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黎若然知道贺聿舟送她的表应该不便宜,她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价格将近她一个季度的工资的时候,心头还是微微颤了一下。

    想的是回头找机会把表还给他。

    虽然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追求者的礼物,一块十来万的表对贺聿舟来说或许也不算什么,但是黎若然知道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

    既然没打算在一起,那么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得算清楚。

    而贺聿舟说到做到,平日在公司里和她除了工作上的正常接触之外,并没有做一些让她觉得为难的事情。

    另一方面可能是她跟贺聿舟俩人都很忙。

    她手里那个项目在一期广告投入之后收到了很好的市场反馈,这也就意味着黎若然他们组要比先前更忙碌,几乎每天都是零点之后才离开公司。

    贺聿舟就比她更忙了,平日里除了重要会议的时候能碰上他,其它时间很少能碰见。

    就算偶尔碰到了,他也只是很自然地点个头,像对公司其他员工一样。

    要说他放弃了吧,他给他们点下午茶的频率比以前大大增加,然后单独给她发消息问她明天想吃什么。

    有几次黎若然加班到很晚,他会发消息让她到地库等他一起走。

    他没再将要追她的话挂在嘴边,但又无时无刻不在告诉黎若然他的想法。

    -

    国庆前两天,黎若然组里忙得天翻地覆,她到放假前一天都还在公司加班。

    有两个组员老家远,清明端午那些短假回不去,就等着这次国庆跟中秋的八天长假回老家,黎若然没让他们加班,他们下班就直接去机场。

    这就意味着黎若然要做更多。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超负荷工作,她傍晚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头有点晕。

    她以为是低血糖,就去泡了一杯黑糖姜茶,好点了之后又继续安排国庆这几天的事情。

    后来……

    她好像听到有人叫她,听得不是很真切。

    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先闻到淡淡的消毒药水的刺鼻味道,然后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声音很熟悉。

    她这会儿有点迟钝,一时间辨别不出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黎若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病床上挂着的盐水袋,目光往斜前方,入眼的是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的背影,肩臂线条流利,看着很有力量的感觉。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喉咙很干,细微的声音吸引了病房里正在谈话的两人的注意。

    贺聿舟中断谈话,转身过来看着转醒的黎若然,眉宇间的担心清晰可见,“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水……”黎若然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来,但身上没什么力气。

    贺聿舟两步走了过来,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可以坐起来,又在她后背上垫了个枕头。

    医生将病床床头调高,让黎若然可以以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

    贺聿舟又去给黎若然倒了一杯温水,甚至还贴心地放上了吸管。

    喝完一杯水,黎若然干渴的喉咙得到舒缓,轻轻地问了一句:“我怎么在医院啊?”

    记忆中她应该在公司加班,觉得头晕便去泡了杯姜茶,后来很累就趴在桌上休息。

    贺聿舟接过她喝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眉心微蹙地说:“你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吗?”

    莫名的,黎若然在贺聿舟这话里,听到了几分责备的意味。

    黎若然顿了顿,回道:“没怎么注意。”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吗?”

    黎若然哑然。

    以前也没因为发烧晕倒过。

    黎若然抿了抿唇,没回答,想的是在公司晕倒的话这能不能算工伤,单人病房的费用,可不可以报销……

    医生询问了一下黎若然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又给她量了体温之后,看着温度降了下来,才叮嘱黎若然好好休息,然后从病房里面离开。

    等医生离开,贺聿舟又去给黎若然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问了一句:“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贺总,时间不早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现在凌晨一点,让贺聿舟在病床跟前照顾,黎若然会有心理负担。

    贺聿舟则是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粥店,头也没抬地回黎若然,“你找个朋友过来陪你,我就走。”

    黎若然:“……”

    找不到。

    舒怡放假前一天就回老家了,还热情邀请她一起去海城。

    除了舒怡之外,黎若然在林城就没有毫无负担地打电话把人叫过来的朋友。

    贺聿舟快速地找了一家粥店,勾选了几样,“这个点了没有其它餐厅开着,你将就吃点垫垫肚子。主要你现在发烧要注意饮食,等身体好了再带你吃好吃的。”

