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斗&覆没

    用餐时间已过,安等待着幽灵苏菲亚的消息。

    这个女仆长是她认真挑选的,比起用来迷惑唐娜的家政能力,她更看重的是苏菲亚能穿墙。

    唐娜和爱蜜莉雅居然敢背着她密谋,安眼神闪动,真不愧是她的两个好妹妹。婚礼举办在即,在这种关键的时间点上,她绝不能让这两人搞出什么花样,趁着父亲在沉睡,不理事务,安决定把她们一网打尽。

    过了一刻钟,安的门被轻轻敲响。

    安打开门,看到了面容苍白的艾尔莎。

    “我已经把圣水放入她们的餐饮中了,”艾尔莎的手在轻轻颤抖:“爱蜜莉雅当场死亡,但唐娜……”

    “那是爱蜜莉雅最喜欢的酒。”安的目光闪过得意的暗色:“唐娜怎么样了?”

    “她只喝了一点,”艾尔莎打了个哆嗦:“她还活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马上跑过来了。”

    “你这个蠢货。”安露出了冰冷的神情,“你怎么不杀死她!”她朝外匆匆走去,“她要是求救成功,你就死定了!”

    这毕竟不是大张旗鼓的谋杀,安没有带士兵,直接赶往密室,艾尔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密室门口,艾尔莎畏惧地停住了脚步,安也跟着谨慎地停了下来。

    “她、她——”艾尔莎发出惊呼,指向室内:“在那!”

    安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她第一眼没看到爱蜜莉雅的尸体,而是看到了匍匐在地,正因疼痛打滚的唐娜。

    圣水会让血族在炙烤的疼痛中化为灰烬,但若唐娜只是浅浅抿了口,圣水就无法彻底杀死她。安的目光中流露出杀意,她摸到了腰间的毒药,准备悄无声息地补上杀手。

    但她踩到了地面隆起的瓷砖,地板微微下沉,森冷的风从背后传来,安反应很快,立即侧身让开。暗器的黑影划过她的身侧,射入宴客的长桌,桌布立刻被撕裂,木屑飞溅,那是一排正在嗡嗡颤动的弩箭。

    而她身后的门骤然合上,隔开了她和艾尔莎,封死了她的后路。

    “唐娜?!”

    安惊怒地转向先前还躺在地上装死的唐娜,后者安然无恙地站起身。

    “你们合谋?”安眉眼阴鸷:“她居然敢背叛我?!”

    “她是个聪明的幽灵。”唐娜说,事实上,她也没想到艾尔莎会主动来找她投诚:“她知道审时夺度。”

    “聪明?你又不会放过她,不过是存活的稍长一点罢了。”安冷笑:“这就是你的计划,假意喝下了圣酒,再引诱我来?”

    “你那么喜欢阴谋诡计和下毒,就像只躲在洞窟里的毒蛇,把脏活都交给别人去做,自己装出一副优雅的假样子。要不是知道下毒的计划得逞,才不会放心单独过来。”

    “你就打算用这么间破屋子对付我?”安语气轻蔑,但警惕的目光不断环视这间看似普通的房间。唐娜对她的判断并没有错,安不敢随意移动,以免触动机关:“就不怕最后死在这的会是你!”

    “这可不是间破屋子。”唐娜得意地说,她把手轻轻搭在桌面上,那里有伪装成餐具的机关总控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揽下这种内务的烂活?做个内务总管大臣来讨好父亲是挺滑稽的,但要没有这层身份,我怎么准备这间能够至你于死地的密室?”

    安的实力一般,但擅长使用毒药,更困扰的是听从她命令的士兵,唐娜必须找个能让她落单的机会,又能在不碰到她的情况下安全地解决她。所幸的是,唐娜找到了个出色的工匠。

    “根本就没有爱蜜莉雅!”

    “只是个用来迷惑你的假消息,幌子。”唐娜挑起眉:“蜜莉雅在意外中失去了她那蜜糖般的嗓音,可我们都知道,那不只是‘意外’,是你的谋划——你知道她恨你,她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你,而你不会坐以待毙。”

    “……啊对了,扯话拖延时间也没用。”唐娜笑说,“客人入席,开始上菜了。”她拍下了机关。

    风声从头顶掠过,安用上了血族的瞬移,避开酒柜上弹射出的箭矢,箭矢插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可她只是避开了第一波的前菜,又有风声袭来,安在幢幢迅疾的黑影中艰难地闪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器却紧紧地逼迫着她,寻找她的防卫漏洞。

    瞬移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对眷属来说更是费力,没过多久安就气喘吁吁。她怨恨地抬起眼,盯住离她不远的唐娜。

    只要离得再近一点,她就能把致命的毒药泼到唐娜身上,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以一种要撕碎敌人的气势,安朝唐娜扑了过去。

