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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明真对于那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情没有印象,但总之第二天一早醒来,她衣衫完整地睡在自己原本那间次卧的床上。

    料想是因为奶奶已经回了珑兴庄园,江朔没必要、也不想再和她睡同一个房间。

    她都能理解——更何况江朔把她放在主卧的那条被子和枕头也帮她拿过来了,算是仁至义尽。

    林明真努力睁开眼睛试图醒盹,但眼皮酸涩,目光滞缓,带着些酒后的困倦和迟钝,于是索性顾自把瑜伽停掉一天,赖了好一会儿床才起来准备做早饭。

    当她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时,却闻到了满屋的香气,那味道香得很是霸道,让林明真瞬间清醒过来。

    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跑到厨房,只见江朔挽着袖口在煎鸡蛋饼。

    澄黄澄黄的蛋液在热油中慢慢凝固,变成一张张漂亮的、有焦香味和蛋香味的圆形蛋饼。

    林明真舔舔嘴唇。

    江朔余光发现她来了,边摊饼边从容道:“马上就好。”

    有人做饭,她乐见其成,于是乖巧地坐在餐桌旁等待,看着他锅铲下的鸡蛋饼放空发呆,时间久了又开始打盹。

    不多时,鸡蛋饼上桌,餐具和桌子接触发出的清脆声音让林明真醒过来,她这才发现面前还有豆香浓郁的五谷豆浆。

    林明真眨眨眼睛,大脑慢慢转起来,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他昨晚是什么时候泡上的豆子。

    算了,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林明真对他道谢,开动起来。

    江朔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蛋饼:“我一会儿送你去剧院。”

    林明真优雅地把鸡蛋饼在餐盘中切成小块,像是对待一份高级牛排,听到江朔的话不假思索道:“不用,奶奶已经回去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江朔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觉得她下一句就是“今晚下班我直接回听风苑住”。

    他赶在她再开口之前,刻意不经意问道:“好吃吗?”

    林明真嘴巴里正有一块鸡蛋饼,香香软软,热乎乎的,再来一口醇厚细腻的五谷豆浆,整个胃都舒服熨帖,比那些生冷食物好很多倍。

    她重重点头算作回复。

    江朔也点了点头,赞同道:“还是自己做早饭健康,也不麻烦,幸好以后公司也不太忙了。”

    听出他的话外音,林明真有些惊喜地抬头,大眼睛里带着试探:“你以后,都在家里做早饭呀?”

    江朔老神在在:“嗯。”

    她的眼睛亮起来,再去叉下一块鸡蛋饼时明显雀跃了几分。

    过了一会儿,林明真吃完一张鸡蛋饼,又夹一张到自己的餐盘里。

    江朔已经吃完了,看着林明真熟练地切着鸡蛋饼,犹豫片刻,终于带着几不可察的忐忑和期待问她:“今晚下班,你还是回这儿来,对吧?”

    林明真:“嗯,不回听风苑了——我怕下次什么时候,奶奶不说一声又跑来住。”

    江朔眉心瞬间舒展开,心底也跟着悄悄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赌对了。

    林明真这时抬头,期待地问道:“对了,以后,你做早饭,可不可以顺便做我的一份?”

    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声音比平时小,显得更软了。

    江朔倚着椅背抱臂看她,唇边勾起个笑,但就是不答话。

    林明真觉得小气鬼江朔肯定不愿意吃亏,于是主动开口道:“我可以打扫家里!收桌子洗碗扫地,你只管做饭就行,怎么样?”

    因为两人从小跟着蒋兰英,一直被教导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这些家务在他们自己住时本就是要自己负担的,因此林明真倒是无所谓。

    “可以。”江朔开口。

    “那就成交!”

    林明真开心起来,觉得很赚。

    江朔眼底染上柔色,也觉得这顿饭做得很赚。

    *

    八月底,北城大剧院芭蕾舞团的新舞目《堂吉诃德》要演出了,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排练阶段。

    林明真这次饰演的是女主角吉特莉小姐,是个充满个性和活力的女孩,所以每天排练强度很大,要上的针对性课程也很多,完全没时间关注练舞以外的事情。

    这天上午,林明真在排练之后一个人留在芭蕾教室加练技巧,同舞团的樊锦回来拿东西。

    “明真,你还不去吃饭?”

    “马上去。”林明真气喘吁吁,连续的练习让她出了不少汗。

    樊锦去拿水壶,边走边跟她聊天:“刚刚出去看见程若了,就是那个女明星,你认识吗?”

    程若?在这儿?

