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谜团

    沉默继续蔓延。

    医者不自医,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事。

    “你不知道!相机放在你这里,你选好了给我发消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要睡会吗?”何遇不想再被游说,直接从根源打破逐渐凝重的氛围,中断话题,干脆利落地逃跑。

    “好,一会你回去慢点,注意安全。”岳清很清楚让女儿放弃自己的生命,眼睁睁任由自己死去,一时之间确实是难以接受,因此并不急于一时,没有继续开口劝说。

    哄睡母亲后,何遇走出病房,抬眼就看见周怜青双腿交叉靠在阴暗的走廊墙壁,在偷溜出病房的昏黄光线中,香烟散发的烟雾相互纠缠,竞相爬上他浅棕色的发梢,明明是热闹非凡的场面,但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苍凉孤寂。

    “我只是被学校外派一周,没来看她,病情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她?”何遇浑身肌肉紧绷,活像只炸毛的刺猬,话语中的质问十分明显。

    “抱歉,你母亲体质特殊,病情恶化进度比我们想象得更快,我已经动用了一切手段阻止病情发展,但是毫无办法。”周怜青见她出来,随手将香烟捻灭,左手将因过于疲惫而摘下的金边眼镜重新戴上。

    “她的皮肤大概一年前就已经开始衰老,所以每次见到我们之前,她都会将皱纹隐藏。”周怜青轻叹一声后,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这次能看到,是因为她的修复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次隐藏,你刚才应该还看到了,她的手部血管已经开始变灰,出现坏死现象。”

    迷惘在何遇眼中升起。

    面对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后辈,周怜青很难开口直接说出死亡这两个字,轻叹一声后,带着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悲伤,相对委婉地说出了诊断结果。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她将永恒沉睡。”

    何遇听闻此话,一时之间竟站不太住,直接瘫坐在昏暗的病房门口,浸满汗水的衣服紧贴在斑驳的墙壁上,脊背瞬间窜出一股刺骨凉意遍布全身,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周怜青默默脱下自身的大褂,弯腰盖在何遇身上。冰冷的消毒水味夹杂着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

    “可我看她,精神状态还不错啊,怎么会...怎么会……”何遇此刻像极了迷途的小鹿,深陷无边困惑,呆呆地用湿漉漉眼眸紧紧盯着周怜青。

    “刚才是她最近这一个周以来,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病情如雪崩之势,已经进展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周怜青根本不敢直视何遇的眼睛,他站起身来,透过病房上的小窗户,凝视着躺在病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岳清,轻轻开口说道。

    何遇想起刚才自己的赌气离开,后悔没有再多陪陪母亲,只想着自己逃避,却不知道母亲用了多少精力才唤醒自身。

    “周医生,不,周叔,周叔,求求你,求求你,你救救我母亲。你是母亲最信任的人,你不能看着她就这么,就这么...”何遇不断地低声哀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的血,不是用我的血就可以吗?这次一定也可以的。”她迫切地撸起袖子,将细瘦的胳膊递到周怜青身前,渴望听到肯定的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血液治疗对你母亲的病来说,效果逐渐减弱了,直到现在,彻底失效。”他并没有低头看,话语中带着浓重的无力感,直接掐灭了何遇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因长时间频繁抽血,何遇肘窝处已经变青发紫,密密麻麻的针眼看得人胆战心惊。

    周怜青收回在好友身上的目光,正准备离开让何遇自己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突然发现她的肘窝处布满瘀青,激动发问:“嗯?你抽血后的针口怎么没有愈合?”

    “不会啊,每次抽完血后,我都立刻吃下秘制修复药,伤口2—3秒后,就愈合了呀。”她被周怜青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到,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何遇带着哭腔下意识回答道。

    “那这是什么?”周怜青一个眨眼,刚刚还伤痕累累的肘窝竟然光洁如初,一点痕迹都找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境,虚幻而已。

    “这是没愈合?这是愈合了啊!”何遇止住哭泣,缩回手臂,看着自己白净的手臂不禁纳闷地自问自答。

    “不是这个,是刚才,刚才你肘窝密密麻麻的针口,你没看见?”