    这时,她身侧的酒柜动了,这面抵着天花板的酒柜竟然转了起来。带着满面墙的玻璃瓶,像是速度极快的旋转门,又或者巨大的扇面。

    跃到空中的安根本无从躲闪。巨大的酒柜当面击中她,宛如苍蝇被拍中,安伸出的尖指甲尽数断裂,她再也顾不上装优雅,发出尖锐的叫声,破碎的玻璃混杂着酒液稀里哗啦地淌了下来,安栽倒在地。

    唐娜重重地撬动机关,地板弹射出匕首,刀光一闪,干净利落地刺进躺倒的安的胸膛。

    密室恢复了寂静,一时间只能听到水滴砸落的声音,嗒、嗒、嗒……那是缓慢落下的酒,是顺着匕首流淌的血。

    安在狼藉的地板上痉挛,眼睛慢慢失去光泽。

    “安,我一直都厌恶你。”唐娜走近她,眼眸满溢仇恨和厌恶:“现在我们终于可以永别了。”

    “我……错了。”安侧着脸躺着,嘴唇煽合,声音微弱地难以听见:“新娘秘密……”

    “嗯?新娘什么?”唐娜凑近了一点:“这就是你的临死遗言?”

    安忽然转向唐娜,她的嘴唇里含着一个小小的针筒,安用劲全力地吹出后她最后的武器。

    “可恶——”唐娜偏过头,却没能完全避开。毒针刺进了她的手臂,周围的皮肤立刻开始变青发黑。

    唐娜扔下安,用匕首划开皮肤,她不敢麻痹大意,割开的伤口又大又深,黑色的血喷涌了出来。

    放血的速度终于跑赢了毒素的侵蚀,不知过了多久,涌出的血液终于开始变成未受污染的红色,唐娜才松了口气。她用布条包扎住了伤口,在失血和毒素的双重作用下她变得虚弱,但她还是活下来了。

    唐娜望向地上的安,她该喝了她的血来恢复,但她又实在是害怕安的毒,害怕她全身都流淌着剧毒的恶意,而这正是德莱米最喜欢安的原因,只要有安在,她就永无出头之日。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她才是最后的赢家。唐娜露出了个虚弱的微笑。

    身后传来机关启动的细微声响,唐娜刚展露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一把宽座椅像棺材盖般打开了,爱蜜莉雅身姿亭亭地从镂空的空间里坐了起来。

    “爱蜜莉雅,”唐娜的脸色瞬息万变,她就像吞下了只癞蛤蟆,但卡住了嗓子:“你怎么会在这?”

    爱蜜莉雅没有回应她,自从嗓子被毁掉后,她几乎不再开口说话。

    但唐娜迅速反应了过来:“难道是那个为我制造密室的工匠……他是你的人?!”

    爱蜜莉雅原本是德莱米最宠爱的小女儿,拥有不输给塞壬的甜美嗓音。她夜夜为德莱米歌唱,是他掌中名贵的夜莺。可是安的毒药就像是硫酸般带给她刀割的痛楚,滚烫的灼热烧毁了她拥有的一切。

    爱蜜莉雅越过伏地的唐娜,如同影子般飘到了安的面前。

    安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上终于没有了虚伪的微笑。爱蜜莉雅俯下身看了眼扎在她胸前的匕首,利刃撕开血肉深入心脏。爱蜜莉雅要亲眼确认,安死透了,再不可能从地狱爬回来了。

    “你看,”唐娜挤出了个勉强而虚弱的笑容,她讨好地仰视着面前的爱蜜莉雅:“我帮你报仇了。”

    爱蜜莉雅摘下面纱,露出楚楚可怜的面容。

    嘴角旁那道淡淡的伤疤消解了她单纯无害的长相,即便使用了昂贵的治愈药水,这道伤口也无法完全愈合。爱蜜莉雅抿嘴微笑,被拉扯的伤疤显出了一丝狰狞。

    “为了我,姐姐。”她闷笑。许久未说话的嗓子沙哑,可怖,像是漏风的破锣:“那安死得太轻松了。”

    爱蜜莉雅把安踹开,目光重新锁定在唐娜身上。

    “你们都有‘资本’彼此竞争,踩在我的身上,夺走的‘资本’。”爱蜜莉雅喘了口气,她的喉咙像是吞了刀片般疼痛,但她此刻的心情却很愉悦,像是在舞会上忍着痛起舞的小美人鱼。她才是舞台的主人:“我该怎么对付你们呢?我的姐姐们。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有忍耐。”

    忍耐,等待。在暗潮汹涌的利用和被利用中,蛰伏的毒蛇在找寻机会。

    “你既然借用了我的名字来引安上钩,”她在唐娜身边蹲下来,眼中怀着怜悯:“不介意我收点报酬吧?”

