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禁

    这亲戚还真够多的。

    “听说他天纵英才,做官前的科考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的,一路顺风,底层中估计一百年才能出这么一个,真给寒门争气啊,他踩到了那些世家的头上,我估计那些人脸都要气绿了,真是痛快!”

    “不过他封官之后也借了一些势,我听说,他娶的是咱们上京城姜侯爷的千金,那位千金出阁前据说名声还不好。哦还有,他和公主也关系匪浅吧。”

    “他和公主之前不知道,不过现在他混成这样,如果跟那公主没有床笫之间的关系,那关系肯定不咋样,上头的人啊,心硬血冷,为了利益能争得你死我活的,咱们哪能管的着啊,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吧。”

    “我还听说,他刚到如此地位,就想直接大推新政,根本就不给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间,不过我看挺好的,以后日子会好过一点。”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啊?”

    “你想的太简单了,觉得他出身寒门,就会顾及中下层人民的利益,依我看,不一定吧。”

    “为啥?”

    “为官多年,早就跨越阶级了,你指望让他现在共情这些老百姓?怎么可能呢!依我看,这件事,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这世道,人人自危,北边的胡人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进来了,还是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

    姜容卿听着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心情不上不下的。

    她理解这些人的谨慎,因为普通人实在是没有代价去犯错。

    同时,她也明白,李执现在的处境极是尴尬。

    他因为出身被上层人排斥,又因为如今不在底层了,也不能被普通百姓完全信任,进退两难。

    即便朝廷中无人反对他,他若是不得民心,新政亦会受阻。

    之前就料到这条路会有多难,现在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姜容卿想要做些什么,她想要帮她的郎君,可又不知从何帮起。

    她吩咐前面的小厮道:“走吧。”

    晚上,李执回了屋,他一进来就抓着姜容卿问这问那的。

    “婉婉,听说之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郎君,无须担心,他没把我怎么样,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我已经打发他走了。”

    “娘子,来,坐,你现在有了身子,不要总是操劳。”

    “也不知怎的,我这次怀孩子比上次怀帘姐儿轻松多了,也不害喜了,大概是宝宝知道咱们这个时候不容易吧。”

    “娘子,辛苦你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了,以后,若是有人再无端地拜访你,你就直接不见,不用给这些人面子。”

    “嗯,我知道啦。”

    “还有,娘子,最近是非常时期,有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记得好好保护自己,若是发生了何事,你也不要惊慌,乖乖地在府中好好养胎等着我。”

    “郎君,可是出什么事了?”

    “放心,无事。”

    李执把姜容卿拉过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不断抚摸着她的肚子,再过几个月,肚子就该大起来了,到时候姜容卿定是整个人圆滚滚的,胖得跟球一样,不过他当然不会嫌弃,他的娘子越胖越可爱。

    ……

    几个月后,就在姜容卿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又变得不太平起来。

    李执被少帝下旨,因圣上疑其心怀不轨,妄动国本,遂幽禁于望幽台三个月,无召,不得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京城平静的表面终是被打破了。

    望幽台,四面环水,消息闭塞,只能凭船只出入,这里,软禁过不少晚景凄凉的皇族宗室,或者是像李执这样的,不合时宜的权臣。

    有些人暗自扬眉吐气,李执不是喜欢出头吗?不是喜欢新政吗?看到了吗?这就是下场。

    严太师的党羽各个精神抖擞,李执的落败,代表他们能迎来光明的未来,代表着权力依然掌握在旧的人手里。

    相府,姜容卿一边陪着帘姐儿,一边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服,怡然自得。

    当侍从慌慌张张跑进来告诉她李执被幽禁的消息的时候,姜容卿先是手足无措的站起来,下一秒,她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时辰之后,姜容卿才逐渐转醒,她这一晕,把程嬷嬷和月霜吓坏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逐渐醒过来。

    姜容卿睁开眼睛,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坐了起来。她没有立即哭泣,只是看了看屋子四周。

    婆子女使皆忙忙碌碌,可惜,没有她郎君的身影,没有他郎君的味道。

    他们注定不是平凡人家的夫妻,姜容卿一早就知道了。

    她不能哭,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那些人不是总爱说她只是一介女流吗?那便以柔克刚,她需得成为一个弱者,一个需要被世人同情怜悯的弱者。

    月霜在她耳边关切道:“姑娘,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李相公肯定无事的,不过就三个月,等他出来了,就能看到呱呱落地的孩子了。”

    “他真的会按时出来吗?”