    “没有,我没看见。”何遇从周怜青急切的口吻中,敏锐听出自己身体好像是存在了一些问题,这或许会成为挽救母亲生命的转机,拼命回想之后,给出了回答。

    周怜青在昏暗的走廊来回踱步,口中反复说着“不对不对不对。”

    他感觉自己脑海中一片混乱,不停被撕扯,好像身处迷雾之中,他抓它逃,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揭开谜团面纱。

    “你跟我来。”出于谨慎考虑,周怜青决定暂时将何遇留在医院。

    这是何遇第一次进入除病房以外的房间,银白色金属墙壁内嵌着多个透明封闭水缸,各个水缸中都用金黄色液体存储着不知名的尸体,森然可怖,只一眼,压迫感便扑面袭来,让人不寒而栗,她快走几步,紧紧跟在周怜青身后。

    “别怕,这些都不会再醒来,万事有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揭开真相。”周怜青感受到她的紧张、焦虑与不安,轻声安慰道。

    “这些是什么?”何遇困惑的开口问道。

    “钺能者的遗体。”周怜青径直走向房间深处,抬手转动左侧花架上第三盆绿植三次后,紧接着又控制屋内灯光开关,使得灯带快速打开,熄灭,打开、熄灭、打开。如此快速操作使得何遇的眼睛在瞬间被刺激,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瞎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何遇总感觉左侧的灰白色墙壁正在急速后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逐渐消失不见。

    不多时,她就明白了,那并不是错觉,因为一道黑色金属大门正突兀地替代着墙壁,出现在屋中,周怜青快步上前输入密码,站在敞开的门外,回头看向何遇,眼神示意她跟上。

    与刚刚那个布满压抑的房间完全不同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这纹理清晰的纯实木地板,毛茸茸的奶白色地毯,淡蓝色的墙壁,暖黄色的台灯、正在绽放的凤尾兰......

    一切,都是那么格格不入。

    周怜青看出她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阿清喜欢。

    “坐吧,老实说,刚才那个房间是一个巨大的检测机器,那些钺能者虽然已经死去,但是他们血液中依旧残存一丝钺能,一旦他们在你身上发现了危险,面上表情会即刻变得安详,为我发出隐秘提醒。

    这一路走来,虽然你强装镇定,但是我知道你被这些恐怖面容吓得不轻,这代表着或许事情正朝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钺能者并没有发现你身体存在任何异常,但我发誓,我确实目睹了你瘀青的伤口,这很可能是挽救阿清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周怜青顿住,迟疑了许久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们现在只剩最后一条路可以走,手段有些残忍,为了防止你乱动,影响效果,也为了预防你伤害自己,我只能出此下策。”他犹豫地按下开关,凳子瞬间生出多根链条,将她牢牢禁锢。

    “抱歉,在查清之前,你都必须待在这里,供我研究。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

    “没问题,我一定配合。”何遇凝视着周怜青的双眼,毫不犹豫地开口答应。

    周怜青看向散落在桌面的密封针管,左手拾起被压在最下面的那根,径直向房间的最右边走去,他在一排古董架前站定,拿起放置于最边缘处放置的霁红釉梅瓶,小心翼翼地吸取瓶中液体,轻轻用镊子夹住瓶中唯一一个未开放的花苞顶部,稳稳将针管扎入花苞下4厘米根茎处,片刻过后,只见原本安静的花苞中似乎有活物在挣扎而出——一只通体金黄的甲虫,接触空气的瞬间,猛然膨胀至10倍大小。

    他微微弯腰,转头看向何遇的方向,本以为她会被这突然发生的场景吓到紧张无措,却发现她正盯着墙上的海边日落图出神。

    那是哪里?世界上还存在如此诗意美好的地方吗?画中奔跑的女孩是谁?母亲吗?何遇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幅画被隐藏如此周密的房间,绝对不简单,但画作具体表现的是什么她却不理解,那是一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世界。正欲上前仔细观摩,却突然被刺耳的铁链交响乐拉回现实。

    周怜青也被吓了一跳,拿着针管的手不自觉地颤抖,正迷茫趴在地上辨别方向的金黄色甲虫敏锐察觉到屋子中的异常情绪波动,四肢和头颅迅速回缩,整个躯干急速团成一圈,形成防御姿态。他急忙上前按动按钮,一卷黑色通长的丝绒布完美落下,严丝合缝的遮蔽住墙上画作,也抵挡住了何遇试图继续探究的目光。

    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未知的伤口、狰狞的尸体、异变的虫子、神秘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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