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触手

    从小她就这样莽撞又不知分寸,一定给狄伦添了不少麻烦。想到这,赶路的艾尔莎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她的方向感很好,下午时,茂盛的绿荫遥遥在望,贝森家就在林荫深处。

    走入森林,嘈杂的环境声响如潮水般褪去,好像瞬间都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隔绝。寂静的森林里只能偶尔听见几声鸟的啼鸣。

    阴翳下的森林笼罩着灰暗的气息,连带温度都下降了许多,衣着单薄的艾尔莎感到了股渗入皮肤的凉意。

    茂密的林草长及脚踝,也让小径变得难以辨认。艾尔莎眼尖地看见林草中生长的一小片花海,她认识这种花,这是能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荧光的石岚花。

    艾尔莎采摘下花朵,用匕首的握柄碾碎花瓣,再把汁液涂抹到刀刃上。

    森林的夜晚总是降临的猝不及防,万一在其间迷途可就麻烦。艾尔莎掏出匕首,在经过的树皮上刻下十字符号。这样即便黑暗来临,她也可以找到正确的道路。

    铺满落叶的路的尽头,褐色的木头建筑显露出屋檐的一角,那就是贝森家的木屋了。

    独栋的木屋有两层楼高,原木墙壁被打磨得光滑,门廊上挂着小巧的风铃。

    来开门的是贝森先生,他的面容消瘦了很多,眉眼间忧郁重重,连额上蜷曲的山羊角都显得颓丧。

    艾尔莎的到来让他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辛苦了,快请进。”贝森热情地邀请艾尔莎:“路上都还顺利吗?”

    艾尔莎走进玄关,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玩耍的混血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

    “这是我的孩子休。”贝森的语气软了下来,悄悄和艾尔莎说:“他的智商比同龄孩子发育得慢一些,但还是最可爱的孩子。”

    “休,”贝森提高声音,引起他的注意:“艾尔莎姐姐来我们家做客了。”

    小巧的山羊角害羞地匍匐在自然卷的头发中。休抱着胡萝卜的等身抱枕,仰着那张天使般的面容,剔透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艾尔莎。

    艾尔莎感到心脏被击中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羊毛般的头发。

    蜷曲的褐色头发质地柔软,休默默地任艾尔莎抚摸,只是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眸流露出几分担忧,休轻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贝森没注意到休的欲言又止,他对艾尔莎说:“我带你去见我的妻子,见到你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太太她是什么时候生病的?有什么病症吗?”走廊上,艾尔莎放轻声音问。

    “大约一周前。”贝森说:“她会忽然觉得很冷,就算点了炉火也无济于事,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但慢慢地,她说自己会开始出现幻觉,比如忽然认不出家里的模样,明明是熟悉的房间,却变得很陌生。有时候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贝森先生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其实,我这几天也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我也染上了同样的恶疾。”他猛地顿住脚步,面露慌张:“是我考虑不周到,如果这会传染,就不应该邀请你进屋的。”

    艾尔莎对他安抚一笑,“我有夫人给我的护身符,可以隔绝一切传染源,不用担心。” 她想起伊芙的叮嘱,“对了,夫人让您注意奇怪的外来者。”

    “可我们家一直单独居住在森林里,没有外来者啊。”贝森先生皱起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致给艾尔莎介绍完一楼的布局,贝森在主卧前停下脚步。

    敲响房门,房内传来贝森太太温柔但虚弱的嗓音。

    “咳咳……是艾尔莎小姐来了吧?请进。”

    躺在床上的女人温婉美丽,但疾病折磨得她形销骨立,两颊浮现不健康的红晕。见到爱尔莎,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家里好久没有客人了,”贝森太太有些遗憾地说:“却不能好好招待你。”

    “等您好起来,我会再来打扰的。”

    艾尔莎在她床边坐下,还记得在噩梦餐厅初次见到贝森太太,她对摔倒的自己伸出了援手。才过去了短短几周,她憔悴的面容就快让艾尔莎认不出她了。

    “是啊是啊,等你好起来了,我们可以再邀请艾尔莎小姐过来玩。”贝森附和道,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吻,“你们先聊,”他将艾尔莎带来的竹篮提出去:“我去将药水煮热。”

    贝森太太目送他离开,恬静的面容上显露出忧愁。

    “请不要太担心,夫人是很出色的女巫,在药水学上也很有造诣。”艾尔莎安慰道:“您一定可以顺利康复的。”

    “希望如此吧。”贝森太太虚弱一笑,艾尔莎的言语并未安抚她的不安:“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艾尔莎小姐,我有个无理的请求,”贝森夫人看向艾尔莎:“对初次见面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真是太失礼了,但贝森他不愿意离开我。可以请您将我的孩子带出这片森林吗?”

