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找，一直找了很久，都无人告诉她素素在哪里。
失魂落魄地回到宫殿，她早已沾染了一身天宫的露水，她安慰自己说见不到素素也好，无论如何，哪怕素素回归神位，也再好不过。
但是素素却自己回来了。
她眼上蒙着一层白色绸布，缩在角落里，让人看着，无端可怜。
橙之的心脏紧紧地缩了一下，她连忙跑了过去：“素素……你，怎么了？”
看到素素的异常，她已经维持不住从容：“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了？”
素素顿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好似被刀割过。
“我的眼睛没了。”
橙之心头犹如重击，她眼眶霎时红了，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哪怕是上仙渡劫，渡劫中失去了眼睛，对于元身来说也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损伤。
她几乎克制不住想要将她渡劫的真相全盘托出，但想到天道规则，还是强行忍下。
“素素……是谁……是谁……我帮你教训他！我帮你找回你的眼睛！”
素素愣了很久，然后摇头苦笑。
“不必了。”
橙之缓缓冷静下来。心下自然想起了这段情节。
“算了吧橙之，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你不应该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的。”
“我的路，应该我自己来走。”
“这段时间谢谢你，橙之，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会一直记得你对我的帮助。”
……
在这之后，素素就被夜华看管了起来，而王母宴越来越近，橙之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其实她有些害怕见到东华和凤九在一起，但所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们，哪怕是见到了独身的东华她也害怕被看到，这一次却刚好路上遇到。
橙之的心中怦怦跳，甚至不知道该进该退，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的装扮，头上的首饰是不是太素净了？如果早知道会见到东华，她应该把凤凰翎羽戴上的。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和东华打招呼，却听东华率先开口。
“山楂糕，很好吃。”
橙之心跳得飞快，几乎快要撞出胸腔，她脸上不自然地染上了红晕，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
她喜欢东华。
“东华帝君……”橙之一双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东华勾了下唇角，似乎觉得好笑：“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橙之心跳得更加剧烈，她唯一一次见到东华笑，就是他和凤九在一起的时候，但现在他的笑，应该是为了她露出来的吧？
“说多少次也难以说尽我的感激！”橙之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帝君会参加王母宴吗？”
东华帝君向来不理这些俗事，但此刻听到还是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橙之紧张羞涩得不行，生怕听到拒绝，“我会在王母宴上开花……帝君如果……可以……”
她说得支支吾吾，东华却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其实对这些花仙开花没什么感觉，但他却也莫名地答应了下来。
“好，我会去的。”
看着他的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橙之眼中的痴迷才缓缓落了回去。
她想起了师父的那句话，想起了三生镜中素素的痛苦折磨，她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太上老君座下的石榴花，动情了。
……
很快就到了王母宴，橙之打扮得很漂亮，一心雀跃到等着东华来，她也确实等到了。
然而东华是和凤九一起来的。
凤九笑颜如花，在他身边，紫红两道影子交错，多么迷人眼。
东华对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纵容，时不时地偏头含笑，两个人更像是人间新婚的夫妇。
她在闹，他在笑。
东华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到她。
橙之缓缓垂眼，和其他花神一起开花。
她甚至不能确定，东华会来这次王母宴，是因为她的请求，还是为了陪凤九。
她和其他花神一起获得了不少赏赐，可谓是主宾尽欢。
橙之本来想当晚就走，然而这一晚上素素正逢生产，她想着还是要去看看。
产房内，只有产婆，再无旁人。