    唐娜按捺住惧意:“你想要什么?”

    “你的命,”爱蜜莉雅轻声说:“还有新娘的位置。”

    唐娜好像听到了滑稽的玩笑,“爱蜜莉雅,你毁了容又是个哑巴。”她说,“就算杀了我,新娘也不会是你的。”

    爱蜜莉雅盯着唐娜。她诡谲的红眼里似乎要跃出野兽,把唐娜撕成碎片。

    “父亲说的没错,你的确不如安聪明,”爱蜜莉雅笑了,正如唐娜知道如何触怒她,她也知道唐娜内心的尖刺:“你永远是安的下位品。”

    在唐娜怨恨的注视中,爱蜜莉雅得到了情绪的滋养。

    “我是不完美,可又有谁在乎新娘是怎样的呢?”爱蜜莉雅说:“在父亲眼里,我是替他喝下了那杯要谋害他的毒酒才会变成这样的。”

    她并非全无筹码,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德莱米那微不足道的怜悯心。

    尽管那怜悯心少得可怜,但只要她把挡在她面前的竞争者全都处理掉,祝福还是会降临到她的身上。

    “爱蜜莉雅,”见她是认真的,唐娜的神色又变得虚弱:“我可以退出竞争,我们可以结盟。”

    “姐姐,”爱蜜莉雅爱抚着唐娜的脸,她的指甲变得尖利,在唐娜的脸上留下血痕。“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要陷入疯狂。但我知道此刻没关系。”她凑近盯着唐娜,“因为我早就下过决心,听过我嗓音的都不会再活着。”

    她抵着唐娜后背的纤手用力深入。唐娜在她的禁锢中挣扎翻腾,如同一只在岸上暴晒的鱼,生命力无法阻止地流逝。

    爱蜜莉雅捏碎了那颗红色的心脏。“别怕,”爱蜜莉雅的怀中,唐娜张着嘴喘气,眼中渐渐失去光彩。爱蜜莉雅天真无邪地凑近她、咬住唐娜的脖子,吮吸她的血液:“两个姐姐结伴的地狱之旅,肯定会很热闹。”

    提着裙摆站起身,爱蜜莉雅环视整间密室。

    血将红色地毯染成深色的印记,也染红了她的双手。她的嘴角沾染血迹,血迹覆盖着疤痕。

    爱蜜莉雅忍不住放声大笑,粗哑的笑声在屋中回荡。愤怒和狂喜在胸腔中撞击,激发了唐娜的饥渴的血液欲望。

    痛饮唐娜的血仍然让她觉得不满足,爱蜜莉雅觉得口渴难耐,而桌上正放着她最喜欢的血酒。

    她给酒开了封,为自己斟了杯胜利者的酒,坐上了那张长桌的主位。

    高脚杯里的血酒粘稠得如黑色的石油,但也是最高档的美味佳肴。爱蜜莉雅透过曲面玻璃欣赏了地上的尸体,这幅美景是最好的佐料,她嘴角含笑,仰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但从胃反上来的不只有醇酒的香气,还有一股熟悉的疼痛。

    那深入骨髓的烧灼疼痛曾经给她留下了极为痛苦的记忆,在康复了后也如幽灵般纠缠着她,现在它真的卷土重来了。

    酒瓶被打翻,爱蜜莉雅发出野兽般恐怖的嘶吼。“唐娜——!”她不知道该怨恨谁,“安——!”

    爱蜜莉雅重重地摔下椅子,朝唐娜的尸体爬去。

    “该死!该死!”她连声咒骂,在唐娜的衣服中疯狂地翻找打开密室的机关。如果求救及时,她或许还有得救。

    圣水侵蚀着她,爱蜜莉雅的皮肤开始脱落,任何的摩擦都使她痛苦万分。爱蜜莉雅的眼中流露出恐惧,她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安正歪着头对她笑,她们不可能再从地狱回来,但她们的诅咒依然盘旋在这里,也注定将把她拉入地狱。

    爱蜜莉雅在颤抖,差点握不住找到的密室机关。她握着机关朝门口爬去,要把它镶嵌到门上。

    通往门口的地毯似乎变得无限长,爱蜜莉雅用手肘挪动身体,因为她的下半身已经毫无知觉。她的血渗进地毯,和她姐姐们留下的血液交融。疼痛和求生欲望交织,不知过了多久,爱蜜莉雅终于摸到了门。她打开了机关,连门上升的过程都缓慢得令她绝望,爱蜜莉雅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畏缩在地,动弹不得。

    门外露出女仆裙的蕾丝裙边,爱蜜莉雅翻起白眼朝上望去。她的视网膜已经被烧毁,女仆的人形变得越来越模糊,她坠入了最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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