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赵初聿！”赵初想不敢幻想这个可能，被吓得直接丢下了手里的书。
被吼的赵初聿却很无辜：“喂，这不能怪我吧？你又没提前和我说。”
“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赵初想反问。
赵初聿一愣，旋即边挠头边往门外退：“这不是昨天学校突然宣布不补课了，我一激动，就忘了……姐，你好好看书，我不打扰你了。”
他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初想留在卧室里，手指扣在桌面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让她怎么办吧？收了人家的红包，还把人家的行踪给暴露了。
虽然许知泗发红包是为了欢迎她，并没有其他目的，可赵初想心头还是涌上了不安与愧疚。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四季平安】群聊，群里已经没了昨天欢迎她的阵仗，安静得要命，最下面的还是“手气王”那条系统消息。
更刺眼了。
翻开许知泗的名片，赵初想硬着头皮点了添加好友。
验证消息刚发送出去，她就赶紧将手机丢到床上，仿佛扔掉烫手山芋一样，心也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起来。
待会儿该怎么和他说呢？赵初想犯了难。
——最近火星逆行，要注意人身安全啊。
不行，太隐晦了。
——“Apollo”要来削你了！你要不收拾收拾，连夜逃了吧？
又好像太直接了，而且，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她的别有用心，和自己之前的“仰慕”说法相悖。
越想越烦躁。
无数思绪在赵初想脑袋里汇集，缠绕，最终变成毛线球一样的形状，怎么也扯不开了。
可是，两个小时过去了，许知泗都没有回复。
该不会是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消息吧？
赵初想重新拿到手机，打开群聊成员界面，这才发现他的头像是灰色的。
不在线？
赵初想呼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死刑”延期而庆幸。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这件事情拖不了，于是找到彭华，打算问一下情况。
赵蘑菇：【彭华，在吗？】
彭华倒是秒回：【诶，蘑菇姐，在呢，怎么了？】
赵蘑菇：【许知泗大概什么时候上线啊？我看他头像是灰色的。】
可彭华的反应却出乎赵初想预料。
酷boy华：【许知泗？】
酷boy华：【这……该不会是阿泗哥的本名吧？】
赵初想懵了。
赵蘑菇：【你们不知道？！】
酷boy华：【我们只知道他名字里有个“泗”字……不过，蘑菇姐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好家伙，雪上加霜，罪名又增加了一条，不过好在彭华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件事。
酷boy华：【阿泗哥他很少上线的，蘑菇姐你找他有事？】
赵蘑菇：【对，有很重要的事情。】
酷boy华：【我现在也找不到他，不过我们约了晚上六点见面，蘑菇姐你也一起吧，有事情当面和他说。】
赵初想欣然同意，随后，彭华给赵初想发了个地址。
【江宜路，c\'est la vie 酒吧】
酒吧啊。
看到这个地址，赵初想有点忐忑，江宜路是重山市著名的灯红酒绿一条街，虽然已经成年了，但她还从没有去过类似的场所。
可是犹豫归犹豫，时间不等人，她还是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赵芹芬只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就回公司了，赵前旭夫妇也已经离开，客厅里只剩下赵初聿一个人。
他踢掉拖鞋窝在沙发上，正百无聊赖地打开游戏机，玩着俄罗斯方块。
“来个竖条，竖条，竖条——”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闭了嘴，注意力从游戏机上移开，转到赵初想身上。
“姐，你要出门？”
赵初想看了眼赵初聿，突然心念一动。
“那个，赵初聿。”
“怎么了？”
“你待会儿有事吗？”
“有，我约了朋友打球。”赵初聿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好吧——”赵初想垂下头，开始换鞋。
本来还想让赵初聿陪她一起，给她壮壮胆呢，可转念一想，许知泗这么神秘，连中文名都不告诉身边人，他应该也不想看见陌生人，于是作罢。
“我出门了。”
“砰”的一声，赵初想跨出门槛，从身后将防盗门关上了。
-
夜幕降临之时，被称为重山市不夜城的江宜路准时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
从远处望去，活像夏日烟火大会上的满空璀璨，可温度却是冷的，令人迷恋，更令人迷失。
街头灯光照不亮的角落里，赵初想站在墙边，避开街上喝得烂醉的男男女女，再次比对了一下眼前的招牌。
c\'est la vie，是这家没错。
赵初想迈步向里走，却被门口两个黑衣保安拦住。
“您好，我们不接待未成年人。”
赵初想：“我已经成年了。”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也许是不信：“不好意思，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我们需要确认一下。”
赵初想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递给他看了，他确认之后才放行。
感觉比考试还紧张。
酒吧里正在播放Justi Me Love You》，赵初想踏入的时候，正好播放到中间那一段电音，DJ在中央打着碟，伴随着五光十色的射灯，全场的气氛刹那被烘托到顶峰。
初来夜场，赵初想哪哪儿都不习惯，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复古风泡泡袖，穿过一众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显得格格不入。