    林明真直起腰,暂停练习,也去拿水壶喝水,随口问道:“她怎么来剧院了?”

    樊锦:“她是于老师的学生呀,当时也是从咱们这儿出去的,好像是跳《天鹅湖》的时候被导演看中了,叫她去演了戏,才出道做演员的。”

    “这样子。”

    林明真倚着教室一侧的把杆,若有所思,原来程若曾是于湉老师的学生吗?那芭蕾造诣应该很不错,只可惜半路放弃去做了演员。

    樊锦拿到了东西,和她打招呼:“你快去吃饭吧,我先走了。”

    “哎!”

    樊锦出去后,林明真却是没心情再继续练转体跳了,换了鞋也离开芭蕾教室。

    在去食堂的路上,林明真料想着程若和于湉老师应该已经离开了,毕竟现在距离刚刚放课已经有一阵时间了。

    然而当她走过走廊转角,却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她们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放慢脚步,不想去打照面——哪怕程若很有可能根本不认识她。

    好在周围还有一些其他舞者,有人是程若的粉丝,在找她要合影和签名,于是林明真正好可以加快脚步穿过人群。

    她刚刚高强度练习完,额上还有些亮晶晶的汗珠,从人群的边缘快步走过。

    但或许是人还不够多,环境不够嘈杂,擦肩而过时,那人群中的对话还是传到了她耳中。

    舞团里一个前辈师姐的声音:“程若,你的镯子好漂亮,好衬你。”

    接下来是程若的声音——林明真刷到过她的采访视频,所以可以确定:“谢谢师姐,是我老公前段时间送的周年礼物,我也挺喜欢。”

    林明真不自觉放慢脚步。

    然后传来了舞团编导于湉老师的声音:“小若这对象倒是真不错,年轻有为的,还这么会送礼物。”

    程若笑说:“确实,别的我也就谦虚了,这一点倒是反驳不了。”

    林明真回神,加快步伐通过走廊,后面她们在说什么,她就没有听清楚了。

    只是,漂亮的镯子,年轻有为的对象,想来也只有江朔。

    镯子应该就是她那天在他车上看到的那只吧。

    说到会送礼物这件事,林明真想起今天她唇上涂的就是那只偏蓝调的正红色,不得不再次感叹程若的教导有方——想当年江朔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会来事、审美好的男生。

    如今他也学会精挑细选出称心的礼物给心爱的人,习惯了之后甚至还能顺手送她一份。

    林明真吃着饭,忽然就觉得吃不下去了。

    是啊,送她礼物只是“顺手”,做上她的一份早饭也只是“顺便”,之前送她去剧院也是“顺路”,甚至和她结婚都只是在家人的推动下“顺势而为”,这些,除了出于不得已,就是出于他为人处事的礼貌得体。

    但她这段时间似乎脑袋不大清醒,把他为她做的一些事情当成理所当然了。

    他和程若两情相悦是事实,至于谁是小三谁是小四都和她没关系,那是他们之间的事。

    在她这里,唯一能做的、要做的就是和江朔保持距离,不要参与进彼此的生活,最好在合适的时候功成身退。

    可是她居然——居然在能离开的时候选择留下,在能拒绝的时候选择接受,无论是礼物,还是一起喝酒,还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这桩桩件件,无论哪一个拿到程若面前去,都够她没脸见人。

    林明真因为自己的拎不清而心惊胆战。

    毕竟这么多年,她虽然知道自己长得还算漂亮,但作风上绝对从来都和“渣女”沾不上边,这次差点被温水煮青蛙,看来以后务必提高警惕了。

    心上的警钟已经敲响,因为想着程若应该知道自己最近一直住在华清江府、也知道自己收了江朔送的口红,林明真味同嚼蜡地吃完这一顿饭,下午回到练舞房又是一轮魔鬼加练。

    *

    晚上,她在晚自修上跟师姐请了假,早早开车回了华清江府。

    江朔还没回来,最近他虽然早上去公司去得晚,但晚上回来得也比之前晚了一些。

    林明真各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把自己的东西收了收,整理好装进行李箱——没错,她今晚早早回来就是为了搬回听风苑。

    离开的时候,林明真给江朔发了个信息:

    【我回听风苑了,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茶几上有两瓶葡萄酒,算作谢礼。奶奶那边如果有问题需要配合,请随时联系我。祝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林明真检查了好几遍,最终确定了这番措辞,完完全全的公事公办语气,就差没发电子邮件了。

    她开车回听风苑的路上,还有些为自己的逾矩感到不是滋味,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悬崖勒马,及时止损,知错能改就是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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