她看了一圈，夜华不在。
在这样的时刻，他竟然不在！
他对素素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更何况，素素本来不该在今日生产，又是素锦故意挑拨，让素素动了胎气，提前生产，还支走了夜华，让素素无人帮助。
橙之压下心中怒气，走到素素身边，把住她的脉搏。
大量的灵力汇入她的身体。
晨光熹微之际，孩子的啼哭声响起，素素诞下一个男孩。
素素知道这次要不是因为有橙之，她很可能一尸两命。
她不再是那副仓皇模样，她的脸上带上了恨意。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橙之为她传输了一夜的灵力，也有些精力不济，甚至触碰到了曾经的暗伤，起身的时候差点跌倒。
“夜华呢？我去找他！”
夜华是灵宝天尊的关门弟子，而灵宝天尊的师傅元始天尊与橙之的师傅太上老君同为三清，算起来她还是夜华的长辈，对他的态度也不像寻常人那么恭谨，尤其是此刻，看到素素受罪一夜，他竟然连个人影也没有！
“别去……”还是素素拉住她的手，“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橙之心痛难忍。
“他不在意我，没关系，其他人害我，也没关系……”
“我有孩子了。”素素抚了一下身旁的肉团子“为了孩子，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其他人，又能如何呢？”素素一声叹息。
橙之眼中有泪意，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干预，等到素素彻底明悟的那一刻，白浅即将归位。
这是上神免不了的劫难，她注定经此一遭，她不该干预。
素素第一次说：“橙之，回你的终南山吧，我的路，让我自己来走吧。”
橙之强忍泪意：“好。”
她起身走出素素的屋子，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下一刻，落入一个略带冷香的怀抱。
这种触感，陌生又熟悉。
“做好事把自己搞成这样？”
是东华的声音。
橙之彻底放松自己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起身，身体经脉隐隐作痛，是给素素传输灵力太久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旧伤未愈。
不是她之前住的房间，想到晕倒前见到的人，她已经猜到了这是哪里。
不过，人呢？
她刻意弄出了一点动静，才有侍女走进来。
“橙之上仙，您醒了。”
“嗯，我这是睡了多久？”
“月余了。”
橙之僵住了。
她竟然晕倒了一个月？！
那素素岂不是都出了月子？
还有……
“这是东华帝君的房间吗？”
“这是帝君的偏院，是帝君吩咐奴婢来照顾您。”
橙之揉了揉额头：“那……帝君呢？”
婢女的神色有些古怪：“帝君……正在处理天宫的事情。”
橙之有些奇怪，天宫的事情早就是由夜华来处理了，东华帝君本来就不问世事，怎么现在让他处理天宫的事情了？
看着婢女犹豫的样子，橙之直觉不对。
“……发生什么了？”
婢女只好道：“和您交好的那位素素姑娘……跳了诛仙台。”
橙之顿时如遭雷劈。
她既紧张又释然，紧张素素从诛仙台一跃而下，也不知道真身会不会受到波及，释然的是素素终于看开了，决定舍下这些过往。
“……夜华太子无心理会政务，所以帝君暂时处理。”
婢女看她似哭似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头皮发麻，沉默退下。
临近夜晚，东华回来了。
橙之幽幽地看向他。
她眼中释然怅然，明明是素素跳了诛仙台，远离了这些纷纷扰扰，她却好似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场爱恨。
东华问：“醒了？感觉怎么样？”
橙之道：“东华帝君又救了我一次。”
东华淡漠道：“算不得救，你只是需要静养就好。”
“怎么能不算呢？如果不是帝君，我也不知道该在哪静养。”
东华不语。
“说起来，东华帝君对我有如此大的恩情，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不必报答，顺手而为。”
橙之就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不如我以身相许吧？”
东华看她的目光像在看着一个胡闹的孩子。
“帝君喜欢我吗？”
橙之问出来的话还有几分轻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紧张。
东华垂眼道：“不喜欢。”
橙之也没有羞恼，只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帝君喜欢凤九吗？”
东华依然是那句话：“不喜欢。”
“好吧，那就祝帝君早日找到真心挚爱之人，橙之就不打扰了。”
离开天宫后，在橙之不知道的地方，东华自嘲，自己是那万年的石头，哪里有心。
……
终南山。
距离橙之参加天族法会已经有几个月了，太上老君见到她归来也不惊讶，依然笑脸温和。
橙之乖乖认错：“师父，在天族法会上，我给您丢脸了。”
“你做的很好。”
出乎意料，太上老君对她竟然是表扬。
橙之诧异地挑了挑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