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

    穿过一个又一个酒吧里摇晃的男男女女,赵初想来到了街上。

    下了点小雨,地上湿漉漉的,凝聚成了一处浅浅的水塘,映照着漫天霓虹灯光,红紫色交替闪烁,刺激着街边人的感官。

    快窒息了。

    很奇怪,许知泗是个欺负同事的霸凌者,这件事人尽皆知,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相信他、进而产生戳破幻想的割裂感?

    也许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包括皮囊,而她喜欢许知泗那张足以迷惑人的皮囊。

    可事实终究是事实,再强大的颜值滤镜也有被打破的时候。

    总之,赵初想很失望。

    平复了一会儿之后,她恢复了冷静,决定早点离开这个于她而言不太安全的酒吧街。

    可刚向前走了没两步,赵初想的胳膊突然被从后面抓住了,身后那人力气很大,几乎是掐住了她,一瞬间的痛感让赵初想迅速扭头,看见了刚刚酒吧里那个向她搭话的男人。

    他显然喝多了,眼神迷离着:“小妹妹,怎么这么快就走啊。”

    说话间还打了个酒嗝儿。

    “松手。”赵初想瞠目。

    可那男人却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越抓越紧,甚至还一步步靠近,让赵初想闻见了他身上汗味和酒味混合的味道。

    “别急着回家啊,再陪哥哥喝喝酒聊会儿天……”男人恶劣地笑着。

    她的力气太小了,面对这个比自己体格大一倍的男人,赵初想根本挣脱不开,只好眼睛四下瞟,企图找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可这条街上要么是打扮奇异的混混,要么是在一旁呕吐的酒鬼,乍一看根本没有合适人选。

    赵初想慌了。

    不远处,酒吧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点,原本被大门隔绝的重金属音乐声突然放大,几乎是砸在了赵初想耳边。

    也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制住了那男人的小臂,一抓一扭,很快,对面男人就疼得面容扭曲。

    “卧槽!疼!不是,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他怒吼。

    “不好意思啊,这位妹妹说了,让你松手,麻烦配合一下吧。”温润的声音。

    来人似乎很有礼貌,嘴里说着“不好意思”、“麻烦”这样的字眼,如果对面男人没痛到面容扭曲的话,旁人还会误以为这是多么和谐的画面呢。

    顺着这条胳膊往上看,赵初想隔着雨幕,看到了一张白净的侧脸,他穿着浅色POLO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派温良无害的模样。

    倒是很符合他说话的风格。

    只是,虽然看不太真切,但这张脸怎么有点子眼熟?

    对面那男人也是个怂的,趁着赵初想思考的功夫,直接转身就要开溜,谁知还没来得及动作,又被这个白净男人拉住衣领,提溜回来。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被一个瘦高无害的男人提溜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我觉得还是道个歉再走比较好,你说呢?”白净男开口了。

    也许是想走走不掉,也许是奇怪的自尊心作祟,被提溜的男人立刻暴起:“我TM!我去你大爷——”的道歉。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同样温良的嗓音,与刚刚如出一辙。

    “不好意思,刚刚抓疼你了。”白净男一脸认真。

    赵初想:……

    五大三粗男:……

    画面更怪异了。

    不是,大哥,你把人当小鸡仔一样提溜回来,感情是为了向他道歉啊。

    五大三粗男哪见过这种架势?顿时酒醒了一大半,他还以为这人憋着什么招,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之后,哆哆嗦嗦地冲赵初想撂了句“对不起”,然后赶紧溜了。

    就这样,这场闹剧以戏剧结尾。

    “谢谢你帮我解围。”赵初想扭头看他。

    “不客气。”白净男也扭过头来,看向她。

    这人长得清秀,皮肤比赵初想还白,有点营养不良的视感,左眼眶上有一道伤疤,把他的眉毛尾端截断了,算是他身上唯一的凶相。

    有些违和,不过,也正是因为这道疤,让赵初想灵光一现,很快就在脑海里搜索到了这个人。

    她丢!

    这人不就是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大兔崽子时彦嘛!

    自从文军国和邵雨霞出国度假,他倒是很少在微信上骚扰她了,本以为能清净几天,没想到这么倒霉在酒吧街碰见了他。

    赵初想小号朋友圈里有自己的照片,他肯定是认出来了!而且,他刚刚是叫她“妹妹”了,没错吧?

    完了,要是被文军国知道自己来酒吧,她的乖乖女形象就保不住了。

    赵初想顿时傻了眼,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二人就这样尴尬地对视了三秒。

    “你没事吧?”突然,时彦发问。

    赵初想:“……”

    见她不说话,时彦又加了句:“要送你去医院吗?或者你家人电话多少?让他们来接你?”

    赵初想:“……”

    家人电话多少?

    他没认出自己?

    是真的,还是装的?

