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魔的小师叔4

    闻灯处境与众人想象截然不同,在传言中,她当年不惜伤同门也要叛魔,该以白骨为枕,血肉为席,一挥手万魔听令,绝非时空镜中受制于人的模样。

    众修者还不及深思,便被闻灯冷冰冰的应承逼出怒火。

    “她果然是草菅人命的魔头,三千条命舍得毫不犹豫!”

    “当年三千个师兄姐的性命都在她一念之间,她竟如此残忍。”

    ……

    一时之间指责声层出不穷。

    而刚刚将为闻灯出面的女弟子所言听进去的修者们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时空镜。

    时空镜中闻灯没了束缚,置身于山顶,雾气缭绕,半山腰的六千弟子看不清晰,声音却清楚传上来。

    “小师叔,回头是岸!”

    六千人齐声呐喊,里面甚至能听出些微真心。

    当然会有真心。

    闻灯笑得潦草,请带队的掌门长老上山,其中便有刚刚与山门有所冲突的方长老。

    他们在六千弟子面前,不好拒绝,绷着脸上来,看到满山的鸡鸭尸体,一时间面色很是精彩。

    有沉不住气伸手指来,“你这混不吝的小辈,竟敢如此侮辱我们。”

    他话未说完,竟被脚边一只未死尽的鸡爬起啄了下。他更生气,轻松挥手,那只鸡便彻底没了生息。

    闻灯一怔,下意识想施法救治,后约莫觉得自己虚伪,又将手放下。

    方长老面色虽也不好看,但朝向闻灯表情很是和煦,做揖道:“不知道小师叔这是何意?”

    闻灯看着还在往山下流的血,无谓般朝树上一靠,“傅问潮叫我杀三千个修真弟子。”

    众掌门神色惊变,“你答应了?”

    “我答应杀三千条性命。”

    她可不是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她还指望着哪天回修真界继续做她的小师叔呢。

    “这里,每一只鸡鸭,便对应一条修真弟子的性命。”

    她说得这样直白,掌门长老面面相觑,再看向地上的尸体,神色就复杂起来。

    有掌门径直朝她一拜,“谢小师叔留我门派弟子性命。”

    “不知小师叔何故叛魔?修真界很为你可惜。”

    时空镜内的闻灯摆摆手,“这个以后再说。”

    时空镜外的闻灯亦摆了摆手,像是挡眼般不好意思看这样竟称得上温情的画面。

    然镜中画面依旧,闻灯正色道:“你们可会安魂曲?这些鸡鸭无故遭此横祸,还请你们为其弹曲,助其早日转世。”

    为鸡鸭弹曲闻所未闻,但这些牲畜是为本派弟子,无人拒绝,都摆好姿势。

    弹奏前,方长老忽问:“我听闻小师叔为上万生灵安魂都不在话下,小师叔可是受了伤?”

    竟连安魂曲都需假手于人。

    闻灯视线蓦地锋利,方长老被骇得后退一步,“是我唐突了。”

    然他问声落下,不少掌门考究的视线迎来又垂目。

    安魂曲结束时,傅问潮抚掌出现。

    他大笑,“师姐真是从不让我失望,真给了我三千生灵的性命。”

    在场之人无不变得谨慎,傅问潮和傅闻灯可不一样,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闻灯偏头看去,“三千个尸体就在你眼前,你说过不会再动手。”

    掌门们不由想起傅问潮初初化魔时一个大门派的灭门之灾,无一活口,全部变成血肉模糊。

    便怀疑起他的信用。

    他们此次前来是围剿傅闻灯,收到信斩钉截铁讲傅问潮并不在魔窟,不然他们应不会到场。

    这些人皆警惕看着傅问潮,他倒自在,“我答应师姐的,自不会言而无信。”

    他说话间,挥手设下结界,山顶至半山腰,六千修者,全部关于结界之内。

    掌门长老皆惊疑不定,“你这是何意!”

    傅问潮笑笑,“我只说不动手,可没说放你们离开。”

    他这才正儿八经看向这群修真翘楚,过往他们是掌门,是长老,他是不起眼的修正子弟,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是小师叔的师弟。

    如今他是魔界挥挥手便令他们闻风丧胆的人物。

    这些以前看着高不可攀的山,如今瞧着脆弱极了。

    他觉得实在有意思,“师姐舍不得杀你们,那现在选择权到你们手里,杀了傅闻灯,我便放你们离开。”

    闻灯拦到众人面前,挡住傅问潮的视线,“你何必为难他们。”

    她轻扬下颌,像一个救死扶伤的英雄,眼睛亮得惊人,下一刻,一道灵力聚成的剑蓦地从后穿过她的身体。

    闻灯不可置信般眨了眨眼,低头看去,那道灵剑穿过她的皮肉,折出毫不迟疑的光。

    方长老捏着诀,朝周围道:“还不动手?下面还有六千弟子的性命!她现在虚弱到连安魂曲都弹不了,趁此杀了这魔头!”

    说话间,又是几道灵剑穿身。

    傅问潮大笑,闻灯似乎还未反应过来,血顺着嘴角留下。

    她终于听到有人在犹豫,“小师叔刚还在想着我们……”

    虽然是边刺剑边迟疑。

    “她胡言乱语几句你们便信?傅问潮灭门的时候傅闻灯可就在身边,她有拦一次吗?”