    艾尔莎微怔:“把休带到噩梦餐厅去吗?”

    “是的,我想拜托夫人照看他。至少得让休离开这里。”贝森太太忧郁地说:“这栋房子……不太正常。”

    艾尔莎没懂她的话:“不太……正常?”

    “我们以为躲在里面安全,但实际上说不定是个牢笼呢。”贝森太太很低落,疾病不仅让她变得虚弱,似乎给她的精神带来很大的打击。

    她虚着目光,对艾尔莎的呼唤充耳不闻,声音变得恍惚起来:“又我看到了。”

    半阖上的眼睛猛地睁大,贝森夫人猛地抓住了艾尔莎的手。她直直盯着天花板,似乎看到了很惊恐的景象:“破了,天花板破了,外面是……”

    她明显不正常的状态吓到了艾尔莎,艾尔莎轻微地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向天花板,能看到的只有圆木自然的纹路。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艾尔莎犹豫是否要去找贝森,但她被紧紧地抓住了,长指甲掐得她生疼,艾尔莎凑近贝森太太的脸畔,灵光一闪,她顺着贝森太太的话问下去:“你看到了什么?”

    床上的女人喘了口粗气,“海洋,一望无际的大海,”她惊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化为轻声呢喃,“还有触手。”

    异常没维持多久,贝森夫人的意识渐渐回笼,她平静情绪,把涌到眼眶的泪光憋了回去。

    “我又看到幻觉了,最近身体也有点不听使唤,”贝森太太勉强地朝艾尔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真怕自己做出什么对休不利的事来。”

    “希望你能答应我。”她握着艾尔莎的手,随时要落下泪来。

    那双手瘦的骨节突出,艾尔莎紧紧地反握,允诺道:“我知道了,我会照看休的。”

    “你们明早就出发。”贝森太太急切地说,好像灾难迫在眼睫:“越快越好。”

    贝森先生果然坚持要留下来陪伴生病的妻子,饭桌上,晚餐准备得朴素但丰富,艾尔莎总觉得休在偷看自己,但每当她对上休的目光时,休就会移开眼神。

    “夜晚的森林容易迷路呢,就连我也没把握能平安把你送出去。”贝森先生露出抱歉的笑意:“请在二楼的客房休息吧。”

    不顾贝森先生的推辞,饭后,艾尔莎收拾了碗筷,放进装着面粉、调料等的壁橱里,她刚合上橱门,视线的余光中,原本空无一人的厨房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艾尔莎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那是抱着胡萝卜玩偶的休,他正静静地盯着艾尔莎。

    “休?你怎么在这里?”艾尔莎松了口气:“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朝休走过去,想要摸摸他的头。但这次,休向后瑟缩,避开了她的触碰。

    有瞬间,艾尔莎觉得他明锐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

    “不碰,”休小声地说:“脏东西。”

    艾尔莎怔楞在原地。

    刚好路过的贝森先生也听到了这句清晰的话,“休,你怎么可以没礼貌呢。”贝森又急又气,连忙拉着休,向艾尔莎道歉:“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休有点怕生,请不要介意。”

    “请您不要责怪他,”艾尔莎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是我太唐突了。”

    “休以前不这样的,自从他妈妈生病后,他也会避着我们,说我们是怪物。”贝森先生流露出伤心的神色。触碰到艾尔莎担忧的眼神,他勉强打起精神:“请上楼休息吧。”

    艾尔莎踏上楼梯,心头笼罩着一层模糊的阴霾。

    在躲开艾尔莎前,休轻轻地、悲伤地说了句:“来不及了。”

    那声音太细微,以至于只有艾尔莎听到了。这仿佛是某种命运不详的预言,让整座小屋都笼罩在某种死气沉沉、大祸临头的气息中。

    二楼的卧室布置得很温馨,艾尔莎仔细地锁好窗户和门。把银匕首放在枕头下,隔着羽毛枕头的硬物质感让她稍稍安心了些。怀揣着忐忑,艾尔莎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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