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生恨

    贤德宫。

    太后寝殿灯火通明。

    “启禀娘娘,陛下今夜果然去了沁芳宫。”曹嬷嬷从殿外进来,将刚得来的消息急不可耐的禀告给了还未安寝的太后娘娘。

    周太后穿着霜白色的寝衣,卸下头饰脂粉的她面容憔悴,“你们下去。”她抬手让身旁服侍自己的贴身宫女暂且退下。

    等到殿中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原以为后宫中没人能入陛下的眼,如今倒是能让本宫安心不少。”谁也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山野女子竟能让眼高于顶的陛下挂心,还真是令人意外。

    曹嬷嬷躬身上前拿过妆台上放着的透雕卷花蛾纹梳篦,手法熟练的替太后一遍遍篦发,她替太后得偿所愿而倍感高兴,“皇后之位只要不是落在秦家的女儿头上,这宫里任谁得陛下的宠,都不打紧。”

    “长相妖媚的女子也不行!”太后想到曾经抢走她全部宠爱的柳月芙,面上忿忿难平,“那些仗着美色恃宠生骄的女子,最会迷惑圣听,她们死千百次亦不足以抵其罪。”

    曹嬷嬷见周太后动怒,自掌了一下嘴巴,“太后说的是,老奴该打。”她刚要继续掌掴,就被周太后出声制止, “行了,你那嘴打了也无用。”

    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错话的时候比吃饭的时候还要多,真要治罪于她人早没了。

    “多谢娘娘,只可惜商姑娘不肯入宫,否则有她在,您也不用为这担心。”

    曹嬷嬷的这番话倒说到了周太后的心坎里,她喜爱商十鸢更多的是属意她成为魏国的皇后,只是她虽有心奈何商十鸢并不答允。

    “鸢儿那性子,要想说服她进宫倒真是件极难办的事。”

    若是下旨强迫商十鸢入宫,只会适得其反,说不定逼的她玉石俱焚,商十鸢的性子比年轻时候的自己刚烈倔强的多。

    倘若她是男儿身,如今的功绩绝不比自家表哥夏侯暄少。

    想到这些周太后摇头,“罢了,本宫瞧那卓楹就不错,陛下既没有封她为妃的意思,就权当养在身边的宠姬也无不可。”

    只要丞相家的女儿不入宫,就算陛下要宠幸再多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也无妨。

    “可陛下心思难测,保不齐沁芳宫那位有了身孕……”

    曹嬷嬷的一句话倒提醒了太后,虽说晟若尘对后宫妃嫔一直兴致缺缺,可如果真有了子嗣,说不定也会像先帝那般,为了一个女子疯魔。

    ……

    宴席过后,晟若尘时不时都会前往沁芳宫留宿,不过每次都是倒头就睡,更多的像是把卓楹的床榻当作了自己的龙床,睡上了瘾。

    自从柳月芙在密室中自戕,每晚紫宸殿内的晟若尘都会做噩梦,他总会梦见儿时被母妃推入枯井的事,直到那日喝醉后有了卓楹在身边安抚,他似才能得以解脱一二。

    虽不愿承认,但留下卓楹的命倒是晟若尘做的一件对自己最有利的事。

    今夜的晟若尘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没有半分睡意,只得平躺在榻上,“你过来看着孤,在孤睡着前绝不闭眼。”

    卓楹抱着被子,放在贵妃榻上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道晟若尘的要求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前几日只是霸着她的床不肯走,如今还要自己睁眼整夜都守着他。

    晟若尘像是能听到她的心里话,隔着屏风和她算账,“昨日你偷看的时候,孤也当作无事……”

    “……那是无意而已。”她只是不小心看了几眼而已,晟若尘这人也太小气些,昨日的事竟还记着。

    被拿捏的死死的,卓楹没办法不照办,只能慢吞吞地绕过屏风,朝着床榻挪了过去。

    她挺直腰杆跟柱子一样杵在床边,一个不小心就和床上的晟若尘四目相对。

    “……”

    “……”

    琉璃般漂亮的瞳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分外摄人,卓楹紧张的连说话都变得磕绊,“不、不闭眼,怎么睡觉?”

    难不成打算就这样睁着眼睛和自己对视一夜,这样的话也太为难人了吧。

    好在晟若尘只是为了确认卓楹现在所站的位置,才转眸看向她,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便兀自将眼睛闭了起来。

    紧张的掌心发汗的卓楹这才如释重负,她蹑手蹑脚地坐在床沿边,待了一会儿略显无聊的低头拨弄起腰间香囊上的流苏穗子。

    谁知原本闭眼的晟若尘忽然开口,“手上拿的什么?”

