大家家里有东西要修理的，有需要的，可以过来领取。每天只发二十张，限十日内使用，过了有效期，这个代金券就要作废，你再去修东西，这两元钱就省不了了。”

    “……两元钱，两元钱，是不多，但省下来你能用来吃两天早上的早点，能用来加一道菜，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新店开张，优惠福利，只发三天，只发三天，先到先得，先得就能先享受优惠。有需要的，可以过来领一张，没需要就不要来领了，免得浪费……”

    二十张优惠劵，不过十多分钟，就被抢完了。当天下午，就有人送东西到店里维修，闲得快去打苍蝇的姜财兴瞬时忙起来。

    代金券的效果，过于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