    “会的,一定会的。”

    “我曾经答应过郎君,会与他共同进退,那我便决不退缩,我现在是正一品诰命夫人了。”

    这个位分,是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不受阻拦的。

    “月霜。”

    “姑娘,有何吩咐?”

    “去帮我传个信,我明日要入宫,与公主殿下叙旧情。”

    “可……”

    “她会见我的,说不定,她早就在等我了。”

    ……

    第二日,姜容卿好好打扮一番。

    看着铜镜前容颜姣好的自己,任谁也不敢相信这小娘子的郎君刚刚被幽禁。

    姜容卿这次异常反常,几乎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连程嬷嬷都说,她这是成长了,成熟了。

    梳妆完毕,她淡淡道:“走吧,我们入宫。”

    辇车早已备好,姜容卿上了车,那辇车晃晃悠悠地,朝着皇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入了皇宫,姜容卿凭着自己的记忆记着皇宫里的道路。

    等到她发现靠近太极殿的时候,她迅速吩咐前面的宫人道:“停下。”

    前面的宫人不解,问道:“夫人,何故停下?咱们不是要去长宁宫吗?这里离长宁宫还有一段距离呢。”

    姜容卿搪塞道:“你有所不知,我如今怀着孕,月份大了,总是容易疲累,方才行得太快了,我实在是吃不消,所以想先停一下,休息休息,呼吸新鲜空气。”

    那宫人怎敢忤逆,姜容卿说的何其严重,好像他不停下一秒她就能动了胎气,那宫人瞬间答应,停下了车。

    下车之后,姜容卿对着那宫人道:“劳烦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想边走走边看看,欣赏一下皇宫的风景。”

    那宫人只觉得姜容卿奇怪,丈夫刚被幽禁,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看风景,今日还如此打扮,不愧是养尊处优的后宅妇人。

    见那宫人没有跟上来,姜容卿迈着坚定的步子,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此时应该是朝臣们下朝的时候。

    来到太极殿附近,姜容卿看着黑压压的一群官员陆陆续续走出太极殿,很多人还未走远,姜容卿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她扶着肚子,甩开月霜,迈着小碎步冲着那些朝臣跑过去。

    有些人发现不远处往这边跑的姜容卿,皆面面相觑,像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奇闻异事。

    这里可是太极殿,怎会有女子的身影?姜容卿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赶上下朝,是她能抓住的最好机会。

    她试图避开那些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对着太极殿的殿门,大声道:“陛下,臣妇姜氏求见陛下一面。”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哗然,那些朝臣有的直接懵了,有的在窃窃私语,指责姜容卿不成体统。

    姜容卿知道,此时皇帝和长公主并未离开,所以她在这里大声呼喊,所有人皆可听见。

    “陛下,您将我郎君幽禁于望幽台,臣妇不知,我郎君到底犯了何等罪过?

    “我郎君才成尚书令不久,他急于为朝廷献身,所以略微心急了些,但却罪不至此啊陛下!

    “陛下,臣妇以自己的人格担保,以身负诰命的荣耀担保,我郎君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先帝亲封的一品尚书令,先帝信任他,所以在临终前做了这个决定,我郎君从未忘记先帝临终的嘱托,他此生,必会为大裕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陛下,殿下,请三思啊,那望幽台如此荒凉,如何住的了人,若幽禁三个月,那等我腹中的孩子落地之时,却看不到自己的爹爹在身边,何等不幸!

    “我知陛下和殿下忌惮于他,我已在公主殿下面前立过誓,此生绝不踏出京城一步,已安陛下殿下之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永远是一个国家的基石,我郎君此举,也是为了大裕能够繁茂永昌,万世不衰,还请陛下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姜容卿嗓子都快冒烟了,不过她在殿外乱喊一通,也是有效果的,至少这些朝臣一个都没走,都在这里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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