    赵初想咽了口口水,死死盯着他,依然没说话。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时彦被她盯得发毛,低头摸了下自己的脸。

    赵初想观察着他此刻的表情,有一种演不出来的懵逼。

    他好像真的没认出自己。

    确认这一点之后,赵初想心里升腾起一阵恶趣味,她摇了摇头,随后嘴角染上一丝嘲笑。

    “没有,只是,你长得有点丑,刚刚吓到我了。”

    撂下这句轻飘飘的话,赵初想转身,头也不回走了,回头的最后一瞬间,她如愿看到了时彦变换成猪肝色的脸。

    真够装的。

    明明是那么嚣张的人,现实中却像个无害的小绵羊一样。

    -

    酒吧一别之后,赵初想再也没和浅江公园那帮板仔们联系过。

    彭华没有。

    许知泗也没有,甚至,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同意她的好友请求。

    而赵初想的生活也有了别的重心。

    重山市夏季滑板冠军赛宣传片征集活动正式开启,王蔚晴特意打了个飞的来到重山市,填了报名表。

    填好报名表,就是最难也最刺激的定主题环节。

    听说王蔚晴一个看不对眼的室友也报名了,这激发了她的好胜心,连那渣男男朋友都不管了,整天拉着赵初想在重山市内乱转,美其名曰:找灵感。

    甚至,在把重山市12个滑板主题公园转焦之后,王蔚晴将目光投在了其他途径上——

    比如电影。

    昨天上映了一部名为《排球之王》的运动片,好评无数,王蔚晴二话不说买了票,出于寻找灵感的目的,两人将这部电影看了两遍,从下午一直到晚上。

    主人公赛前腿部拉伤,为了团队荣誉,他打了封闭针进入赛场,以损耗身体健康为代价赢得了最终的胜利,电影片尾定格在下场时、全场观众的欢呼呐喊声中,主人公躺在担架上,举着国旗,咬牙抬手微笑的画面。

    电影院的音响效果很出色,使人身临其境,受到情绪感染之后,甚至有人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

    是部很燃很热血的电影。

    散场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夏天的夜来得迟,此刻天光依旧亮着。刚刚的电影票和爆米花是王蔚晴买的,赵初想决定请她吃顿晚餐,等餐期间,她从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本子,翻开新的一页,梳理着自己脑海中闪现的想法。

    吸引观众、调动情绪肯定是需要的,可冠军赛历来的宣传片都是这么拍的,大同小异,如果不做更多的创新、继续沿用老套路的话,一定很难赢得征集比赛的头筹。

    创新,说起来容易,可究竟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赵初想咬着笔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王蔚晴,若有所思问道:“蔚晴姐,你有学过滑板吗?”

    “没有诶,但是一直都想学,就是怕摔哈哈。”王蔚晴笑着摊了摊手。

    “为什么想学,因为喜欢吗?”

    听到这个问题,王蔚晴“嗯”了一阵,移开视线思考,随即说道:“因为看起来很酷啊,毕竟是个极限运动,我们学校西操场就有滑板场地,每到晚上,都会挤满玩滑板的小帅哥。”

    这时候,两人点的食物到了,服务生面带微笑走过来,将几个餐盘放在桌子上。赵初想早就饿了,她摸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炸鸡,塞进嘴巴之后,她抽了一张纸,擦了下嘴角沾到的酱汁。

    将炸鸡全部咀嚼咽下之后,她才笑着调侃道:“居然是被美色所诱啊。”

    -

    二人又在炸鸡店里坐了一个多小时,都没讨论出什么合适的主题,定主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其他更加繁复的工作,他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赵初想告别王蔚晴,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打开门,看到了同样心事重重的赵芹芬。

    她正蜷缩在沙发上,连电视也没开,就那么呆滞地看着前方的白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愁眉苦脸的?”赵初想问。

    “想想回来啦。”赵芹芬扭头,“就是工作一天有点累,我先回房休息了。”

    “对了,你放在小区门口那家洗衣店的外套我帮你拿回来了,什么时候买的?这么大一件,现在流行什么oversize风是吧?”

    ……

    在赵芹芬声音的余音下,赵初想推开了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许知泗的那件外套——

    它被赵芹芬挂在窗台上,窗户没关,夏夜微风徐徐送入,它的两个袖子就快打成结。

    原本印了污渍的地方已经洗干净了,可落在赵初想眼里,那些咖啡渍还是那么醒目,斑驳像烟花。

    看着这个画面,赵初想灵光一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幅幅画面,走马观灯般展现。

    她还没有换拖鞋,踩着脏兮兮的运动鞋就往房间里的白地毯上踩,随后一把拉开椅子,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就在键盘上快速敲打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她打完了最后一个字,精力耗尽,赵初想将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然后右手移到鼠标上,再次检查了一遍刚刚写出来文字。

    确定没问题之后,她将名为“宣传片主题想法”的文档发给了王蔚晴。

    时间不算晚,很快,王蔚晴的电话就如期而至。

    “学妹,你居然这么快就有灵感了吗?稍等,我开下电脑。”

    酒店里,王蔚晴一边捧着手机,一边一目十行地审阅赵初想刚刚写出来的文字。

    嘴里念念有词。

    “赛季主题:涂鸦……白色外套随着滑板的动作随风飘扬,上面喷撒着斑斓涂鸦,镜头向上,他恣意地笑,阳光打在他的发带上,脸上的几道油彩熠熠生辉……想想,你这是要玩色彩大碰撞啊。”

    “嗯。我分析了一下冠军赛官网的数据,发现,近几年来观众的主要年龄层正在逐步年轻化,去年有80%的观众都集中在18-35岁这个年龄段之间,今年这个占比只会更多,要吸引年轻群体的眼球,总不好死气沉沉的吧?”赵初想答。

    “如果我们的受众是年轻群体,那‘涂鸦’确实是个不错的主题,很街头,而且,重山市12个滑板主题公园,都有‘涂鸦’这个元素,那这样,我明天先去滑板公园取些景,试试效果……对于主人公的人设,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有的。”赵初想直言。

    “你说。”

    “这主人公吧——”赵初想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沉吟道,“得是个帅哥。”

    电话那头的王蔚晴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是想到了刚刚炸鸡店里自己说过的话,于是,她承诺道:“这个你放心,已经定了我们系系草,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

    “除此之外呢?”王蔚晴追问。

    “除此之外——最好还得是个蓝头发。”赵初想鬼使神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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