    他的话吓了卓楹一个哆嗦,猛然弹开后不知所言的呆呆看向他。

    晟若尘翻身坐起,朝她摊开右手示意自己要看一看,卓楹只得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来放到他手里,“是太后娘娘赏的香囊。”

    女儿家的东西,晟若尘竟还会感兴趣。

    她刚如是想到,就见晟若尘动手将香囊用力扯开,随之从香囊里滚落出药材、香料以及一块形如木屑的黑灰色东西。

    不像是某味药材,在此之前卓楹也未曾见过,她有些好奇的刚想要伸手去碰,却被晟若尘狠狠的捏住了手腕。

    他脸色变得阴沉可怕,厉声喝道:“这是什么?”

    “……”卓楹被桎梏着拉至他的身前无法挣脱。

    对上晟若尘紧皱成川的眉头,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卓楹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香囊是太后让曹嬷嬷给我的,金蕊打开看过里面就是些药材和香料而已。”

    晟若尘却气急败坏地丢开卓楹的手,掀开锦被翻身下地,”来人!”

    门外守夜的太监听到他的声音,很快出现在了屋内。

    “将她关起来!”

    在卓楹惶惑不解的眼神中,晟若尘像是发疯般雷霆震怒,命令太监将她押了出去……

    与卓楹一同遭难关进掖庭的还有贴身伺候她的金蕊、云芝两名宫女。

    望着她身边唯一碰过香囊的金蕊,卓楹很快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能让晟若尘如此动怒的定不是小事,“香囊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

    金蕊百口莫辩,只得跪倒在地,泪眼汪汪的苦诉:“卓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香囊里放了什么,奴婢冤枉啊……”

    就算吃了熊心豹胆,她也万万不敢做这样的事。

    卓楹转头看向一旁的云芝,如果此事不是金蕊那便只能是云芝了,除了她们二人,没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缝进太后赐给她的香囊中。

    就在卓楹抓住云芝的手臂,想要她说清楚时,关押着她们房门忽然打开,从外面走进一位管事的嬷嬷和两名太监。

    管事嬷嬷捋了一下袖口,连正眼都没瞧她们,“姑娘您还是自己招了,也省的奴才们动手。”

    她见惯了宫里那些娘娘贵人们装出的硬气,个个都是口气大,身子弱,没一会儿功夫就都受不住认罪了。

    因此不管是谁,只要进了这掖庭狱都得老老实实回她的话,半个字都假不了。

    “在宫里娘娘们为了争宠那可是煞费苦心,可也没人敢像您这样对陛下用药。”

    管事嬷嬷的话让卓楹张口结舌,“下、下药?”她摇头否认,“没有这回事!”

    管事嬷嬷来之前便料到卓楹不会这么轻易就承认,她从身后太监的手里接过浸了盐水的鞭子,有证有据的告诉她,“李御医已经确认了姑娘贴身所戴的那枚香囊中有极为厉害的催欲香。”

    所谓的催欲香便是能使人情、欲燥动,思之如狂的魅香。

    太监拉长着脸,活像个木头人,宣告着卓楹的罪罚,“在宫中用此等下作媚药,当处鞭刑三十。”

    说完后便左右开弓的将卓楹拉到管事嬷嬷面前。

    啪的一声,管事嬷嬷高举手中的鞭子,重重的落在卓楹身上,她长年累月干的就是打人问话的活儿,又铆足了劲儿的下手,连挥数鞭后卓楹的脖颈、脸颊很快就是清晰可见的血色鞭痕。

    没有任何求饶的声音,管事嬷嬷哼笑道:“姑娘这是不肯招了。”没想到今日掖庭来了个硬骨头。

    太监们放开卓楹,她脸色苍白的瘫倒在地,手臂上的衣裳被打的开裂,身上那些伤口钻心的疼,她强忍住泪水,虚弱的张嘴一遍遍否认道:“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下药……我没有……”

    她相信晟若尘只是一时之气,等他想清楚了就会明白,自己是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眼看卓楹挨了鞭打,竟还是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做的,太监的视线蓦的转向一边,同嬷嬷低声说:“不是卓姑娘,那便是她身边的人。”

    总有人受不住刑吐出些东西来。

    而看着卓楹被打的金蕊和云芝此刻已经被吓得半死,二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生怕这天大的罪责落在自己头上,“奴婢不知,奴婢当真不知。”

    管事嬷嬷收起鞭子,“看来要动点真格的才行,否则今天听不到实话。”

    “陛下可是交代了,让奴才们一日之内必须弄清楚此事。”

    还没等管事嬷嬷吩咐人将掖庭中其他刑具拿出来,云芝就已经头冒冷汗,招架不住的磕头认了罪,“是奴婢,都是奴婢做的,和卓姑娘无关。”

    太监拿来笔墨,让云芝签字画押,管事嬷嬷几人很快便将人拖了出去。

    金蕊抹干净脸上的泪,膝行着扶起地上满是伤痕的卓楹,强颜欢笑道:“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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