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

    长信宫一向安静,入夜掌灯后殿里只有零星几个侍女,因为白风行喜静,殿内主要由姚帆打理。

    白风行是青尾屿之主,妖族的大家长,但并没有大男子主义的陋习,虽然石质宫殿高大空旷,但是里面的摆设都由着姚帆的性子来,他从不过问。

    姚帆与李瑾不同,她从小接受的也是人族礼义廉耻的那一套,但她十分温顺,认同三从四德的规矩,熏香甜而不腻,陈设典雅大方,长信宫的风格虽然由她主导却丝毫不减端庄恢弘的气度。

    白风行正在专心致志的批奏章,桌案上堆满了书卷,自打他继位以来从未在亥时之前上过床,他是个勤奋的主君,这毋庸置疑。

    姚帆伏在几案前作画,离白风行还不到一丈的距离,这是她那冷静但又爱的很浓烈的丈夫规定的。

    刚大婚那会儿姚帆喜欢窝在内室中,不论是鼓捣女红还是读书作画,这都是她在人界时受到的规训,白风行公务繁忙,总是钉在大厅的桌案前批奏章,新婚燕尔这人一刻不在眼前便想的慌,怎么办呢?

    “在我批奏折的时候,不拘你做什么,你总得在我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二人云雨之时,白风行在她耳边喘着粗气呢喃。

    “女人家总是抛头露面的不好。”姚帆闭着眼睛虚弱的道,总是不堪承受,鬓发都汗湿了粘在脸上。

    “你这不是已经嫁做人妇了吗?你的男人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白风行道,将姚帆搂进了怀里。

    “你就不怕我打扰你?”姚帆道。

    “不妨,见不到你我反而要分心。”白风行道。

    于是小两口慢慢的便养成了习惯,安静的各忙各的经常一晚上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又互相陪伴,都在对方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在外人眼里白风行是个沉稳果断,智勇无双的主君,他设计了望京之盟,成了东原的至高王,他知道碎叶城需要五津的矿石,凌湾需要阳城的药草,路西拥有最恢弘的船坞和港口,而炽热的碎叶城能做出最精美的金银器。

    东原在白风行的手底下从互相杀伐变成了紧密合作的整体,如果有人能御剑到达众仙时代的高度,那么他便能瞧见隔海相望的两块大陆在夜晚中相差有多大了,西边灯火逐渐凋零,而东边彻夜灯火大盛,如野心勃勃的年轻星辰。

    这些丰功伟绩都是这个年轻的主君一手缔造的,但只有姚帆知道他私底下有多脆弱,多粘人,多放纵,多浪荡。

    有时她想去看看白坚白京,坐在那批奏折的白风行当然不会阻止也不会面露不快,但是他会一本正经的找很多借口,比如父皇肯定早就睡了,别去打扰他......白京这么大了,周围一堆宫人看护,还有经验丰富的老奶妈,定然是没问题的......

    反正他不能一个人批奏折,之前可以,现在不行。

    有时她去看望老太后,老奶奶自然是十分喜欢这个长孙媳的,话多的说不完总想留她过夜,天呐,一整晚见不到人,白风行岂能容忍。

    老太后的旨意他自是不敢违逆,但是批完奏折后不论多晚他都会赶去永寿宫歇息,有一次弄的太晚姚帆已经睡下了,他小心翼翼的摸上床,结果还是把睡眠很浅的妻子惊醒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姚帆抬起拳头埋怨的捶着他的胸膛,但这人似乎累极,搂着她只疲倦的嗯了一声。

    黑暗中姚帆听着丈夫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一时情动不由得热泪盈眶,喃喃的道“都这么累了何必还巴巴的追来?在长信宫歇息不好吗?你的朝服和用品都在那边,这里你本就住不惯。”

    “你不在我哪睡得着。”白风行梦呓似的道,之前他一直有焦虑失眠的毛病,与她成婚后竟然神奇的不药而愈了。

    白风行放下朱笔,缓缓的转了转酸痛的脖颈,青尾屿这么多代岛主中也只有他酷爱文治,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已经凉了,但他不忍打扰姚帆,那人正躺在地毯上看话本子呢,一只手正在轻柔的抚摸微微凸起的小腹。

    白风行觉的她认真做事的样子很美,尤其是现在腹中还有了他的孩儿,他最重要的事都在手边,最重要的人都在眼前,温暖潮湿的海风吹来,浮荡着淡淡的硫磺味,他忽然有种野心平息,今夜如此安详的感觉。

    于是他将奏折放到了一边,用朱笔专心的描起了她的小像,被人凝视时多少都有些感觉,姚帆将注意力从话本子上收了回来。

    “茶凉了吗?”她走到几案旁蹲下来,伸手摸了摸茶杯,看到白风行正在描她的小像。

    “我当陛下在做正事,没想到是在偷懒。”姚帆假装嗔道。

    “如此风采也怪不得为夫会走神。”白风行笑道。

    “那我先去休息,好让君王专心致志?”姚帆道。

    “玩了火便想走?本王可不吃那哑巴亏。”白风行道,牵住小手将妻子拉到了自己怀中,雪白的人儿雪白的衣衫,一双美目永远都是亮晶晶的,仿佛星河倒转。

    面对她时白风行向来难以自持,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在母爱的笼罩之下,她莫名的更美了,肌肤雪白细腻,嘴唇丰润嫣红,欲望在白风行的血液里升腾。

    为了安全两人已经很久没做了,白风行有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很怀念之前在床上能肆意欺负她的时光,纤弱的人族女孩哪经得起他的折腾,总是浑身湿透的在他怀里哭泣。

    上头也哭,下头也哭,真真的是个祸水。

    他伸手扯开了姚帆捂得严实的交领,露出了雪白的颈子,道“何必裹的这般严实?这里又没有外人,夫人何不试试齐胸襦裙?我找裁缝来帮你做,保管叫领口够低。”

    姚帆轻笑一声,道“领口低的陛下见的还少吗?您当真喜欢那些吗?”