    这话像是将他们最后一点良心都泯灭。

    闻灯想,她若是鼎盛时期,哪轮得到这群人动手。

    灵剑是灵力聚成,没有实物,片刻便架不起她的身体,她跌跌撞撞掉下来,身体的窟窿往出流血,傅问潮还不满意,“她还没死。”

    “你们小师叔这么厉害,就你们这几剑,怎么可能杀掉她?”

    他在引导他们,掌门长老如梦初醒,不再化剑,而是往她的身体里注入灵力。

    她终于感到痛苦,发出沉闷的喊声。

    这鼓舞到了她的同仁们。

    闻灯迷迷糊糊地想,这不是她为自己的死设定好的场景。

    她觉得她是难得的英雄,即使修真界有一日对她拔刀相向,一定是被逼无奈,一定是逼不得已。

    一定会先站在她这边,与她一起迎战。

    后来实在无奈,她会与他们讲,无妨,把我的命拿去。

    他们一定痛苦不已,满心拒绝。

    她会说,无妨。

    我愿为修真界付出生命。

    这是她以为自己作为一个英雄该有的体面,而不是她话还未说完,她的同仁便已将杀她提上日程。

    这也太荒诞。

    闻灯仰躺在地面上,睁着眼,看清上面神色各异的人,从他们眼底,知道自己的狼狈。

    方长老发现她还没死,提议叫弟子上来。

    场地有限,三千弟子灵力源源不断注入。

    闻灯痛苦地蜷缩,傅问潮心情很好地蹲到她身边,“师姐,这就是你救的人。”

    “三千条性命,你的催命符。”

    一魔一修在一处,这些训练有素的修真弟子没一个人将灵力给错方向。

    她咬着牙,分明已经痛到极致,突兀捏住傅问潮的衣摆,她一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她看向血雾之上的重影,不服道:“我救的,不是他们。”

    “我救的是修真界庇佑的百姓,是不知底细的弟子。”

    千人千面,这些修者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于百姓也许是救他们于水火的仙者,于门派弟子也许是毫无保留的师尊。

    她只是运气不太好,见到的,是不好的他们。

    傅问潮眼底漆黑,“好啊,好啊。”

    他讽刺道:“论圣母,谁能比得过你,昆仑山上正差一座慈悲的神像,该你去坐。”

    他的话不及说完,三千弟子齐心协力,灵力爆涌,闻灯重重朝后仰头,头颅磕到地上的鲜血,下一刻,爆体而亡。

    巨大的冲力将修者全部弹开,连傅问潮都被推开数米,他挥手将雾气扫开,脸上是恶心的碎片。

    他盯着她刚刚待的地方,空无一物。

    她死了。

    傅问潮胜券在握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茫然。

    他那么讨厌她,她死了。

    她死无全尸。

    她死了。

    死得这样不体面。

    她死了。

    —

    时空镜外的人皆震惊不已,有一些年轻弟子对闻灯找出鸡鸭替修真弟子性命的事正觉有趣,脸上的笑还未消失,后续发展直接惊地他们说不出话。

    从鸡鸭尸体出来,他们便在想也许有误会,当傅问潮说出那句“杀了傅闻灯”时,更是以为是一场感人肺腑的过往。

    没想到根本没有犹豫与挣扎,他们往日敬重的掌门、长老,毫不迟疑选择傅闻灯死。

    不知后来这些人如何蒙蔽作假,总之传言之中,小师叔杀弟子三千,后恶有恶报,爆体而亡,可她的爆体,竟是同仁将灵力注入。

    她做过最坏的事,是杀了三千只鸡。

    被列为魔头整整十一年。

    电闪雷光之间,竟有弟子挣开束缚,冲上高位,一剑刺向方长老,“你不配做我派代表!”

    一时之间被蒙蔽的同仁纷纷拔剑相向,斥往日道貌岸然的高位长老。

    “南衡仙君,请将涉事之人送南庭审判,以正修真界之风。”

    迟蘅施力的手臂不着痕迹松开,轻轻挥手,将罪魁祸首送入南庭。他情绪难辨,看向结界。

    正在看戏的闻灯蓦地与他视线相撞。

    她想,不知道结界的主人能不能看到里面。人还是冲他笑了笑,她竟有平反的一天,时隔十一年,有些细节她都快记不清,此时此刻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摆摆手,告诉他自己没事。

    方长老受了一剑,落于最后,他盯着时空镜,扬声道:“即使杀三千弟子有冤情,那与傅问潮灭门又如何说?我当日身负六千弟子性命,如何敢赌小师叔真心!若她与傅问潮捉弄我们,我如何对六千弟子负责?”

    他话声刚落,狂风大作,迟蘅画符落地,风顷刻止住。

    而竞技场上,出现一位凌空的不速之客。

    傅问潮。

    分明已无风,他的衣摆仍飒飒作响。面色苍白,讽刺笑意却不止。

    他看向结界,“师姐,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以死换我负伤十年,重新活过来,还要回到修真界。”

    一石击起千层浪。

    “小师叔还活着?”

    “刚刚那平平无奇的弟子是小师叔?”

    “谁准你说小师叔平平无奇的!”

    傅问潮无心听这些,他蓦地闪到时空镜身边,往里注入魔力。

    上古神器,并未像如今一般灵魔打得不可开交。

    大量魔力注入后,时空镜波澜起伏,画面回到闻灯的少时时光。

    鲜血先一步蹦到镜面,像要脱镜而出。

    傅问潮看向在场已迅速列阵的所有修真子弟,“灭门,当然是因为他们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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