但她脸蛋足够漂亮，身材又纤细，所到之处一片目光跟随，让她如坐针毡，手臂上的汗毛都起来了。
也不知道许知泗他们在哪里。
赵初想爬上阶梯，站在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四处打量，却没找到许知泗标志性的蓝毛。
正当她想发信息询问彭华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端着酒杯、打着酒嗝走了过来。
“小妹妹，一个人啊？”
“我找人。”
“哦——是找男朋友还是找爸爸啊？”
男人做作的夹子音和油腻的腔调让赵初想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破裂声从不远处传来。
“砰——”
是玻璃瓶摔在地上的声音，与之一起的还有一道粗犷的男声。
“今天不把这瓶酒吹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们阿泗哥吧。”
继而周遭一阵哄笑。
阿泗哥？
赵初想不可置信地向那边看去，果然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那天在浅江见过面的人。
他们围着一个寸头男，拿着一瓶没开封的酒，就往寸头男嘴里塞。
人影晃动间，坐在卡座正中间的人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许知泗扯着唇角，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他手中把玩着酒杯，杯壁上的冰雾凝成水珠，从他指尖缓缓滴下，这副模样，像极了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
见对面那个寸头男没动作，他一挑眉，细条慢理道：“怎么，要我喂你喝？”
也许是被他眼中闪过的戾气吓到，寸头男吓得哆嗦了下，急忙开口：“别别，我喝，喝就是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拿起酒瓶，咬开瓶盖，仰头就灌。
许知泗嘲讽一哂，没再看他，垂眸自顾自抿了一口酒。
周围再次一片哄笑。
……
这算什么？
霸凌实录？
所以那些网上的传闻都是真的？
赵初想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震碎了。
什么青春少年郎？
什么站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顶级面孔？
就在此刻，许知泗的滤镜也完全破碎。
身旁的黑衣男还在叽里呱啦说些什么，可赵初想却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猛地拨开男人向她伸来的手，怒气冲冲来到了许知泗所在的卡座前面。
“你们在干什么？”
赵初想用尽了全身力气，可吼出来的声音在这酒吧内还是太小，尽管如此，还是成功让这片区域安静了下来。
许知泗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但他很快恢复自然，扯着因为浸了酒精而变得沙哑的嗓子问：“你怎么在这里？”
眼见事情不对，一旁的彭华赶忙出来打圆场：“蘑菇姐，你终于来了，过来这边坐。”
许知泗的眼神扫向彭华。
彭华急忙解释：“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蘑菇姐说找不到你，我想着正好今晚你会过来，我就请她一起来了。”
许知泗侧头听完，沉默了一阵，继而看向面前那个寸头男，冷漠道：“喝完了就滚吧。”
寸头男闻言，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一样，将酒瓶摔在地上，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终究屈服于许知泗散发的强大气场，转身悻悻离开了。
经过赵初想身边时，他停了脚步，侧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赵初想本在与他对视，但右边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道很大的力度。
许知泗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将她拽进了己方包围圈里。
“找我什么事？”
他的表情还是染着不悦，似乎是在责怪赵初想耽误了他的“取乐”大事。
赵初想如梦初醒，甩开他的钳制。
“没事了。”
是的，已经没事了，她本来相信许知泗的人品，觉得他和“Apollo”有误会，下意识要保护他，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霸凌的人，确实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许知泗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赵初想很怕他会追问自己，在心里暗暗预备说辞，可等了好一会儿，却只听到他比刚才弱了三度的声音。
“没事了就回家，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赵初想没有接话，转身就走。
可刚走了没两步，她又折返回来：“手机拿出来。”
许知泗：“嗯？”
“没有微信，支付宝总有吧？收款码打开。”
刚说完，她又觉得这样不够快，干脆摸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两张鲜红的一白纸钞，塞到了许知泗手里，这纸钞正是上次逐阳后街、他还给自己的那两张。
做完这一切，赵初想终于如释负重地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身后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两百块的欢迎红包钱还给他了。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关联就只剩下那件金贵的外套，只要等外套清洁完成，托彭华还给他，他们之间就两清了。
她就再也不需要和如此两面做派、让人作呕的霸凌者打交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