    也不用那么麻烦……

    发烧而已,吃了药挂了盐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好了。

    黎若然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金贵。

    这几年也都习惯了一个人去医院,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的事情,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就连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怎么麻烦周越。

    有时候舒怡都跟黎若然吐槽,说她谈个恋爱跟没谈似的。

    黎若然声音闷闷地跟贺聿舟说:“谢谢,麻烦你了。”

    “真要谢谢我,病好了请我吃饭吧。”

    “啊?”黎若然怔了一下,不过觉得也是应该的,“好,等出院了请你吃饭。”

    看她这会儿愣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导致的反应迟钝,反正看着挺呆的。

    贺聿舟轻笑一声,“跟你开玩笑的,你在公司晕倒,真要出什么事,我这个当上司的难辞其咎。”

    他要这么说的话,黎若然就当这次住院的费用,可以报销了。

    黎若然嗯了一声,然后抬头看了眼挂着的盐水。

    贺聿舟问:“输得太快不舒服?”

    “不是,”黎若然觉得挺尴尬的,“想看看什么时候挂完。”

    “估计还得半个小时。”贺聿舟说,“怎么了?”

    要是半个小时的话,黎若然等不了的,又觉得跟贺聿舟说她想去卫生间,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哪里是憋着就能解决的,而且输液之后就很容易想上厕所。

    黎若然吐了一口浊气,说:“想去卫生间。”

    “昂。”贺聿舟反应过来,一脸淡定和坦然,“我扶你过去。”

    黎若然:“……”

    虽然他们俩之前发生过非常亲密的事情,但那是酒精上头,在不清楚的情况下,不管做过多离谱的事情都能推给酒精,与当事人无关。

    不过现在,黎若然也顾不上那么多,想着只是让贺聿舟帮忙将输液袋拿到卫生间里挂着。

    其实自己也可以。

    先前黎若然在医院挂水,肠胃炎,上吐下泻的,整个人非常虚。给周越发消息,他半个小时后才回,说带客户去了现场,真的抽不出时间。又说来了也是坐在输液室干等着,说等下班了之后买了奶茶来接她。

    那天,黎若然自己举着输液袋往返卫生间与输液室。

    输液针打在右手,她穿的又是牛仔裤,每次左手解裤子纽扣,都很费力。

    或许是从那次开始,黎若然就不太敢生病了。

    贺聿舟将输液袋挂在卫生间里的挂钩上,垂眼看黎若然,低声叮嘱:“我在外面等你,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卫生间不算大,贺聿舟跟黎若然两个人站在里面,就显得有些拥挤。

    他刚才挂输液袋的时候,又往黎若然这边走了半步,两人的距离不过二三十公分。

    很近,他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乌木香,很淡,但她能闻得到。

    她似乎对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敏感。

    黎若然嗯了一声,声音里却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

    面前的人应该是察觉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而后将空间留给她。

    果然,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

    遗憾失落委屈会成倍成倍地被放大,感动也会。

    她没办法责备周越在那时候顾着工作不去医院陪她,他们都只是给公司打工的员工,他们不做的工作后面自然有人顶替上。

    但如果他在,她会更开心。

    他那次没有去,往后也就不需要了。

    不需要他,不代表别人在她生病的时候在她身边,她不会感动。

    ……

    凌晨的病房,静谧无声。

    黎若然没什么胃口,尤其是没有半点味道的白粥,更是喝了两口就不想再吃。

    贺聿舟见她不想吃又没有放下勺子,便说:“不想吃的话就不要吃了,搅着不累啊。”

    “觉得有点浪费……”不止是浪费粮食,还浪费了贺聿舟的一番心意。

    “别为难自己。”贺聿舟帮忙收了小桌板上的餐盒,他看到黎若然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来是真的吃不下。

    “你国庆什么安排?”贺聿舟将餐盒收拾好,又抽了纸巾给黎若然。

    感觉他好像很会照顾人,不止是这些琐事,还有情绪上的。

    黎若然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照顾了,一边擦着手指,一边回他:“等出院了之后,在家休息,顺便加班。”

    贺聿舟应了一声,片刻后,他看向黎若然,眼神深邃。

    黎若然心脏跳动的速度莫名加快。

    只听着男人声线温和的开口:“抽一天时间出来,可以吗?”

    “怎么?”

    “跟我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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