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来历

    舍尘楼,后殿。

    南竺胳膊肘抵着窗台,手中把玩着一片枫叶,慢悠悠的道:“一个两个都跑来我这里做甚?”

    她身后的矮桌前,两个男人相对而坐,执棋对弈。

    一人青衣白袍,端坐不语,目光静静地落在棋盘上,似乎正在思索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并没有回应她的话。

    另一人则完全相反,斜坐在软垫上,将掌心的黑子抛上抛下,闻言斜她一眼,吊儿郎当的道:“得空还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

    南竺嗤笑一声,懒得与他周旋,直言道:“想问什么就问,我待会要离开,没工夫陪你们绕弯子。”

    “得,不耽误您逍遥。”鬼帝将手中黑子落下,“我不过是有些好奇那俩孩子跟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噙着笑望向对面的天帝,“想必兄长也是为此而来吧?”

    “无妄台上文肆入魔时突破了我的禁锢,但他身上流露出的却非普通魔气,而是——”天帝侧首盯着南竺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混沌之灵。”

    此灵出自上古时期,早已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如今这天上地下,拥有此种灵力的无外乎他们三人。

    文肆爆发出来的混沌之灵源于本体,可他并非上古生灵,那便只能是被人于六道轮回之外创造出来的生灵,而后投入了轮回道转生为凡人,死后再化为鬼。

    他们三人之中,拥有造魂之力唯有南竺。

    “可不止哦——”鬼帝一边拉长尾音一边竖起食指摆了摆,“我瞧那孩子身上还有燃极丝的痕迹,这东西虽能救活垂死之人,但却极耗费施术者的心神。”

    他轻轻摇了摇头,半是打趣半是哀怨的道:“我往日可没见过您有这么好心的时候,不公平啊……”

    “何必明知故问?”南竺轻笑一声,倒也没否认,“按照人间的说法,他们算是你们的弟弟妹妹。”

    “果然。”

    天帝并不意外,她造魂一向喜欢成双成对,比如他和对面那个混账。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从棋奁里捡出一枚白子,眸底带了几分困惑,“只是我不明白,您创造他们的意义何在?”

    “对啊。”鬼帝跟个二大爷似的伸长双腿,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的脚踝上,双手朝后撑着地面,模样没个正形,“您当初创造我和兄长是为了守护这方天地的秩序,但这两个孩子虽有慧根却也算不得难寻的苗子,生平干过最大的事莫过于无妄台上那一遭。我当真是好奇,他们究竟何处值得您青睐?”

    “闲。”南竺扫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你有意见吗?”

    鬼帝:“……”

    他抿了抿唇,满脸憋屈,但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他要敢说一个“有”字,今天还能竖着出去吗?

    天帝屈指敲敲桌面,温声提醒:“弟弟,你又输了。”

    鬼帝一愣,看了眼棋盘,气急败坏的将手中把玩的棋子扔回棋奁,“不玩了!”

    他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大步流星的离开,仿佛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天帝轻轻摇头,对于他这种小孩行径懒得评价,一边收棋一边问:“您为何不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份?反倒任由他们胡闹?”

    “那俩孩子不笨,未必猜不到。何况——”南竺顿了顿,叹息似的说,“规则既生,缘法自成,知道的越多责任就越大。他们始于我一时兴起,我自当赠他们一场圆满。”

    天帝垂眸,语气平静,“可天神不能动情的规矩是您所立,如今任由红枝打破,这道天条岂非坏了?”

    “莫要钻牛角尖。”南竺轻叹一声,温言解释,“我容情是因为这两个孩子本心纯善,不忍累及无辜便造成不了苍生大劫,从始至终毁掉的也不过是他们自己的前途。既然他们愿意付此代价,且随他们去,若日后再遇这般事,亦可留下一条生路。”

    “难怪您当初态度强硬。”天帝掩下眸底的情绪,语气没有半点起伏,“那若有一日我或者弟弟动情,您待如何?”

    “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南竺无奈的笑了笑,“对我而言,重要的不是你们会不会动情。”

    她凝眸望向窗外的天空,笑意不达眼底,“如果你们能像这两个孩子一样不伤害任何局外人,甘愿为一己私情舍下所肩负的责任,我不会多加干涉,但若你们因这一己私情将苍生百姓、天地万物置于不义之境,我会毫不犹豫的诛杀你们。”

    天帝扯了扯唇,“您还真是……无情啊。”

    ***

    后殿外栽着一棵巨大的红枫树,乃寻常枫树的十倍有余,叶片极美极艳,扎根于水中,食水而活。

    鬼帝阖眸倚在树枝上,听见房门开合的声音,懒洋洋的问:“兄长这就要走了吗?”

    闻言,天帝顿步,蹙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困了。”鬼帝偏头睁开眼睛,笑吟吟的看向他,“打个盹儿不行吗?”

    天帝轻哼一声,广袖一甩,负手而立。

    鬼帝掌心用力一撑从树上跳了下来,边拍手边道:“她若当真无情,又岂是你在这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便收回了广陵那夫妻俩的斩杀之令?兄长应知偷盗神器是死罪,若非代朔那老小子恰好路过,只怕那处凡世的生灵都难逃一死。”

    广陵之事暴露后,她的妻儿被关入了天牢,他为了救妻儿逃入人间界盗取镇压恶灵的神器起荒鼎,以至那处凡世恶乱窜。

    所幸后来被云游六界的代朔上神碰见,他拼上性命将恶灵尽数引入本体,方免去了这场灾难,为此伤及神魂沉睡数千年。

    南竺难得发了场火,这种事情她平素不会管,只是广陵身份特殊,他与天帝互引为知己,乃至交好友,天帝终究下不了狠手,否则他也没机会逃走酿下大祸。

    天帝对于如何处罚一事犹豫不决,她便替他做了决定,命他即刻处死广陵一家。

    奈何天帝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宁可长跪不起,也要为友人求一条生路,最起码……也要有一个亲自抚养幼子成人的机会。

    “唉。”鬼帝长叹一声,苦口婆心的劝道,“血舟这人啊,也不过就是嘴硬心软。有情人却要做无□□,活成她这样本也挺难。她的脾气秉性你我最了解不过,何苦要钻牛角尖口吐寒言中伤彼此?”

    天帝默然,无以反驳。

    他们兄弟二人因她而降生于世,自幼跟在她身边,术法道义皆习自于她,她的为人他们最清楚不过。

    只是存于世间,谁又能当真做到无挂无碍?

    “其实我们跟她没什么区别。”鬼帝难得正经,一字一句的说,“你守天,我守地,而她——守规则。”

    “嗯,走吧。”天帝回望身后的殿宇,眸底情绪复杂,“她也……该离开了。”

    “行。”鬼帝一点点头一边试探道,“弟弟听说玉灵山奉了几坛珍藏的好酒,兄长一惯不饮酒,不如……”

    闻言,天帝似是气着了,凉凉瞥他一眼,迈步离开。

    难怪这混账会等在这里开解他,原来是惦记上了他的酒。

    “别啊兄长。”鬼帝赶紧追上,不死心的追问,“我不多求,你给我一壶也成啊?你留下也是浪费不是吗?”

    舍尘楼一惯安静,当然……都是鬼帝不在的情况下,今日他一出现,这多年的沉寂便又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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