    白风行也笑了,想起了当时阳城之战后的情形,姚湘在他高大恢弘的宫殿中摆了筵席,款待至高王和他的将领们,东原的诸侯们都来了。

    姚湘打定了要联姻的念头,所有的公主,郡主,大臣的女儿们,只要五官端正的都过来侍候,筵席上一时环肥燕瘦,美女如云,将一场诸侯会盟变成了簪花大会。

    白风行又岂能不知呢?但他当时一心想让姚湘多出点血,根本无心联姻,他是个特别务实的人,土地,赋税,贡奉,哪一个不比女人实用?

    他在东原各诸侯,大家长们之间周旋,并没有很仔细的关注宴会上的女孩,一则人界女孩都不及妖族的明艳,二则女孩们实在大同小异,为了吸引这位青尾屿历代最年轻的主子,差不多都将领口开的很低,将年轻的胸膛挤的鼓鼓囊囊,只可惜花枝招展的外表搭配不甚聪明的脑袋,白风行确实不甚欣赏。

    只有一个女孩例外,一身霜白的衣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身后有把无形的戒尺,发髻和珠钗也很隆重但完全符合礼制,仿佛她的打扮不是为了吸引谁,只是为了符合公主的身份,她的表情也并无二致,毫不谄媚但又不会清冷到无礼的地步,高贵而又自尊。

    论谁都能看出她并不热心联姻,但既然是个公主,这便是她的责任,父王招呼她她便来了,选上了她便为国出力,选不上她便继续回去当公主,仅此而已,她坐在人群中却又仿佛离人群很远,所以白风行一眼就注意到她了,他有个毛病,独爱清冷,安静,庄重自持的女孩儿,这一点与白简行大相径庭。

    宴会剩余的部分白风行有些心猿意马,眼神不由得便会瞥向姚湘,他独断专行的在心中酝酿,调整了合约的条款,准备接受姚湘的求和。

    他本想让老奸巨猾的姚湘大出血,但如今这人却变成了他的丈人,因此他保留了姚家对阳城的统治,只是开通了阳城到青尾屿的缩地千里阵,没有割地也没有赔款。

    东原人都惊讶于他要价如此之低,青尾屿的朝臣们对他的自行其是也颇有微词,毕竟议和的条款都是在朝堂上激烈的讨论中拟好的。

    只有白风行自己觉的要价不低,因为他回青尾屿时带走了姚家最好的一个女儿。

    “是啊,我就喜欢你这种正经的。”白风行暧昧的道,将姚帆抱了起来。

    “陛下喜欢什么妾不知,妾只知您若再不抓紧批阅,今晚只怕又要熬夜了。”姚帆道。

    “不批了,今晚的时间都用来对付你。”白风行抱着她朝内室走去。

    姚帆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那物的气势已凶悍无比,忙道“陛下不可,妾已有身孕。”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白风行道。

    “那种事哪来的分寸?你一时情急又......”姚帆面红耳赤的道,又想起了他往日在床上的凶悍。

    “不信我便做给你看。”白风行道,他将姚帆抱进内室,灯光昏暗,暗香浮动,姚帆摸着他精悍的手臂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

    “你去找简行了?”白风行努力的控制力道,轻喘着道。

    姚帆有些心虚,逐渐被欲望淹没的大脑顿时恢复了清明,虽然她和白风行之间没有秘密,可是今晚的密谈她不想让他知道。

    见她在犹豫,白风行用手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道“怎的傻了?你不是说要给他送些日用吗?”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啊,姚帆暗暗松了口气,道“你弄的我都糊涂了,是啊,他一个半大小子懂什么?仆人们总有疏漏,啊~”姚帆轻叫一声,道“慢点”。

    她浑身汗湿,鬓边的头发都沾湿了黏在脸上,双目泪水涟涟,她爱这个男人,她也要稳定这个地位,不然她的家族怎么办?阳城之战后姚家的力量大为削弱,要不是背靠青尾屿,恐怕早就被其他四个虎视眈眈的诸侯蚕食殆尽了。

    白风行现在对她着迷,可他能着迷一辈子吗?君心莫测,为了爱,为了责任她都必须要怀孕生子,生死之术又岂能不用呢?

    想到这姚帆闭上双眼,眼泪像珠串一般滑落脸颊,她想知道自己生子之后会是什么景况,体弱多病还是容颜凋落?亦或是如先代王后那般香消玉殒?

    她想知道那时白风行是否也会如他父皇一般长情,可她宁愿他不要长情。

    “怎么样?我就说我自有分寸吧?”白风行见她走神,报复性的用了一下力。

    姚帆轻叫一声,眼泪滚落脸颊,白风行望着她那不堪承受的可怜模样,内心极为欢喜,道“怎的又哭了?这么多年来还是一弄就哭,今晚我都不曾用力。”

    窗外圆月姣姣,月色中大海温柔的起伏,一切都近乎圆满,万物都有圆满,只有人间事不如意十有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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